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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荒诞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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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楼下的竹丛簌簌低语,空气里浮着泥土的腥甜。我蜷在沙发数日,每天在家里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可是时间长了就呆不下去了。且对新环境的好奇也滋生并慢慢生长,逐步战胜了抵触。——直到某个雨后黄昏,夕阳如熔金泼洒,推开门时,微风裹挟着鸟鸣撞进怀里。
不觉走到了小区内的篮球场,几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在那儿无聊地玩着投球游戏。见我靠近,其中一个戴着眼睛的帅帅少年喊了一句:“嗨,兄弟,要打球吗?”
我点了点头!
走近后,我做了个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张远,新搬来的,请多关照!”
戴眼镜的帅帅少年也开了口:“你好,张远,我叫柳逸,你就是B幢刚从北京搬来的吧?”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那栋楼的,我妈遇到了新搬来的那个阿姨,聊了几句,说是从北京搬过来的,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真的是你妈妈啊?”
几个人简单寒暄几句,便开始打球。后来加了好友,约了几场球,巧合的是我即将去的新学校就是柳逸他们学校。
假期很快过去。2009年的9月初,开学了。
校门口张贴着转学生分班告示,我查到自己是被分到了九年一班,便带着东西独自走了进去。这所学校是寄宿制的,周六日双休。报完名,我走进宿舍,发现我是第一个到的。宿舍是四人间,上下铺,有独立的卫生间,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下铺,铺开被褥后,我抚摸着上铺的床沿,指尖触到木纹的粗糙,窗外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的故事,就像初到雅安的我,带着一丝忐忑与期待。舍友会是什么样的人?接下来的一年我能否跟室友和睦相处?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两个身影,对眼的一刹那,“张远?”“柳逸?”我们同时叫了起来。我提前知道了我们同校,却没想到是同班同宿舍。
站在柳逸身旁戴着眼镜高高白白的男生温文尔雅地问:“你们认识啊?”
“嗯”,柳逸答道:“前几天打球时刚认识的好哥们!他叫张远,十五岁,刚从北京举家搬来雅安。”
“你好张远,我叫徐志,今年十六岁。” 他伸出手,我迎了上去,掌心温热,却带着一丝内向的拘谨。
他们俩选了另外一张上下铺,开始整理床铺!就剩我上铺的一个空位了。


IP属地:北京86楼2025-11-18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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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个收拾好东西,便被我拉去了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以及零食,回去的路上,谈笑风生。
    宿舍的们敞开着,我抬头,一个戴着米老鼠遮阳帽的少年逆着光坐在上铺的床上。年画娃娃般白皙粉嫩的圆脸,忽闪的眸子藏着雾气,唇色淡如樱花瓣。那少年的模样,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瘦弱的身躯透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美,清冷的眼神让人想要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逸飞,你也分到这个宿舍啦?”,柳逸右手轻挠着脑袋,声音显得很没有底气。
    坐在床边叫陈逸飞的少年点了点头,跳下床。
    我偷偷瞥向陈逸飞,彼时的他大概齐有一米六,到我肩膀那么高。他正整理着校服衣领,眼神专注而疏离,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墙。拂面而过,只留下一缕薄荷香。
    我正想开口打招呼,徐志抢先一步开了口:“咱们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去食堂的路上,陈逸飞默默走在前面,我们仨紧跟其后,不知为什么,四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食堂里,人声鼎沸。我转了一大圈,才打完想吃的饭菜,端着盘子四处张望,终于在一个靠墙的位置找到了陈逸飞,柳逸和徐志则在他五六米远的位置。他独自坐着,面前摆着一碗清汤面,已经见了底。
    “嗨,我坐这里喽?”我笑着问。
    他抬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我一起坐。
    还没等我想好要搭讪的话题,他就吃完饭端着碗拂袖而去,连声再见都没说。柳逸和徐志端着餐盘凑了过来,嬉皮笑脸。
    “大帅哥被冷眼相待了吧?”柳逸笑着说,“忘了告诉你,这小子今年才十三岁,百分百学霸,一直全校第一,不过,他的最大特点就是独行侠,在班里甚至全校都没有朋友。”
    “不”,徐志打断,“他有2个朋友,同班的表哥韩金亮,还有绯闻女友魏一曼。”
    “什么?他有女朋友了?”我微微皱起眉头,略有遗憾。
    “也不算了,绯闻而已。咱们班一个女学霸,大概因为都是天才,有共同话题,惺惺相惜吧?”
    “那他为什么是独行侠呢?”
    “大概和他爸爸有关吧!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爸爸死于车祸的时候,他才五六岁吧,他一直住在姥爷家,和妈妈还有两个姐姐一起生活。”
    我没有再问下去,但越来越好奇这个漂亮的少年。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我读不懂的故事。
    我就是我们的初遇,现实并不像小说一般,没有那么多转角遇到爱的戏码。单亲家庭的标签、天才的孤独、绯闻女友的传闻,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矛盾的轮廓。
    食堂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我盯着陈逸飞空荡荡的座位冥想,我幻想着有一天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正是这一丝幻想,让我有了前进一步的勇气,以至于支撑着我,从“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天崩开局——连一句“再见”都吝啬的沉默,到后来,在时光里发酵成比血缘更深的羁绊。


