皓月当空,举樽对饮,正酣笑时,忽然阴云蔽月,迷雾漫天。久醉未醒,恍惚间误入一片树林。只见到处枯木干枝,无一丝生气,一条黄色石头铺成的小路延伸到远方,只是两边的死树干恍如魔鬼,让人怯而止步,风声凄厉,这树干也随之摇晃,令人毛骨悚然。此地不宜久留,恐惧驱使身体向前奔跑,可是这样更觉背后生凉,恐惧几乎让我窒息。忽然想起老师的一句话:“做自己恐惧的事,恐惧的心就会消失不见。”遂生勇气,止步,转身,怒视四周。再看那些张牙舞爪的死树干,此时倒像是羞涩的小鬼,怯怯地站在原地,不敢移步,周围的风声也只是远远地摆出一副恐吓的姿态,不敢欺身向前。大吼一声,竟吓得他们惊慌逃走。哈哈,小样,就这胆量,也敢来捉弄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转身,狂笑而去。
走出了这片林子,前方突然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唯有那条小路依然清晰,却不知通向何处。好奇心促使向前走几步,骤然发现,已经完全置身于这种地方,除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之外,什么都没有,也辨不得方向,路也貌似悬空。然,是路终有尽头,虽则迷茫难断,只要认准方向,终,会有眉目。
不知走了多久,隐约可见境况有变,满眼殷红如血的花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也是漫无边际,透着一种别样的凄美。然则,这种花却生得奇怪,细长的花瓣向内收拢,花蕊却从花瓣的间隙中伸出,展放在外围,花蕊、花瓣正好相反。这花开得紧蹙,一朵紧挨一朵,挤挤攘攘,竟是看不到一片绿叶。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见花丛中一条河流贯穿而过,河水乌黑,让人作呕,河与路相交,其色鲜明。河上一架小桥,河中一位渡者,甚是奇怪,既有桥,何须船渡?过得桥去,忽见一老妇人立于岸边。是问,方知:此花曼珠沙华者,独开于此处,河水养之,有花无叶,有叶无花。遂对此花厌恶之心油然而生,此种河水怎养得圣洁之花?花瓣如血,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花香让人透不过气来。也有疑虑:生而无叶,何以养花?然世间奇异之物甚多,未曾见过也是常事,何须深究其理呀。自我嘲弄一番,还是看看前面会有什么景色吧。
欲要前方游历,谁曾想,这老妇人却不乐意了。
“若要前行,需放下前生恩怨。”
“我并无恩怨,何谈放下?”
“过得此关,要斩断一切情义。”
“果真还有道理,一并说与我听。”
“下得此桥,便忘记所有牵挂。”
“若不然呢?”
“河中浸泡三千载,愿念自成。”
终于知道,岸上的曼珠沙华为何会如此凄美。水的成分,在植株上表露无疑。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也只有这样才能开得如此坚强,如此茂盛。花知叶会来,叶知花会开,于是便在各自有生之年静静等待,而支持它们如此绚丽的,便是思念。河中之水是苦的,因为河中浸泡着千千万万个灵魂,而河中流淌的,便是这千千万万个灵魂的思念。此水养此花,怎能不凄美?那河上的渡者,也知其缘由了,河水有毒,若非有人打捞,任何人落水,均自救不得,这河中困苦,有忍耐不住者,便由渡者打捞上来。
忽一日,朦胧中见一熟悉身影,甚是欣慰。然而其与老妇人一番对话后,也纵身跃下石桥,欲救不能,欲喊不能。急切之间猛然坐起,唿~~~~却是南柯一梦,也惊得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