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娓娓道出她和周泰清的故事——
我踩着诗经的涟漪翩翩而来,一剪秋水是我盈动的双眸,一曳飞云是我飘逸的羽裳。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白狐,我是书生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我噙凝露清霜,坠在人间,落定成一个清灵纯澈的女子,食着人间烟火,生命在仙境与红尘之中淡淡而过,青春在莫厘山和雪山两地蹉跎。
原来周泰清口中的白狐竟是这么一个女人,一袭素衣飘飘冉起的会笑会跳的白狐。可她的眼里为何还蕴着深深的寂寞呢?
白狐说:直至有一天夫君的身影唤醒了我的记忆。原来我在圣经的千锤百炼下成精,一枝画笔却始终在我的心尖上素描着他的脸。原来百年的小妖千年的道行,就是为了与他相遇。可是他成了尊贵无比的状元,而我只是一只成人形的狐狸,狠狠心离开他,可心一直在淌血,整整五千年啊,什么苦什么难,我都不怕,终于等到了相会的那一天!可幸福的日子为何竟然是那样的短暂,他为何不等我,就这样狠心地去了?
我愕然了。
整整五千年啊,这是个什么概念。
看来,她的伤痛是再也不能愈合了。在这个莫厘山里,我只是一位匆匆的过客,无法抹平这旷古遥远的情觞。
我对白狐说:其实泰清早在年前已经离开人世了。
就在那一刹那,我看见白狐的笑容蓦然凝固,又迅速地淡出了。然后,她整个人如一片花瓣般向后飘去,飘去。我惊诧地扶起她时,天地间万物都已失了色。从此,鲜色的花瓣再也没有飘进我的世界。
这时,她喃喃的吟道:轻轻的,我走在雪地上,身躯上洁白的毛随风而动,我低头停留。雪地上只有我孤独的影子,轻轻的蜷缩着我的如雪白毛,靠在一片枯草下,静静的做了个梦,梦里有许多美丽的颜色。梦里,也有你。仰望远方,我如水的眼眸仍寻找着你的踪迹,希望此刻你能默默的注视着我翩翩如羽,希望此刻你能说我是世界上最清纯的妖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我衣袂飘飘要为你再跳一支舞,只为你一个人妩媚,只为你一个人绽放,哪怕情深缘浅,怅奈三生。
一个人只要立在天地间,就不可避免地在一本叫生活的书上刻下属于自己的痕。没有过多的留白,没有花哨的形容,欢乐悲痛也好,沮伤激昂也好,纵是真的题了诗,又能印证什么呢?
山风盈袖,春日展颜。我的心却冷了下来。花瓣是经不得霜打的,蔫败了就意味着死亡。我抱着她慢慢地走,已不知该投向哪里,就像一片枯叶,早将命运丢弃在了秋风的漩涡里。
后来,我看见白狐艰难地笑了,可怜见的,她在我的怀中竟然灿灿地笑了。她说:飞叶兄,我可能要死了!我要去和我的夫君相会,祝福我吧!
我使劲地点头,拼命地关住闸门,不让泪水喷出来。可我能感觉到,白狐身上的热量正慢慢消散。我狂奔起来,天地都随之癫舞。我已是一只发了狂的兽,不再顾惜自己的鳞角,让泪水一泄千里。
是什么时候,我又转回了水潭呢?白狐的唇已干裂成了黄土,眼神也淡得像黎明前的月痕。她给了我最后一朵艰涩的微笑:“飞叶兄,死后,把我就丢这潭里吧,别埋!”
她眼睛里的光微弱地亮着。四周静得可怕,我心里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可是,火苗终于忽闪一下,熄灭了。那一刻,天地间所有的心跳都停止了。
感觉就像是心被剜去一块儿,一并浸进去。所以,**后不断地来这儿找钥匙,试图拿走被锁住的那块心。那莫厘山就像一副透明的棺,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一袭白衣与那块心抱在一起。尽管我还会出外漂泊,出外游历,但实际上已成为一个扯线木偶,莫厘山成了扯线人,线儿一扯,就会立刻回来。回到白狐的身边。
我,已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