    IP属地:北京87楼2025-11-18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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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04 20:4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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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竞选
      新雨穿林叶未苏,稚鹰振羽志初露。
      寒窗淬砺锋芒显,忽见云开月满途。


      IP属地:北京89楼2025-11-18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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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被窗格切成菱形,散落在新课本的封皮上。教室里的嘈杂像潮水般起伏,我与柳逸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攒动的人头,去寻找那个特定的身影——陈逸飞独自坐在中间稍后的位置,发着呆,仿佛置身于孤岛,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
        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位中年女教师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她与第一排的学生低语两句,便径直走向陈逸飞,利落地帮他搬起书本换到了第一排,和一个看起来同样安静的女生成了同桌。等她离开,我才敢小声问柳逸:“刚才那位中年妇女是谁?陈逸飞的妈妈?”
        “是欧阳老师,我们的班主任。”柳逸压低声音,“人还没结婚呢,你这话要是让她听见,往后一年就别想好过了。”
        我怔住了:“她还没结婚?看着……四五十岁了。”
        “千万别以外表判断。”柳逸压低声音。
        “网上说,二十五到三十不结婚叫剩女,三十到三十五不结婚叫剩斗士,依次类推,分别是必剩客,斗战剩佛,最后就是欧阳老师了!”
        "什么啊?"
        "齐——天——大——剩!"
        这个精妙的比喻引得后座的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转过头,对上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不好意思,见笑了。我叫张远,是新来的转校生,以后请多关照。”我指了指旁边,“这是柳逸。”
        “我们都同班三年了,哪会不知道他是柳逸?”那女生笑起来很爽朗,“对了,我叫蒋倩仪,我同桌叫沈佳凝。你说话真有趣,跟我表弟很像,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她身上有种天生的亲切感,我便顺势应下:“好,我一直想要个姐姐呢,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对了,姐,刚才老师为什么来换了一个座位?”
        对于我的称呼,她显然很开心,随即解答了我之前的疑问:“老师只给陈逸飞和魏一曼换座位,因为他们是老师的掌中宝。特别是陈逸飞,连续两年全校第一。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坐哪里老师并不太在意。”
        这时欧阳老师重新走进教室,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
        “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有几名新转学过来的学生,趁着下午没有课,想必大家都已经互相认识一下了。下面开始班委竞选。”
        第一个上台的就是陈逸飞。他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神情,声音平直没有起伏:“我叫陈逸飞。两年来我一直是全校第一,所以我认为我是最有资格担任学习委员的。”
        他说完便走下讲台,稀稀落落的掌声中,我特别用力地鼓掌。这时他的视线快速掠过我的方向,那双总是蒙着雾气的眼睛里,并没有起伏变化。
        轮到班长竞选时,我迈着比平时更轻快的步子走向讲台。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的沙沙声,而我站定的那一刻,突然理解了《不差钱》里赵本山那句“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活着,钱没了的精髓——当然,我这个版本要稍作调整:“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来了,段子没准备。”
        迎着全班好奇的目光,我故作镇静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张远,来自北京。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初来雅安时我严重水土不服,这里夏天的温度让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千里烧烤,万里肉香’。前几天跟柳逸打球时我还特意确认过:我和烤肉之间,真的只差一撮孜然。”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笑声,我故意停顿,视线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陈逸飞身上。他依然低着头,但我看见他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仿佛也在偷笑。我趁热打铁继续说,“上台之前,我以为自己会像《不差钱》里小沈阳那样揣着才艺准备惊艳全场,结果经过刚才的竞选,我发现这儿的天才少年少女数不胜数,比如连续两年全校第一的少年,其他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虽然无法艳惊四座,但这不影响我有一颗为大家服务的心——我觉得我至少能保证:如果我当班长,咱们班绝对不差笑声。我做过两年班长,知道怎么在纪律和乐趣之间找平衡。就像《不差钱》里说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让每一天都值得记住呢?希望大家能支持我担任班长,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张远,谢谢大家。”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我特意看向陈逸飞。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机械地轻轻拍着手,眼神空洞地望着桌面。
        选举结果,我成为班长,陈逸飞是学习委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我这人比较开朗,很容易就和同学打成了一片,班级事务井然有序。


