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江苏一个普通的小镇,大巴加火车得坐八个小时才能到南京。25年高考那年,我考了570分,刚够上水专计算机专业的分数线。那时候的我,对计算机的理解就是“修电脑”。父母也不懂,只知道这个专业“好找工作”。于是我背着一台联想笔记本,坐上了去江宁校区的火车。刚到学校的第一天,我连电脑都不会开。宿舍里四个舍友,有人已经在跑Linux,有人刷Leetcode,有人调神经网络,而我对着桌子上那台新电脑,连开机键在哪都没找着。舍友看我发呆,笑着问我是不是还没通电。我硬着头皮说:“在家都是我爸看电视,我没摸过电脑。”他们笑了,但不是坏笑,是那种带点好奇的笑。那天晚上,他们在宿舍连着网打游戏,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窗外的航班划过夜空,灯光一闪一闪,我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里活下来。有一天,一个舍友递给我一个U盘,说:“哥们,这里面是Galgame,你懂的。”我当时真不懂。我以为那是程序练习,结果他笑得不行:“不是,这个是恋爱游戏。”我第一次打开的是《五彩斑斓的世界》。花了两个小时研究补丁、语言包、乱码问题。好不容易运行起来,看到画面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屏幕里下着雪,女主二阶堂真红站在街头,长发被风吹起,背景音乐是那种柔得像风一样的钢琴声。她的眼睛很亮,不是那种夸张的二次元闪光,而是带着一点忧伤的那种亮。我那时候还不懂分辨率、渲染,只觉得这画面比我现实的任何冬天都干净。我在那天晚上打通了序章。剧情其实很平淡,就是几个高中生的日常,但文字太细腻了,细腻到像是有人在你耳边轻轻地说话。我那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东西好像不只是游戏。它有点像梦,也有点像一种精神避难所。那之后,我一边学编程,一边玩Galgame。早上在机房调试指针、晚上回宿舍点开恋爱剧本。有时候我会在游戏里看到一些对话,比如:“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努力就连结果都没有。”那句台词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我在实验室调试程序时,也常常对自己说同样的话。我逐渐发现,Galgame的世界和我的现实,竟然有某种奇妙的重叠。在游戏里,我是能被喜欢、能选择结局的人。而在现实里,我只是一个小镇来的学生,靠死记硬背和不服输的倔劲,一点一点追赶那些比我起点高太多的人。大二那年,我开始正式写代码,研究数据库和系统。我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做这种东西。我用寒假写了一个小的键值存储引擎,模仿LevelDB。代码很丑,但能跑。跑起来那一刻,我笑了。那种感觉,有点像在Galgame里触发隐藏剧情——前面的无数次失败、崩溃、重启,都在这一刻变得有意义。有时候,我在实验室通宵调试系统,看着服务器的指示灯一闪一闪,我会想起真红的那双眼睛。那种亮,不是温柔,而是坚韧。就像我在这条路上走的样子。现在我研一,做的是计算机体系结构。听起来很枯燥,但我偶尔还会打开老游戏。《island》、《时钟机关三部曲》、《突然恋人》……这些游戏的画风都不一样。- 《Island》的线条轻盈通透,人物像被海风拂过的水彩画;- 《时钟机关三部曲》的场景满是铜色机械纹路,复古感像复古怀表的内芯;- 《突然恋人》的色调是那种柔和的粉橘调,像刚拆开的水果硬糖一样。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在讲人和世界之间那种温柔又脆弱的联系。我想,也许我之所以喜欢Galgame,是因为它给了我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平静。小镇出来的孩子,一生都在追赶;而在这些游戏里,我可以暂时停下。我不用解释家庭、背景、出身,也不用证明自己能行。我只需要做选择、读台词、看着故事慢慢展开。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人生也能像Galgame那样,有存档、有读档、有不同结局,也许我会回到那个第一次打开电脑的夜晚,对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说一句:“祈祷明天对于你又是美好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