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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水腐王道·文】【鲁史/燕+史】亮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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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进听他一说,心中端的是五味陈杂,暗道:“史大郎史大郎,你这厮当真是个蠹虫蠢物,当日只听是鲁家哥哥声气,便全没了提防,原来这燕青当日竟已然露了他本来声气,你竟只栽进了话里的蜜处去,竟全然没听出破绽,恁地太窝囊!”因此只在那里又羞又恼,片刻又道:“这厮原当我彼时伸手只是去拿他,却也好个糊涂虫,也罢,如此倒好。”他自松了回气,道:“你却说完了?”
燕青道:“史家兄弟叫小乙说得快些,小乙便说得快些,若是兄弟嫌小乙太怠慢,我自再细备说来。”
史进忙道:“不必,如此即可。”
燕青道:“那史家兄弟可肯谅解?”
史进略一踌躇,道:“你便权当我已谅解了罢,且放开手,我自走了。”
燕青只是不肯,笑道:“既是谅解了小乙,何不共饮几杯?”
史进心道:“这厮忒搭缠,我若再推时,却又当真显得狭隘心气,也罢!”当时只得解了酒葫递与燕青,两个席地而坐,只在那林间将剩下的酒分了吃了。那史进只怕燕青再来聒噪,因暗里道:“他若再来胡言乱语时,我便提拳去打,听闻他相扑乃是一绝,我今日倒要与他分个雌雄。”
众位看官,这史进是个表里如一的,却哪如燕青高明手段?燕青见他神色,已然知了他心思八分去,因此故意再无一话,只来闷声喝酒,倒叫史进心中讨了没趣,其后各自散去,不必细说。
又过得几日,宋江招群雄于忠义堂议事,因道:“当日晁天王临终有言,他日谁能与他报雠拿得那史文恭,梁山泊之主位便托付与谁。前日我等攻打曾头市,卢员外生擒了那史文恭贼子,正是应了晁天王当日遗言,本应即日便号令群雄,奉为我主,一者公孙先生问卜算卦,吉日未到,二者众兄弟其时因连日征战,疲顿不堪,权且又拖延了些时日,一直未曾相提。今日乃三月朔日,正当吉时,我等兄弟当焚香而盟,立卢员外为我山寨之主。”
当时众好汉怨声四起,只是不服气,那卢俊义也不肯授命,只是与宋江两个一味相推,军师吴用因道:“晁天王遗言虽重于泰山,只也是人意,如今谁人能当我山寨之主,却须得看那天意。”
宋江再驳时,众人不悦,宋江因道:“也罢,若要看天意时,不若如此,我等山寨毗邻两个城池,一曰东平府,一曰东昌府,今日我且与卢员外抓阄做定,一人各攻一城,权且看谁人先破了城池,借得粮草,便坐我这梁山之主。”
当下二人抓阄,宋江领了东平府,卢俊义领了东昌府。
当时众头领各自散了,到得午时,宋、卢两方的随军将佐名目已然书写成榜,贴于忠义堂外,昭之于众,史进前去草草睃了一眼,却见自己并不在将佐其列,当时大急,他因每日里见鲁智深不曾归来,恐他有事,只是性躁,却哪里还在这山上呆得下去?当时自去吴用处争辩,正是郭盛在其处当值,只来笑道:“大郎休来逞强,你前日受伤,并未痊愈,却是去不得。”
史进道:“甚么鸟伤,已是大好了,如何去不得?郭家哥哥行个方便。”
郭盛哪里肯听,史进因动了短棒,只抢来那点将册子来细细相看,只见那宋江一路的将领里,林冲、花荣、刘唐、郭盛、吕方等便罢,却还有个鲁智深,他当即点墨在那名号上画了个叉,只换作自己姓名,郭盛只是哭笑不得,斥道:“你这不省事的泼皮,这是作甚?今番这册子上的将佐个个均乃公明阿哥亲点,你却来胡改。”
史进只道:“郭家哥哥,你又非不知,我鲁家哥哥不在山上,如何去的?岂非叫公明哥哥部下少了一将?我替哥哥去就是。”
郭盛诧道:“此话当真?近日我只忙于寨务,鲜去同你做耍,我只当那和尚已回山了,真个如今还不曾回来?”
史进道:“岂敢相骗。”
当时吴用恰进得门来,见史、郭二人起了口角,因来相看,只拿那册子睃了眼,笑道:“先前点将拨兵都是小生来操办,今番哥哥却要来经手,我道恁的,原来还是孔融让梨,他只一味将那勇猛大将、善谋智士送于卢员外,自己那一方却留得寡少,这便倒罢了,竟还故意点了个不在山上的鲁大师充他下手,如此他麾下少了一将,分明是要故意输与那卢员外。”
史进因道:“公明哥哥却来装幺,即便他当真愿输时,我们兄弟却不愿他输,两位哥哥,便成全了弟弟,叫我去了吧,也好助公明哥哥一臂之力。”
吴用、郭盛二人也恐宋江短将不利,郭盛又心道:“大郎既是与我一处,我便多加照看便是。”如此这般,两人因是允诺下来,只是吩咐史进小心在意。
次日宋江、卢俊义便各自率军下山,各取东平、东昌二府,不在话下。