        IP属地:北京90楼2025-11-18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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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是不自觉地用目光追寻那个瘦小的少年。陈逸飞这个人,我不得不佩服他,小小年纪如此聪明伶俐,回答问题总是切中要害。
          他睡在我的上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层薄薄的床板,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他依然独来独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始终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周五放学时,我收拾好行李,抬头问他:“要一起走吗?”
          “不用。”他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你先走吧。”
          走出宿舍,心中有一点点小失落。我懒懒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有人笑,有人愁,有人面无表情……我在他的眼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发着呆,连他收拾完从我身后路过我都没发觉。在校门口,我意外地遇到了他和另一个等待他的朋友,身高相仿,眉清目秀。他们看起来亲密无间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陈逸飞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种真实的、不设防的笑容,与平时判若两人。
          这个瞬间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每个孤独的灵魂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而人与人之间的靠近,往往需要其中一方先伸出触角。接下来的几周,我们的关系始终不温不火,只能算得上点头之交。彼时,我并不知道,几周后的体育课,会成为改变我们关系的真正转折。


          IP属地:北京91楼2025-11-18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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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转折
            寒霜难掩璞玉温,春风渐渡雪中痕。
            孤舟愿系垂杨岸,雾散星明见本真。


            IP属地:北京92楼2025-11-19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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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斜铺在空旷的操场上,塑胶跑道蒸腾着秋日独有的清冽。开学几周后的体育课前,由于到了月考的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倚着篮球架,利用体育课前的间隙背着知识点。
              体育课的哨声划破九月初秋的天空。体育老师的点名册翻过一页,答“到”的声音在体育老师念到“陈逸飞”三个字后骤然停顿。
              “班长出列,”他的目光扫过我,“你们班陈逸飞唻?马上喊他过来上课!”
              空荡的教室走廊静得能听到我的脚步声。九年一班的后门虚掩着,陈逸飞果然独自坐在教室里。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课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校服里,像只……像只坠落人间的天使。
              “逸飞,老师让你去上体育课。”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笔尖未停,只从喉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回操场的路上,我走在前,他拖着步子跟在后方三十米处。
              “跑步归队!”体育老师的声音透着不悦。
              不说还行,体育老师说完,这反骨少年故意跟老师杠上了,反而放慢了脚步,慢条斯理地走着,嘴唇抿成倔强的直线。
              “又没病又没请假,恁个搞起不来上体育课噻?耍滑头躲懒嗦?”
              “月考,学习。”他的回答简短且慵懒。
              “学习?算啥子理由嗦?体考不消考了嗦?爪子嘛,体育课就光啃书嗦!”
              “不是理由吗?”
              这简短的顶撞,像一颗石子砸进死水,骤然划破了操场上虚假的平静。同学们都大气不敢出,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体育老师古铜色的脸庞瞬间涨红,脖颈青筋隐现——在一群学生面前被当场顶撞,他身为教师的尊严被刺伤了。他猛吸一口气,伸出的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声音从牙缝里迸出来:“哟呵?翅膀硬了嗦!好学生?好学生就骑到老师脑壳上屙屎?”他喉咙里滚过一声低吼,“莫以为你是个好学生老子就不敢罚你!老子今天就让你好生记到——去!给老子操场跑十圈!”
              声浪惊起了榕树上的麻雀。整个操场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逸飞的眼眶骤然泛红,不是委屈,而是某种被触痛尊严的刺痛。人群中有细碎的议论飘来:“不神气了吧?”这话让他更委屈了,猛地别过脸去,泪珠无声滚落,开始绕操场跑了起来。