22楼2011-04-19 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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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踌躇道:“也罢,此乃大事,哥哥也不敢妄自与大郎定夺,不若亲自说与公明阿哥,他若以为妥当时,你便去就是,哥哥自不阻拦。”
    史进自是个言出必行的,当即去宋江处请命,宋江愁苦此事久矣,当时听他请命,自是大喜,两个约好以放火为号,与他备足了金钱银两,又以酒食践行。史进吃得餍足时,即收拾包袱,提了短棒,自行进城去了。
    只说这史进一去便是十余日,却是全无消息,这宋军营中不敢妄动,宋江因忧心道,“只怕史家兄弟却遭了不测,如今我进又不是,守又哪能安心,却当如何是好?”
    只得遣人去那东昌府处,请得军师吴用前来出谋划策,此处暂且不表。又来说那郭盛,他因与那史进最是投缘,便只恨当初没劝了史进,每日里也只是坐卧不安,煞得焦心。
    这一日,宋江自在帐中与诸将议事,苦无良策,正值摇头叹息时刻,忽听帐外有飞马来到,宋江只当是吴用等到了,连忙出门相迎,待他把眼看是,却是一骑肥马,跳将下个大和尚来,却不是那鲁智深又是谁?当时宋江又惊又喜,待得走近,只见那和尚面色不似先前带煞,只透出方浑然庄严之气来,宋江心下起敬,只是把手来相扶,请到帐内,口中道:“大师来去如神,此番数日不见,却是佛光普照,想是自有奇遇,已修了非凡证果。”
    鲁智深只道:“洒家倒不曾修得甚鸟正果,只在此处南去十里外农洞山上念了三日经,今日方得出,听闻过路樵夫道宋江阿哥在此处驻兵,特赶来相助。”
    宋江奇道:“大师自离了我等众兄弟已一月有余,何以只说三日?”
    鲁智深道:“今朝莫不是二月十五?”
    麾下将佐听闻,都是大奇,宋江道:“却已是三月十五。”
    待来细问,那鲁智深却非是个能逞口利的,也说不出个分晓,只道:“洒家分明只念了三日经,恁生成了三十日?你等莫来诓骗俺,洒家此遭滴米未进,若是三日时,还能捱的,若是三十日,却还哪里有甚鸟命在?”
    众将均是称奇,宋江因心道:“这鲁大师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只看他如今仪容,想是已然修得了禅心佛身,却不自知。”
    众位看官,却说鲁智深此番究竟有何境遇,且容我备细道来。
    原来这鲁智深生平嫉恶如仇,最是个见不得腌臜行货之人,那一日打罢曾头市时,他听闻史进设计害了杨志,好不怄气,因道:“洒家与这史进兄弟一场,平日最是相惜,不想今番这厮却背信弃义,洒家便一刀结果了他,再自裁便是。”一时又道:“俺杨志兄弟虽是重伤,却也没丧了命去,须不用他抵命,只是割袍断义,再不与他做兄弟罢了。”一时道:“洒家生平最是爱惜那史家兄弟,若是与他做不成兄弟时,心中但凡念他,只来平白添些鸟愁苦,直娘贼,还不若两个都做一处死了,到也干净!”一时又道:“大郎年少,平素只是个坦荡男儿,今番恁生如此不义,待洒家再去仔细问他一番才是,倒要看他如何作答,再做定夺。”
    当时他如此做想,便掣马径去寻那史进,待寻到史进车马时,只捉了个小喽罗来问,那厢却道史进身负重伤,只在车中昏迷未醒。这鲁智深一向行事最是大刀阔斧,当是时却失了主张,眼见的不能相问,只是要走,又不忍真离了去,只是远远随车而行,当夜那史进马车堕崖,他又忘了前嫌,只顾舍命来救了,抱了那史进时,只感千般万般的不舍。省过来时,好不暴躁,当夜只是负气走了,一气跑了数十里,到得天明自去找了处村野酒肆,叫了酒肉吃了一回,心中犹苦,仍不解气。他乃粗鲁之人,也不耐烦深究那许多,只恨自己无端成了个囫囵竹,失了一身利落,因来骂道:“洒家自晓事起,恁多年也未曾这般不快活,叵耐那兄弟义气端的害人,却叫洒家没来由的烦闷欲死,酒肉也吃不出个鸟味。”
    


    24楼2011-04-19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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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6 11:4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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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酒肆时,因见那前方有一处告示,便去相看,原是官府榜文,因道那往北十五里处农洞山上近日有恶兽伤人,已要了数十余猎户性命,劝诫往来官家百姓前去东平府时取道而行。当是时,那鲁智深心道:“洒家心下正忒是烦躁,入娘的只恨也没个鸟处宣泄,如此倒好,俺不若便径投去那山上,甚么虎豹豺狼、凶神恶鬼,只怕它不来,但凡来时,洒家只图杀它个痛快,若真是甚利害物,洒家打它不过时,便叫它吃了俺便是,也省得烦恼,落个自在。”
      当时心下既定,又去酒肆里沽了一坛村醪,五斤狗肉,用布包了,径自提着投那农洞山去了。
      且说鲁智深进得山林,大剌剌往一青石上坐了,直来喝酒吃狗肉,等那恶兽出现,食不知味,只当填做气力,待把酒肉吃得精光时,忽感身后一阵微风袭来,甚是和煦,倒不渗人,鲁智深好不奇怪,当时斡了身子把眼去瞧,见得来者时,大惊,原来却是他昔日在五台山上出家为僧的师傅智真长老,他因来相问:“师傅,你恁生在此?洒家只听闻此处有恶兽出没,你一个老者来此,岂不枉送了性命?端的好糊涂!”
      那智真长老却不来答,只是捻须而笑。
      鲁智深心道:“这老厮却来笑甚?恐是当真老得不晓事了。”口中道:“师傅却莫乱走。只与俺说来,你往何处去?且等俺一等,待洒家将那甚么鸟恶兽砍做肉末,自去护你一程。”
      智深长老只是摇头,笑道:“智深正果将成,却慧根未开。”
      鲁智深骂道:“这老僧只管来胡言,甚蒸果,甚灰根,洒家闲常只爱吃肉,须不耐烦吃斋。”
      原来他先前虽削发为僧,却只是个徒有其表,所言所行,与他出家前并无二致,于那佛教教义,心里也是一概不知。
      智深长老叹道:“智深,你乃天星下凡,非是肉眼凡胎,莫不能看出为师已非肉身?”
      鲁智深把眼去瞧,只见那智真长老体若清风,浮于地面一尺之上,因抓了禅杖在手,叱道:“直娘贼,原是个鬼怪,那榜文上说此山有恶兽伤人,莫不正是你这厮作怪?”
      智真长老只来摇头,叹道:“慧根未开!慧根未开!”
      鲁智深不耐烦道:“你这鬼倒聒噪,端的烦煞人,若要洒家不与禅杖劈你个魂飞魄散时,直与洒家说来,你却装俺师傅作甚?”
      智真长老道:“老僧本是智真,何来装作智真?智深,为师昨夜已然坐化,目下只是游魂,只因知你日后正果非凡,如今却一味执于贪痴嗔,为师恐你误入歧途,知你今日必经此地,特来点拨。此林间恶兽只是一方冤鬼小怪,为师已自超度它去了。”
      