              IP属地:北京93楼2025-11-19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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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体育老师也不是刻意针对他,看着他跑步的方向,有些于心不忍,况且,累坏了学霸,没法向班主任交代。我鼓起勇气走过去,主动请缨:“老师,我去看看吧,陪他一块跑”。
                体育老师点了点头,向着逸飞跑步的方向抬了下下巴,示意我追过去。
                操场上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孤独奔跑的小身影,我追上他时,他正用袖子狠狠擦着脸。
                “你来干什么?开看我笑话吗?”,他边跑边发出抖动着的声音。
                “你觉得我陪你这么跑着,就是为了看笑话吗?”
                他微抬头瞧我一眼,眼睛里含着泪,又迅速转向前方。
                我顿了顿,继续说:“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你一个人在这跑,班里肯定有人在看你的笑话,我陪你跑的话,就可以帮你分担一半的目光了。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跑至第七圈时,他的呼吸已支离破碎。我数着圈数,在第八圈过半时低声鼓励:"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他的右脚绊到突起的石块,整个人向前扑去。右膝盖不偏不倚撞上路边的石子,一声压抑的闷哼后,他的校裤在强烈的惯性作用下,都被磨破了,鲜血在白色布料上瞬间晕红了一片。
                时间在那一刻凝滞。
                一个魁梧的身影已经从操场另一端猛冲过来——是体育老师。他脸上的怒气早已被惊慌取代,几步跨到陈逸飞身边,想扶又不敢乱动:“莫乱动!伤到骨头没?老子……我早说赌啥子气嘛!”他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懊悔。
                他的表哥韩金亮也跟着跑了过来:“严重吗?还能走不?”。
                逸飞也被眼前的血红吓到了,摇了摇头。
                “我带他去医务室吧。”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陈逸飞愣了一下,看了看我身上那件刚换的白色短袖:“别了,你的衣服会弄脏”。我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已经在他面前稳稳地半蹲下来。体育老师和我一起,小心翼翼地托着陈逸飞,将他挪到我的背上。他很轻,趴上来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因疼痛而轻微的颤抖,以及他压抑着的、湿热急促的呼吸。
                起身那一刻,膝盖渗出的血立刻印在我的白色短袖上,温热、粘稠,像一朵突兀绽放的花。我没有理会,双手稳稳扣住他的腿弯,调整了一下呼吸,便在体育老师连声的“慢点慢点”和韩金亮焦灼的护送下,朝着医务室小跑起来。
                去医务室的路不长,却格外清晰。接近正午的阳光把我们的影子缩短在脚下,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滑落,陈逸飞一开始身体僵硬,努力想与我保持距离,但疼痛很快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不得不把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头。
                “张远……对不起”。沉默了很久,他几乎用气声在我耳边说,“弄脏了你衣服。”
                我侧过头,只能看到他汗湿的额发和紧抿的嘴角。“一件衣服而已,”我喘着气,尽量让脚步更平稳,“你先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包扎过程他疼得攥紧了拳,却一声没吭。结束后,校医叮嘱要静养几天。我吩咐韩金亮先回操场,向体育老师说明一下情况,帮我请会儿假,我先带他回宿舍歇着。