      25楼2011-04-19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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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智深纳罕,道:“你这鬼怪,当真是洒家师傅?直与俺说来,当日你与俺赠了四句偈子,却是哪四句?”
        智真长老因道:“‘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正是此四句,可曾有误?”
        鲁智深听他说的分毫不差,方自信了,只道:“师傅方才只说甚洒家贪吃撑,要来与俺点拨,若要洒家自说时,却是大可不必。须知洒家是个大块子,不吃撑了,如何有气力度用?”
        智真长老笑道:“此贪痴嗔,却非彼贪吃撑。”
        鲁智深道:“这厮却来掉甚书袋?洒家不耐烦听。”
        智真长老只笑道:“智深,为师只来问你,你目下可贪念何物?痴迷何事?嗔怒何人?”
        鲁智深只叫他问得一杵,心中自问了一回,因道:“洒家只贪念酒肉,痴迷杀人放火,目下只嗔怒我那史进兄弟。”
        智真长老笑道:“若说贪念酒肉时,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酒肉乃方外之物,只碍小人求小道,不阻君子行大道,贪念酒肉,算不得贪念。”
        鲁智深道:“师傅这话端的中听,当日洒家在五台山上时,你却不来与俺这般说。”
        智真长老又道:“若说痴迷杀人放火时,你可杀黎民百姓,你可烧村舍民居?”
        鲁智深道:“洒家哪里是那般小人,只杀贪官污吏,只烧不义之财。”
        智真长老笑道:“贪官污吏该死,不义之财当烧,如此这般,痴迷杀人放火,称不上痴迷。”
        鲁智深道:“师傅好不利落,洒家只当你当真要来提点俺时,却来绕那些鸟弯子,原是直来一味夸赞洒家,听得倒不顺耳,忒无趣。”
        智真长老道:“智深愚钝,却不知为师用心良苦,为师却尚未问毕,还有一问,你且听着,适才你说嗔怒你那史家兄弟,却又是何故?”
        鲁智深心下一怔,却是不情愿来说,只道:“洒家若说来与师傅时,定又说那前番屁话,只道甚鸟:嗔怒此人,算不得嗔怒。”
        智真长老道:“智深休胡闹,只老实答了为师便是,你却为何嗔怒史家兄弟?”
        鲁智深只不肯说,只道:“却是一言难尽,怕师傅不耐烦来听。”
        智真长老因此笑道:“智真若不肯全说时,便一言以蔽之罢。”
        鲁智深因来苦思,凑不得一言,思忖片刻,只摸头道:“洒家怒他,只因洒家不怒他。”
        智真长老笑道:“智深此话倒如深奥谶言,为师却是不明。”
        鲁智深好不烦躁,跳将起来道:“师傅须得是没安好心!直来戳洒家痛处!那鸟厮自害了人去,洒家本当恨他,却是不恨,是以洒家恨俺不去恨他!”
        智真长老笑道:“智深却莫焦躁,且听为师再问,你且细想,他害了人去,你却为何便要恨他?”
        鲁智深道:“害人是无耻勾当,如何不恨?”
        智真长老又道:“你再细想,害人既是无耻勾当,他既是无耻,你却为何又不恨他?”
        鲁智深道:“他是我一世的弟兄,往日情分浓,向来只是爱惜他,今番却是恨不起来。”
        智真长老笑道:“无耻勾当该恨,此乃重义,兄弟情深不该恨,此乃重情,两者均是无错,既是如此,你再细想,为何你又恨自己不恨他?”
        鲁智深只是焦躁,道:“只管来绕洒家!却来分出这许多鸟这那!情不容义,义不容情,人便只得一颗心,若是又重情又重义,两个一般重时,岂非要长两颗心!”
        智真长老悦道:“智深此话讲的好,端是一语中的。正是心也!既是只有一颗心,容义不容情,容情不容义时,你愿何取何舍?”
        鲁智深思忖半刻,只道:“要洒家做个无义之徒,做不得;要洒家忘了与大郎情分,又哪里忘得掉。”
        智真长老因笑道:“既是这颗心如此囫囵,不若不要。怒由心生,若要不怒时,便要无心。”
        鲁智深道:“端的只是些大话,无心俺也晓得,便自行用戒刀剖开腔子取了心肝便罢,谁人不知此理?”
        智真长老笑道:“非当真教你挖了心来,只让你忘了心便是,思心时便有心,不思心时则无心。”
        鲁智深道:“它自在那胸口处跳动,日也在,夜也在,如何忘的?”
        智真长老道:“如何不能忘?为师今番教你一道《华严经》,你每日自去念它,不出十载,自能参破有无,由是忘心,终成正果时,能得我佛之顶,是为大乘。”
        鲁智深略一忖度,却道:“洒家却不耐烦来学甚鸟《华严经》,洒家一世快活为人,端的只靠一肚直肠,一只赤胆,一条忠心,若无心时,与那行尸走肉何异?师傅好意只当心领。”
        智真长老叹道:“智深休来推脱,不愿念它时,为师不强求你念,学得便是。”
        


        26楼2011-04-19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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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智深心道:“也罢,洒家便学了它去,一辈子却不去念。”因而那厢智真口中念念有词,他只管来牢记,那经文奥古难懂,鲁智深愚钝,学了整一日。
          待学得此《华严经》,智真又道:“《华严经》虽度与了你,你却不肯去念时,于戒了那嗔怒也是无法。怒由心生,却要假于物,若无嗔怒之人,怒从何起?你既不愿忘心,何不忘了被嗔怒之人?你既是怒你那史家兄弟,为师便再教你一道《楞严经》,每日来念,不出三载,自能参破物我,可忘他人,成正果时,能得我佛之身,是为中乘。”
          鲁智深只听得半懂,只知他要教自己忘了史家兄弟,由是不喜,道:“忒得婆妈,洒家若要忘了大郎时,便自行忘了,忘不掉时,便忘不掉,若有苦时,便如今日般自行捱着,哪里耐烦学那鸟经,只为忘个甚鸟人的,每日里便念上那鸟语半日,那只是妇孺才肯信的,洒家却不信。”
          智真长老肃容道:“智深休得胡言,侮我佛光。你不愿念时,不逼你念,但学无妨。”
          鲁智深因暗道:“这老和尚虽是无端聒噪,却到底是俺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洒家倒休去一味忤逆他,只去学了这鸟经,也一辈子不念它便是。”因此也不多言,又花了一日,再学了这《楞严经》去。
          到得第三日天明,那智真长老道:“智深,《楞严经》你也学了,只是仍不肯来念,如此还是治不了你的贪痴嗔。”
          鲁智深只大叫道:“呔!师傅端的也是个说话不作数的,先前分明还道洒家贪念酒肉不算贪,痴迷杀人不算痴,只兀自只剩个嗔,如今怎地又三样算全了?”
          智真长老道:“智真,你非贪念酒肉,另有所贪,你非痴迷杀人,另有所痴。”
          鲁智深只是不解,道:“又来卖弄,直说便是,你却道是甚?”
          智真长老只是摇头,道:“贪痴嗔,虽是三念,实则一念:执也。你所嗔,即你所痴,你所痴,即你所贪,你所贪痴嗔者,即是你心所执。”
          鲁智深仍是听他不懂,只道:“休来饶舌,洒家自与你念了两日经,肚里无食,却是难消受,这便去了。”
          智真长老叹道:“智深休急着走,且再与为师学念一日经。”
          鲁智深只是不肯,道:“学了两日,只是忒枯燥,他日又无鸟用,哪里还肯再学?”
          智真长老道:“今日教与你此经,却是大有所用。”
          鲁智深道:“有甚鸟用?无非又是忘我忘他的一发儿窝囊用处,洒家须得不来稀罕。”
          智真长老只不做理会,因道:“怒由心生,须假借于物,而又须因事而起。譬如你如今心有嗔怒,彼方正是那史家兄弟,而究其缘由,却乃是因他行了害人之事,如若他未曾行过害人之事,你又何怒之有?如今为师再度你一道《地藏经》,能忏悔业障、救赎罪孽、超脱苦难,你每日来念,不出三月,参破生死,能得我佛双足,是为小乘。你那史家兄弟既是害了人,你念此经,能与他忏悔所造孽障,赎回所犯罪状,超脱他所害之人的苦难,由是他经你度化,已是无罪之身,你又何恨之有?”
          


          27楼2011-04-19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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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智深破口骂道:“甚么鸟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俺史家兄弟既害了人时,便当自行担当,岂是洒家念几句经,便能教他重回无罪之身的?若是如此,天下恶人无数,便只消找来一群秃驴念经,莫不都眨眼做了善人去?罪无可赦时,便是罪无可赦,但这劳甚子的《地藏经》,洒家倒愿来一学,不求赎我史家兄弟之罪,只当念来自行忏悔,他行了不义之事,洒家原不该想念他,偏是想念他,原不该救他,又去救他,此后洒家心中想念他一回,便念此经忏悔一回,如此虽是忒嫌窝囊了些,倒也济事。”
            那智真长老听罢,只是摇头,连道了几回:“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此子太过偏执,不堪点拨!”
            当下也无多话,自将那《地藏经》传与了鲁智深,待学会时,又是一日已过,那智深长老因道:“智深,为师今番度了三道真经与你,已然尽了天命,你自做顽石不肯受教,为师也是无法,便自去了,临行只赠你一番话,切谨记常念。”
            鲁智深见他身姿渐消、形骸渐散,倒生出些不舍,因道:“师傅但说就是。”
            智真长老因道:“智深,你原乃孤星转世,煞气杀人。你若能入我佛门,消解杀伐之气,原可修成正果;你若不入佛门,贪痴嗔执,终止落个孑然一身。”
            鲁智深道:“师傅此话却做放屁,洒家兄弟无数,何时却会孑然一身?”
            智真长老只叹道:“慧根未开,慧根未开!你乃天煞孤星,所亲所爱之人,无能善终!若要他等善终,无亲无爱方可。为师去也,你自行参悟去罢!”
            当时他只化作青烟散去,留那鲁智深在林间,却是兀自不得要领,心道:“甚么鸟天煞孤星,无非玩弄词句,洒家须不得信它,如今肚里饿出鸟来,不若出山去吃个痛快。”当时心中忽又想到史进,食欲全无,心中直道:“忒晦气!”当下盘腿而坐,做个打禅模样,兀自念了一回《地藏经》,不必细说。
            却说得当日那鲁智深出了农洞山,与一樵夫问路,得知宋江攻打东平府之事,特寻到了宋江营中,自以为只过了三日,不想已是三十日。那宋江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心知鲁智深此番必有非凡际遇,却也不去深究,只是请入主帐中,来一发商讨战事,当时便将攻打东平府的诸种不利与他来说,说得一时,忽想到那鲁智深自称一月未曾进食,不由惭愧,特教帐下去偏帐摆了一桌酒盏饭食,引得鲁智深去吃,宋江心中因道:“鲁大师与那史家兄弟乃莫逆之交,史家兄弟失陷东平府之事,此刻却不能提,平白叫他食不得下咽去,只等他酒足饭饱后,我来再相告。”当是时,两人把酒相敬,宋江帐下却忽来传令,道是军师吴用已到了,只在主帐等候,宋江由是即刻前往,留鲁智深在那厢自行吃喝。
            宋江会了吴用,共商破城救人之计。当时那郭盛只在一旁听命,心中因道:“那和尚当真如个野驴,来来去去忒得随性,今番好容易得见了他,不待此时将他与大郎误会道清更待何时?”
            


            28楼2011-04-19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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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话说当时那鲁智深自急如星火去了,宋江等人在主帐商议作罢,吴用定下一计,宋江赞道:“军师此乃良计,定能破城。”当下几人再去偏帐请鲁智深时,却只见杯盘狼藉,哪里还有人在?一问之下,先前那传话喽罗自知失言,只是哭哭啼啼道了真相。宋江等人听闻鲁智深只身投东昌府去了,均是大惊失色,郭盛好不懊恼,只身跪下道:“此番实是弟弟失策,鲁大师此行凶险,弟弟愿即刻去追。”
              吴用却道:“郭兄弟不必自责,你也不必去追,我等正要回那东昌城外卢员外营处,倒可一发追了大师去,只用言语稳下他来。”
              宋江略一思忖,道:“如此甚好。”当时挑了几匹膘肥好马与吴用,他等自飞驰去了。
              花开两朵,暂表一枝。只说宋江这方,因得了吴用妙计,次日,便不去理会东平府,却点兵先打那汶上县。原来这汶上县南邻东平府,那太守王思问是个迂阔文人,只好诗赋,疏于治民,兵马都监赵老虎则只靠花钱买官上任,身上武艺稀松,并无半分骁勇,因此县里只是兵弱易攻,待宋军杀入时,只做一团浆水儿便破了,城中难民只做鼠窜,却尽数朝北逃奔东平府而去。那东平府程太守因怕激怒暴民,无法只得敞了城门,至此董平原先在城中的严密防守始才破了,当是时,宋江早已吩咐那孙新、顾大嫂夫妇率了三百兵卒混在难民中入了东平城去,一是探得史进下落,二是相约月尽夜宋江举兵来攻城池,他等自在城内里应外合。
              顾大嫂在州衙门口打听一番,果然史进陷在里面,原来他先前借宿那角妓李睡兰处,终究不是个良善人家,当日明里款住他,暗地却去衙门处首告,连夜便叫数十个公人前来拿了,解入死牢。顾大嫂因扮作个贫婆,只称是史进昔日家仆,入狱相探。只见史进独个被关押一处,衣衫褴褛,血污满面,浑身无一处不有伤,当时只把身子歪在一隅,兀自昏睡,顾大嫂心下恻然,只唤了他几声,那史进因省过来,见得是她,面露霁色,只身贴来,欢欢喜喜唤了声:“大嫂子,如何得来?”
              顾大嫂因见他兀自能来笑,想是尚存些精气,心下略宽,也顾不得嘘寒问暖,只将手中饭罐与他递了,低声道:“月尽夜,公明阿哥举兵攻城,到时你自寻个由头脱身,也好响应……”不及多言,便叫两个节级当头喝道:“那厮是个要杀头的贼人,哪容你多探一刻?”就此拉出牢去。
              只说这史进自进了死牢以来,接连的不见天光,只是昏沉度日,自听了那顾大嫂的话去,心道:“大嫂所说月尽夜起兵,即是三十夜里,却不晓得今朝却到了何日。”
              因问那狱卒,那厢却只骂道:“狱不通风,你这死贼子,问那些作甚?”
              