                IP属地:北京94楼2025-11-19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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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04 20:3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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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金亮走后,我再次在他面前蹲下,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拒绝。
                  回教室的路上,他的身体放松了许多。秋风穿过林荫道,带来一丝凉爽。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先回宿舍?”我问他。
                  “不了,”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进我耳朵里,“回教室吧。谢谢你。”
                  我“嗯”了一声,感受着背上这个倔强男生此刻全部的重量。我们没有再说话,之间所有的争执与不服,似乎都随着那件被血和汗浸透的短袖,一起留在了奔跑的路上。
                  教室里,他重新打开课本时,我注意到他翻书的动作轻柔了些。
                  忙完这些,我又匆忙返回操场继续上课了。
                  体育课结束,我回到教室的时候,阳光正漫过窗台,将他低头写字的侧影镀了一层暖光。我拉开椅子坐下,他似乎有所感应,从堆叠的习题册中抬起头。
                  就在那一刻,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没有立刻移开,眼睫轻轻颤动,随即,他的嘴角和眼角浅浅地弯了一下——那不是转瞬即逝的笑意,而是一个真切、柔软,带着些许歉意与谢意的微笑。那微笑像投在心湖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微澜;先前所有的冷落,都在这个无声的笑容里消融了。
                  傍晚时分,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他试了几次都没能站稳,最后懊恼地坐回椅子,无助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医生说这几天要少走路。”热心班长再度上线,我轻拍他的肩,“我送你回宿舍,再帮你带饭。晚自习就在宿舍学习吧,我会向老师说明。”
                  他抬眼望向我,洁白的小齿轻咬下唇,终于点了点头。
                  我背他回到宿舍,又买了一份饭给他带了回去,安顿好他之后才去吃饭。
                  自习结束后,在班里处理了一些杂事儿,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快要熄灯了。徐志和柳逸都躺在被窝里了,逸飞却还坐在下铺——我的床边。
                  顶灯投下,我看着他侧脸柔和的轮廓,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我的被角,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独自陷在某种柔软的情绪里。
                  “怎么还不睡?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吗”我放轻声音问,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他抬起头,脸颊迅速漫上绯红。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事儿。”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我知道他在说谎。那种欲言又止的局促,像羽毛一样撩搔着我的好奇心。但我没有追问,只应了一声:“噢,洗脚了吗?”
                  他摇了摇头。
                  我转身进了卫生间,帮他接了盆温水,让他泡上脚。
                  当我洗漱完出来,水珠还挂在发梢,他却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自我离开后就成了定格。直到我走到他床边,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气声的音量,羞赧地请求:“张远,你能扶我去一下厕所吗?你回宿舍之前,我方才尝试自己去,但地面太滑了,一只脚蹦不过去。”
                  那一刻,我心中暗笑。像是等待许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探出头的小动物。小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但我面上不露分毫,只装作一派泰然自若。帮他倒完洗脚水,他自己擦干双脚后,我向他伸出双手:“来吧!”
                  他凝视着我的手掌,迟疑了片刻,那短暂的一两秒里,我能读到他眼中的犹豫、羞怯,以及一丝不得不依赖的妥协。终于,他慢慢张开了双臂。
                  我双手揽住他清瘦的背脊,他很轻,抱在怀里像是小兽。之前背他时隔着校服,此刻却只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感受到他偏低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秋夜的凉意,还是因为这过于亲密的接触。
                  我稳稳地将他扶到便池旁。他试着单脚站立,一手下意识地扶着我的手臂。我没有松手,紧紧抓着他的手,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另一只手上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蚋:“张远,你能不能转过去啊?”
                  “啊?”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啊!”看着他快要烧起来的脸,我立刻妥协,“好好,我不看。”
                  我依言转过身,背对着他。面前是窗外沉沉的夜空,零星挂着几颗寂寥的星。而我的全部感官,却仿佛都系在身后那个呼吸都放得极轻的少年身上。
                  “好了吗?”我轻声问。
                  “嗯。”我再度扶着他。回去的路只有几步,他却好像放松了许多,原本僵硬地悬空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将他重新安顿回床上,替他掖好被角时,我的指尖无意中蹭过他的下巴。他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轻声说:“谢谢……远哥。”那一刻,我清楚地感知到,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已经彻底消失了。