              30楼2011-04-19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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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以后,他也不问,狱卒说话时只分外小心在意。却说到得二十九这一日,那牢间一节级因吃醉酒记错了时日,交割时只道:“今日是月尽,是俺那亡妻三年祭日,却去买些冥纸与她来烧。”
                史进听罢,因心道:“看来今夜公明哥哥便要挥兵进城,他教我自寻个由头脱身与他响应,我须不能坏了大事。”
                因此心下一番细细计较,当时按捺不动,只捱到申牌时分,当是时多数狱卒都各自吃夜饭去也,只留几个小节级看守,那几个年少的因资历浅,闲常多在牢里受气,此刻聚做一处自顾聒噪叫骂,史进那厢佯装腹痛要解手,诓得一小节级来骂骂咧咧开了牢门,领他自去水火坑处,他从背后将此小节级打闷,就此砸开手上枷锁,那脚上链条却是金钢打成,砸它不烂,他就此不管,索性折杀回去,一发又打翻了其余五六个狱卒,一路厮杀到牢门口去。却说到得此间,又有数十狱卒前来围攻,史进踢翻一个,抢了朴刀,以一打十,虽一时冲杀不出去,那些个狱卒见他神勇,却也不敢向前,只差一个前去董平处报信,其余只与他相峙不动。当时史进往那院墙外望去,只见夜色清明,周遭宁静,心中嗔怪,只道:“若是公明哥哥今番杀来,城内必然杀气横卷、火光冲天,恁生全然没个动静?”
                众位看官,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奈何这史进空有一身好本事,却不料错算了时机。
                却说董平听闻狱卒报信,当时大怒,骂道:“你等撮鸟!全不中用,想那史进区区一个贼寇,日前又被老爷打了两百杀威棒去,已是半个废人,你等竟也拿他不住!”
                唤帐下取了双枪,也顾不得好生擦拭,只挥拳跩了那狱卒过来,在他衣上揩了枪尖,即刻披挂上马,直取州衙。董平一路抢入州衙院内,只见那史进正同数十个兵卒斗做一团,出手时迅捷如风,当时董平眼下,又砍倒了两个,踢翻了一排,董平看了一回,心道:“我原只当这人是个花哨皮囊,不想倒也颇有些勇武,若非他脚链未除,尚有拖累,今番倒真恐教他逃了去。”
                当时董平跃下马来,喝退众兵卒,只身踱到史进前方,叱道:“好你个狂妄贼子史进,胆敢逃狱,老爷这一对双枪,今番定叫你好吃!”
                史进横他一眼,只道:“兀那朝廷狗子董平,你梁山的爷爷须不曾怕你!”
                当时掣出朴刀,风驰电射,只取董平肋下,董平一惊,即刻架枪来挡,两个登时斗做一团,一气斗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只是史进脚下被缚,略有吃紧。
                董平喊停,道:“你有那脚上拖累,我与你斗不痛快。”
                当下唤人要与史进解了脚镣,众狱卒却是迟疑,只道:“将军,这贼子端的了得,若是解开时,却怕他就此逃了去。”
                董平大怒,道:“有你老爷在此,莫说只解了这小儿脚链去,便是与他插对翅膀时,他也难逃!”
                史进嗤道:“休放狂言,你爷爷即便不除这足上链条,若想走时,便是神兵天将也拦我不住,兀那董平,你区区一个狗仗官势的撮鸟却算个甚,能奈我何?”
                董平怒道:“忒煞狂妄小子,只拿好心做驴肝肺。”
                


                31楼2011-04-19 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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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6 11:3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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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次日,正是三月三十,灯火初上之时,那宋江兵马便分作东、西、南三路,成夹击之势,来攻东平府,因有城内顾大嫂等响应,当时势如破竹。不肖半日,东路宋军便杀入程太守府邸,逼得那程太守悬梁自缢。那宋江自率南路军马,在城外与董平交战了一回,当时董平兵寡,两个副将也已战死,只他孤身一人,对峙梁山数员大将,倒也无半毫怯意,宋江道:“你今番进退无门,不若就此来降,放你一条生路。”
                  董平大怒,骂道:“安肯向你等贼子求饶?”
                  只是不肯就降,宋江因见他骁勇善战,且铁骨铮铮,心中生出相惜,当时只佯装败走,引董平纵马来追,半路设下马绊,生擒了他去。其后又言语相抚,终招他归了梁山。当时那董平拜谢了宋江,各自入座,说了一回话,忽道:“不好,那史进兄弟还在牢中!请哥哥即刻去救。”
                  此话刚罢,便听帐外一女子声气道:“公明阿哥,史家兄弟救回来了。”原来正是那顾大嫂和孙新搀了史进前来,宋江大喜,离席相迎,把眼看那史进时,却是槊血一身、鳞伤遍体,心下只是痛惜,挽了他道:“贤弟此番当真受苦了。”
                  史进笑道:“哥哥休急,都只作些皮外伤,充不得数。”又道:“小弟此番前去,不曾有功,倒害得哥哥们记挂劳心,忒煞惭愧。”
                  宋江道:“贤弟休说这等话,此番也是宋江欠了些主张,未与你计较好。”
                  史进当时望去,忽见那董平立在一侧,登时大惊,怒道:“哥哥,这狗贼安敢在此?”
                  话甫才出口,心中省悟这董平怕是已投了梁山,正待赔礼,那宋江却笑道:“贤弟休惊,董将军已归顺了我梁山众兄弟,如今却是自家人。”
                  又与董平道:“我这史家兄弟平素快言快语,须无坏心,董将军切莫怪罪。”
                  董平因笑道:“我恁会怪罪,史家兄弟有勇有谋,前番也是在州衙与他一斗,始才见识了梁山好汉的真侠气。”
                  宋江笑道:“史家兄弟,董将军直赞你有勇有谋,可见此番你也不曾白去。”
                  史进想起前番无端生事,颇感羞愧,红了面皮,道:“弟弟闲常只是莽撞,若说勇时,倒尚有些,却哪里有甚鸟谋?当日在那州衙,我也曾劝董将军同我一道造反,却是没成,反惹他同我厮打了一架。可见得还是公明哥哥有谋,说话时他方肯听。”
                  他这厢只是直言,权当说笑,不曾有甚深意,哪料却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董平暗道:“这史家兄弟教我一番折磨,只怕却是对我尚有些忌恨,故意说话来刺我。”
                  当时他倒也只是笑对,心中却记了一笔。宋江见史进虽是言笑晏晏,身上到底有伤,只教郭盛扶他去帐下歇息,又传了军医,不在话下。
                  


                  33楼2011-04-19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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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且说史进当日一路疾驰,晌午便入了那东昌府地界,沿途山势渐缓,又飞滚出一道气派大河。其时已做暮春天气,风向回暖,过得未时,日头更有三分灼人,史进因行得紧,淌出满身大汗来,直裹绞了衣衫,他胸口脊上鳞伤无数,肩头又落有两处箭伤,当时叫那汗水沤得皮肉去,倒不杀人,只是奇痒难耐。史进见那官道边有河,心中因渴道:“若非我存些忌惮,直怕教那伤口化了脓去,恨不能一头扎进河央,只叫那痒痛处清凉得半刻也好!”
                    因此一路只是强忍,捱到日偏时分,一人一马,终到了东昌府外的灵溪镇。当时见得那镇口牌坊,他却只是叫苦,原来他此番只急着来见鲁智深,雷厉走了,不曾备细计较,前番单听得郭盛道那卢员外在此镇近野扎了营,却不来问清究竟东南西北,目下心中无个法度,却哪知何处去寻。
                    史进绕马踱了半刻,暗道:“也罢,我只纵马绕这镇周走上一遭,料这区区一处弹丸小镇,须不能难了我去。”
                    当下他收拾了马鞭,只微勒马缰,划定了一个方向,便拨马嘚嘚走了。只行得半个时辰,却见得一爿荒芦地,当时那芦苇一望无际,直来铺天盖地,史进无法,只得驱马进得其间,那芦草生得极是密匝,又及一人半高,穗子直是硕大肥实,径来往他身上拍打,更是添了五分伤处瘙痒,他按捺了心气,因此只来暗骂,咬牙又在其间行了半个时辰,忽见前方隐现寨栅军帐,星罗棋布,又影绰有些人马走动,他一时心下大喜,道:“倒没平白受这鸟罪,终是寻得了去处。”
                    当下夹紧马腹,快步流星,哪料只行了它四五丈,却是急急勒马,原来那芦苇地尽头却没了去路,只是横荡出一道河来,作甚模样?正是:“阔则五余丈,深也八足尺,大虽不成江,小也屈叫溪。”一望而去倒也澄澈,直做了一处天堑,将那前方营地和此处割断开来。
                    史进先是吃得一呛,省过来时,却是不忧反喜,只道:“我身上端的正是痒痛无比,只如那刀割火燎,好生难消受,早便想寻处潭子泅一回水,又只怕贪眼前痛快,害了身上,因此方捱到此刻。眼前这河倒似知我心意,若是不知,恁生挡得如此妙绝?如今我要去那营处,非淌水过得此河不可,这般却非是我失了定性,直做天经地义了。”
                    当下那史进哪里还能耐,就此急急纵马冲下了河去,杀到河央时,那水已没过他胸襟处,他只感冰凉沁体,胜似掉入了仙窟,当下一发过了河,就此潦草在那岸上系了马,又剥了皂衫,除了缠绞,只着了半截子窄裤,一发儿扎回水中。且说史进一时起了玩心,在那河中横地泅了几趟,纵地游了一遭,身上伤处灼痒直似尽数有化为无,他赞道:“忒煞怡人!”当时又在河心闭目仰了半晌,只因光阴渐长,日头西沉,河上始浮了些赤黄晚光时,他怕误了事,这才依依离了河去。
                    


                    35楼2011-04-19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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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史进上得岸,径去取衣袜,瞧了一回,却是不见,又在那四下草岗子里寻了一趟,也是无影,史进只是称奇,心道:“当真怪事,我分明脱在此间,莫是白昼里见了鬼去?”
                      当时他只得回身去牵马,把眼看时,却见那栗黄骢口中兀自嚼了样黄黄麻麻的物事,史进瞧得眼熟,抢得近些,却原来正是他那一只麻鞋,又见那地上兀自撒了些破碎布条,不是他那皂衫却又是甚,因是又气又笑,直来骂道:“你这马儿,端的当真饕餮,却也不分好赖!先前董将军道你吃了那程老贼的绶带,他自是个贪官鼠辈,你吃他的端是极好,却也平白来吃我的衣裳!如今教我衣不蔽体,若是赤膊寻进那军营去时,却成何体统?”
                      当是时,史进心下正是叫苦,忽听那坡上榛莽中一阵簌簌声响,史进一凛,只当有甚歹人,抓得朴刀在手,正待相问,不提防那方却猛得掷出一物来,白花花一片,鼓囊囊一团,直似一只大鸟朝他劈来,史进心急手快,足下一跳,就此闪过,把眼瞧去时,却是一领皂袍落在那草弄子里,他心下大奇,朗声问道:“足下何人?此举何意?”
                      他等得一时,那方却是无人来答,心下因此不耐烦,便去了礼节,直喝道:“甚么鸟人?出来说话,便在爷爷目下装神弄鬼干鸟么?”
                      又是待得半刻,那厢终有人答道:“大郎,却是洒家。”
                      史进听是鲁智深声音,好不惊喜,忙叫了声:“哥哥!”又道:“哥哥恁生在此?却不出来说话,一味藏头缩脑作甚?”
                      那鲁智深却又是不来应答,半晌才道:“大郎休问,洒家却先去了,你只消穿了衣裳,一发来那营中帐下找俺便是。”
                      当时那榛莽间一晃,史进再来唤时,还哪里抵事,却是人已去了。史进心下只是狐疑,因道:“鲁家哥哥此番恁生古怪,既是见了我,却不肯大方厮见,莫不是心中还有甚芥蒂?罢了,多想也无鸟用,只待我速速去那营中寻了他,一发问清便是。”当时拾了那皂袍把来穿了,一比,倒也合身,又道:“哥哥身量高出我许多,恁地却贴身携有这等尺寸衣物?”一时不得要领,也便不耐烦细想,只略作整顿,径往那前处卢俊义的营寨里投了。
                      且说史进寻入营中,暮色已沉,正是营中生火造饭的时分,史进因见时迁、白胜两个正守着一只狍子、一只锦鸡,兀自同两个火夫交割,便前去探问:“两位哥哥,叨扰则个,敢问那鲁智深师傅却在哪一处帐下?”
                      白胜因道:“不曾听说鲁大师在营中。”
                      时迁也道:“前些时日倒似曾来过一遭,此刻是却不在了。”
                      史进诧道:“两位哥哥敢是直来同我做耍,方才还在河边撞见我鲁家哥哥,他自让我来营中寻他,恁生会不在?”
                      白胜道:“这倒稀奇了,的确不曾得知,莫不是史家兄弟走了眼?”
                      


                      36楼2011-04-19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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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那时迁却是把一双贼眼骨碌碌的直住史进身上钉,腆脸问道:“史家兄弟,你这领皂袍端的好生眼熟,却是哪处得来?”
                        白胜骂道:“兀那鼓上蚤,你这惯贼,端只是个没脸没皮的,好赖的钉上史家兄弟的行头作甚?想是贼瘾子又犯了。”
                        史进笑道:“无妨,正是我鲁家哥哥与我的。”
                        时迁却是只将头摇作一发拨浪鼓,道:“我看这分明是小乙哥的行头。”
                        白胜因也来瞧了一回,也道:“确是有个三分相似,却也不好平白诬赖人。”
                        时迁道:“甚三分相似?分明十分就是!叵耐你这有眼无珠的白日鼠,并没得半分眼力价,却来充甚内行?我时迁儿生平盗过多少物事,岂有走眼的时刻?便不说这袍子时,你只瞧那腰间的青梅络子玉佩,正是小乙哥闲常的那一枚。”
                        史进甚感好没来由,不悦道:“怎奈你这厮好无礼,这皂袍分明是我鲁家哥哥与我的,恁生教你说成是那燕青的?我平素又不曾短了穿衣度用,莫还要偷了他的行头去?”
                        时迁只道:“史家兄弟休恼,非是疑你,只是可巧。”
                        史进道:“有甚可巧,却来说清。”
                        时迁道:“只因我等随卢员外来打这东昌府,久攻不下,如今已一月有余,军中正值粮草短缺之时,是以近日我等同那小乙哥每日外出打猎,赚些野味,权也充一回数。因小乙哥骑射了得,每日里均是收获颇丰,只是今朝却端的蹊跷,我等申牌时分各自去了,到得日落归来,我同这白日鼠一人倒得了一件猎物,那小乙哥却是空手而回,便是不提这时,他那一身行头却也平白丢了,当时只是赤膊回了寨。我等问他恁个回事,他直不肯来说,只管嬉笑,再问时,他只道是水边遇了龙女天浴,因教他窥了圣体去,要嫁与他做良人,他因身无长物,便只把一身衣裳脱与他做了聘礼。”
                        史进不及听完,已是心头火起,又想到前番那燕青扮鲁智深来诓骗自己,如今竟又故技重施,当下只问了那白胜二人燕青睡帐何处,拎紧朴刀急投去了。
                        只说当日史进往那燕青帐前立了,手绰朴刀,喝道:“兀那燕青,出来受死!”
                        稍顷,帐中传来一人哂笑声,燕青掀帘而出,眉目直是含笑,把眼子睃了史进道:“史家兄弟何不进账一叙?少坐半刻,把盏三杯。”
                        史进怒道:“你这厮休来做甚文绉绉的礼数,直来问你,为何几次三番诓我?若有理时只管说来,若无理时,今趟少不了厮打一架。”
                        燕青笑道:“史家兄弟切莫性躁,我自有缘由,还是进帐来说。”
                        史进道:“便在此处敞亮说了,谁耐烦进去?”
                        燕青只肯低头来笑,道:“此处来说,于小乙倒是无妨,只是耳目众多,却怕驳了史家兄弟的颜面去。”
                        史进教他说得一怔,心道:“我此番贪水,衣裳却教马儿吃了,此事倒底甚是滑稽可笑,教人说些风话时倒也害臊。”当下也不多言,同燕青进了帐去。
                        两人各自坐了,燕青与他点了杯茶,史进不肯来吃,道:“说事便是,谁来吃你的茶。”
                        燕青也不着恼,只就此搁了,笑道:“今日之事,小乙却有三问,要先来问问史家兄弟。”
                        史进道:“你这厮好没个分辨,分明是我问你,恁倒成了你问我?”
                        燕青道:“俗语道入门问讳,我凡需先问明了史家兄弟的各处忌讳,才好道明,若是史家兄弟不答这三问时,小乙纵有一肚皮的分辨也道不出来,如此倒只请史家兄弟割了小乙的头去罢了。”
                        史进教他绕得发懵,因摆手道:“罢了,你问你问。”
                        


                        37楼2011-04-19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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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因笑道:“这头一问,敢问史家兄弟,却是衣不蔽体强似衣冠整齐,还是衣冠整齐强似衣不蔽体?”
                          史进道:“直做废话,自是衣冠整齐强些。”
                          燕青道:“既是如此,这二一问便问史家兄弟,今番小乙解衣相赠,教你免了衣不蔽体,此事体小,虽不敢妄谈甚恩惠,只问是否算得有些个相助之实?”
                          史进只道:“便当是有又恁地?你要甚报答,我还了你便是,你若要来仗着恩人老爷平地起价时,只管要些我史大郎拿不出与不了的,我便教你砍了头去便是,若吭一声时,不算好汉。”当下直要脱了那衣裳还与燕青,燕青忙来相阻,只管把他手捉了,笑道:“小乙岂是那般小人?绝非此意,兄弟何以如此任气?”
                          史进因推了他去,恨道:“若非你这厮平白假冒我鲁家哥哥,我史大郎岂会承你的情?”
                          燕青听得他此说,却是敛了嬉笑去,当时正了颜色,只道:“看来尚无需三问,只是两问便得了正解。”
                          史进道:“你道甚?”
                          燕青只道:“诚如史家兄弟适才所言,你平素心下只是不肯当真认了小乙这个兄弟,今趟在那河边时,小乙若是以真声相示,你又恁生会受我的好处?小乙因见兄弟身上有伤,其时又入暮风凉,只怕你遇水惹了伤寒去,又心知兄弟素与那鲁大师交好,当时忙乱之中只好出此下策,权且先扮作鲁大师诓你穿了衣裳去,其余只是从长计议,”又道:“小乙此一番言语句句属实,都是真心,若是史家兄弟要来怪罪,小乙只认了便是。”
                          史进教他一说,口里肚里倒是全没了辞,心急道:“这厮嘴子恁地真利害,说东是东,指西是西,教他一说,直显出我理屈了,便是怪不好怪他。只恨他平白与那时迁两个说恁些个龙女聘礼的风话,却直太轻薄,此番也不好相提。”当下只来兀自发怔,却不得出声。
                          那燕青最是个善察言观色的,当时见他神色,便知事已成了八分去,因此也不催他那厢表态,只又与他点了一盏茶,史进心下有些通融,又略感口燥,便拿来吃了,燕青见他肯吃,又将一碟杏果糕点与他,史进见那果盘精巧,想起一日肚里无食,也不推却,只管来吃。燕青只在那厢看他,也不来说话。待史进吃完,心里倒才开窍,只感他此行端的是有头无尾、有始无终,气也没出得,架也没打成,却只平白显出那燕青比自家豁达知理了三分去,如此一想,倒生出几分不自在,只急急站起来道:“兀那燕青,今日之事,你既有理,也就罢了。便直当是你今番帮了我一回,我史大郎是个知恩图报的,口上不说,心尖自然惦着,他日你若要甚报答,放个话儿时,我自当来报,目下我便走了。”
                          那燕青见他如此,却也长身而起,直张臂将他拦住,史进不解,道:“你这是干鸟么?”
                          燕青笑道:“史家兄弟却是好会忘事,方才你只答了小乙两问,还有一问未答,恁生就想走?”
                          史进道:“你这厮端的糊涂,如今事既已见了分晓,我须也承了你的情,你却还问个鸟?”
                          燕青只道:“凡事有始必有终,今番小乙既问了首,便当问尾,史家兄弟既答了一,也须答全。”
                          史进道:“直是个迂阔的,也罢,你便问完就是。”
                          燕青因笑道:“这第三问便是:前番小乙唤史家兄弟作‘大郎’,兄弟只骂小乙唐突,道是你我没得情分,不肯与我来叫。今趟史家兄弟既是已承了小乙的情,你我便也有了情分,却是敢问史家兄弟,如今小乙若再唤你做‘大郎’时,可还唐不唐突?”
                          他那厢说罢,只是毫厘不错儿的把眼将那史进望着,史进心道,这燕青腔调恁生怪致,方才还是个万般精细的油子,此刻又直似个痴汉,因此道:“还当是甚鸟事?便是这个,既是你有恩于我,你便叫就是,又不得吃了你去,有甚还须得专程问一声的,直是造作。”
                          燕青听罢,只是摇首道:“大郎此言差矣,却是不知我心。若不得你首肯,小乙哪敢来叫?若叫错时,徒惹忧心,须得有此一问。”
                          史进道:“罢罢,你说恁地时便是恁地,既是也问毕了,我便去了。”
                          


                          38楼2011-04-19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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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那燕青却是又来一发儿将人拦住,笑道:“大郎莫急,先才是我来问你,目下你恁不问问我?”
                            史进气急道:“你这人端的搭缠,我有甚要问你这厮的?我便真有问时,你也未必能答。”
                            燕青道:“大郎不问,焉知小乙不知?”
                            史进只来推他,道:“直来胡搅蛮缠,却莫挡路。”
                            燕青道:“大郎不肯来问,小乙便姑且一猜,你此刻心中最想问的,定是那鲁大师人在何处,却是也不是?”
                            史进一怔,想到鲁家哥哥,心中恍惚了半晌,道:“你莫非知晓我鲁家哥哥何在?”
                            燕青道:“你若不问,焉知我知不知?”
                            史进道:“你这厮休来卖关子,忒不利落。”
                            燕青只笑道:“俗语道,无礼不求人,大郎既是有求于我,何不好生相问?直这般任气,鲁家哥哥鲁家哥哥只叫做一气,却连我姓甚名谁也万万不去提,莫不教我心寒?”
                            史进心中只是着急那鲁智深去向,也未觉他话中吃味,只得吞了气,拱手道:“敢问燕青兄弟,我鲁家哥哥如今去了何处?还望如实相告,史进不胜感激。”
                            燕青叹了声,因抚了他手道:“大郎到底年少,却是一味偏激,如此生分客套,却又教为兄的不安了。往后直叫我一声‘小乙哥’便是。”当下再无多话,便将那鲁智深此番何去何从如实相告。
                            原来当日鲁智深只当史进陷在了东昌府,飞身去救,又有吴用几个半路来追,哪料那和尚心急如焚,脚力只是倍增,别个竟是追他不着,好赖教他丢了。待吴用回了军营,料得鲁智深定是进城去也,又怕他性发闹事,便差燕青、时迁两个也摸进那东昌府内打探消息。一探之下,果是生了大事。
                            其时那东昌府费太守新死了一房妾,正修设水陆道场,又请得城外静殊寺的僧人来诵经。那鲁智深是个胆包身体的,当时路上便挑拣了当中一个肥壮僧人擒下,直剥了他直裰,夺了他念珠、木鱼,自行披挂上,又丢与他一锭大银,就此厮混在那众僧人中,其余僧人只窥得他威武,一律的只是肉颤心惊,无一个敢说他,一齐进了那太守府去。比及那费太守来灵前焚香时,便教鲁智深提拳来打,先打了个屎尿横流,只做个熊撇苞谷似的在肋下夹了,因骂道:“兀那狗官,你且听着,洒家有个兄弟,唤作史进史大郎的,如今教你这撮鸟押在牢里,想是吃了许多辛苦。目下你脖颈直在洒家腋下挟着,洒家便是打个鼻嚏时,稍一发劲儿,便教你一遭儿断做两截,若要俺不伤你性命,便直把俺史家兄弟与俺还来。”
                            那费太守只是价天讨饶,因教底下一个虞候去讨了狱典簿子,一页一页来与他翻查,却是没得史进名目。那鲁智深哪里肯信,只当他是来作弄自家,又是一番好打,直打得皮肉开花,又勒着那太守两个去得牢里,各处班房寻了个遍,当真不见史进人影。鲁智深哪肯甘休,只又抓了几个节级来问,拳脚相逼,料得他等不敢作假,众口一词都道牢里万万没得史进这么个犯人,心中始才信了八分,嗔怪道:“分明道是我家兄弟在此间陷了,恁生却寻不见?莫是洒家会错意?”
                            出得州衙时,他一路将那费太守挟至门口,就此放了,自行逃命,哪料他前番缚去了太守,已是惊动得全城兵马,此刻一发儿倾囊而出,满街巷尽是他等伏兵暗箭,鲁智深一路厮杀,倒也悍勇煞人,直一路杀到城外,当是时背脊上已是扎了个箭窝,腰上、腿子上也挨了数刀去,他只逞着皮肉厚实,倒也没害了性命,当时抢了匹官马一路逃奔到十里外的灵溪镇,终教卢俊义帐下的伏路喽罗见了,抢去营中治伤。
                            史进只听得鲁智深为救了自己受了这般苦,心下又是感动,又是焦灼,急道:“我哥哥既是受了伤,恁不在此好生安歇?如今却是不在营中,却去了哪处?”
                            燕青道:“大郎莫心急,大师如今自是妥妥贴贴。其时因我梁山军马与那东昌府交得一回战,伤者甚多,又有樊瑞、项冲几个头领重伤,遣回了山寨,营中医士已是告急,军师因见鲁大师伤得沉重,又中了药箭,只怕留他在此间,倒教那等庸医误了,因此星夜措置车马送他回了山寨。掐指一算,如今倒已得了半月有余,以大师那等强健体魄,又有安神医与他看顾,想是应当平安无恙。”
                            史进见他不肯将话说满,心下着急,便抢道:“甚么想是,甚么应当?我哥哥非是寻常人,自有佛祖庇佑,定是平安无事。”
                            话虽如此,却只是说给自家来听,权充个安慰,心中到底不能安心。燕青见他攒了眉眼,知他所想,便存心只要教他欢喜些,因此笑道:“大郎,却还有一事要与你听,只来先问你讨个免罪符则个。”
                            史进疑道:“恁地?”


                            39楼2011-04-19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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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6 11: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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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道:“大郎先与我个免罪符,我方敢说,若是不与,恐怕说了时,又教你同我撕破脸皮去,究竟做不成兄弟。”
                              史进道:“甚么鸟免罪符,我又不是皇帝老儿,恁生拿那般做派?只答应你不同你撕破脸皮便是,便是听了气忿时,兀自忍下便罢了。”
                              燕青笑道:“如此甚好,且教我安心,说来倒也非是甚大事。只是当日军师要劝鲁大师回山寨养伤,大师因得知大郎实是陷在东平府,只是惦记大郎安危,却不肯去,军师无法,只得诓他,道是大郎已教公明哥哥率众兄弟救出了,教他莫要忧心。鲁大师只不肯听,又道要见大郎本人,亲自与你说了话时,才肯信得。”
                              燕青说的一时,只来一顿,笑道:“大郎,你却猜猜,毕竟当时军师想了个甚法子应对?”
                              史进见他神色滑稽,只道:“你这厮方才只来问我讨免罪符,莫不是军师教你燕小乙逞那口技,又去诓我鲁家哥哥?”
                              燕青道:“大郎这回倒是精细,教你一点就着,当夜我便只隔着那军帐,学大郎声气同那鲁大师说了一回话,要他务必安心回山寨养伤,如何如何,大郎却又猜猜,那鲁大师恁生回我?”
                              史进教他一问,心下剧跳,只不肯来猜,道:“你说便是。”
                              燕青半刻无语,只是瞧着史进不动,引得史进去望他时,才笑道:“大郎若是不来猜,我今趟便不与实情相告。”
                              史进见他直来耍泼皮,只得思忖半刻,斟酌道:“鲁家哥哥定为前番错怪了我来自责。”那燕青只不言语,史进又道:“兴许又要来问我伤势。”见那燕青仍不来答,史进又道:“又是要嘱我遇敌交战时小心在意。”一路说来,他心中倒似当真耳听面见了鲁智深,听得他如此如此同自己交割,只说得兀自痴了半晌,再看那燕青时,却见他也只来呆望自己,只伸手将他来推,道:“我已猜过了,你却说,我鲁家哥哥倒底说了甚?”
                              燕青当时面容只沉如水,道:“大郎却是猜错了,鲁大师当时听我一番说法,却是一句好话都未曾说,只绰着禅杖杀将出了帐,一杖与我砸来,怒道:‘甚么撮鸟,直来假冒俺兄弟?洒家却还没聋,便是当真聋了时,大郎的声气洒家也自识得。’当时便只要来同我打斗,幸而教军师即刻劝了,否则还哪里得了?”
                              史进听得先是一惊,复又欢喜,终是五味陈杂,只是一句话都说它不出来。燕青见他神色,心道:“我欲教他欢喜一场,不想倒是弄巧成拙了,大郎定是将心比心,想到他前番两度却听不出我话里破绽,那和尚却一听便知,自感负了那和尚了。”
                              因道:“我是关西人,与那鲁大师直算半个乡中,因此学他口音精熟些。大郎却是关中乡音,我学来生疏,恐是破绽多些,便教大师一听就识破了。”
                              史进也不作答,当时传来二更鼓声,又有春虫夜鸣,史进听得一回,心道:“还是仲春见得哥哥一回,如今已是暮春了,他心中原来直是那般的待我好,只是今日才知,却不晓哥哥此刻如何。”当时那史进又想到此番不得与鲁家哥哥厮见,忽得只是意兴阑珊了,当时别了燕青,自行离帐去了。
                              


                              40楼2011-04-19 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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