                  IP属地:北京95楼2025-11-19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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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的膝盖已经结痂,能搀扶着行走了。回头想想,或许他伤得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因为疼痛让他以为自己无法行动。
                    此后的几天,我成了他的影子。扶他上下楼梯,替他打饭送水,帮他接洗脚水,陪他往返厕所。周四晚上,我提前回了宿舍,我接来水放他面前时,做下来很自然地和他用一个盆洗起了脚,当我的手指触到他冰凉的脚背时,他突然开口:“远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自然不会吐露真实想法:“我是班长啊”
                    “哦”,似乎他对我的回答有些失望。
                    “远哥,明天月考...你复习得怎样?”
                    “简单。”我比了个OK的手势,“小心我超过你哦”
                    “嗯,那就祝你如愿吧。”他轻轻应道,唇边绽开浅浅笑纹,“加油。还有...这几天谢谢你。”
                    他那瘦弱身影让我想起柳逸曾说过的往事——自从六岁那年父亲因车祸离世,这个总考第一的少年就渐渐活成了一座孤岛。小学的时候,同学们私下流传着那个刻薄的绰号“没爸爸的孩子”,而他以沉默筑起高墙,将所有试探都挡在门外。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坚冰需要春天慢慢融化,有些心门只为愿意等待的人开启。就像雅安的竹,在无人知晓的夜里悄然抽枝。而我们的故事,正从这座细雨纷飞的城市开始抽芽。


                    IP属地:北京96楼2025-11-19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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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尽了!两章更了快七千字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97楼2025-11-19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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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雷雨
                        夜雨惊雷颤孤身,暖怀相拥护稚真。
                        寒霜渐化春溪涌,孤舟终系杨柳春。


                        IP属地:北京100楼2025-11-19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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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月考结束,我走回宿舍的路上,恰看见逸飞倚在树旁,额发被风吹乱。身旁着白色衣服的阿姨微微倾身,倾听他低语时,脖颈弯成优雅的弧度。
                          “远哥。”看到我后,逸飞的声音比平时清亮些,仿佛要刻意在妈妈面前展示他的校园生活,“妈妈,这就是远哥,张远,我们班长,我受伤这些天都是他在照顾我。”他说“照顾”二字时格外郑重。
                          阿姨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不是审视,而是某种带着温度的感激。她眼角的细纹在夕照里变得透明,仿佛看不到岁月留下的沧桑。“小远,刚我听逸飞念叨半天这几天的琐事,听他说吃喝拉撒都是你在帮忙,逸飞性子软,多谢你护着他。”她说话时右手轻抚儿子的肩头,“今天来我们家里吃饭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姨做好吃的给你。”
                          我看到逸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
                          “谢谢阿姨,改天吧,我今天晚上得赶飞机,爸妈要带我出去玩”。
                          “也是,是阿姨唐突了。那假期结束,跟逸飞一起来阿姨家,阿姨好好感谢感谢你”。
                          少年爬电动车后座的动作有些笨拙,书包磕碰到车后座的箱子时,他回头笑着对我挥手,那笑容在黄昏的天空下格外明亮。
                          国庆假期,我们一家去了三亚。我特意捡了个纹路别致的海螺,想着也许能让他听听大海的声音。十月六号返程那天,我找了个手工艺店把海螺加工成了一个挂链,还带了些椰子糖、椰子糕之类的特产。


                          IP属地:北京101楼2025-11-19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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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七日下午,天有些阴森森的,还刮起了大风,夹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担心风雨会变大,我提前返了校,没想到逸飞比我来得还要早。
                            宿舍里只有陈逸飞在整理东西,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
                            他双手无意识地在裤缝处摩挲了一下,小声说:“我带了妈妈做的桂花糕...”从书包里取出用纸盒仔细包好的点心,“她说让我谢谢你照顾我。”
                            “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哦。”我从背包侧袋掏出那个海螺挂链。
                            浪花形状的银边包裹着螺旋生长的纹理。当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挂链,指腹抚过贝壳内壁的珍珠光泽时,窗外恰好掠过一阵疾风,卷着雨滴敲打玻璃。他将海螺举到耳边,睫毛忽然轻颤起来。
                            “有风的声音”,他喃喃道,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出奇。
                            我把背包里的糖果糕点也分了一部分给他,剩余的装在了口袋里,打算去班里分发一下。
                            到了班里,天渐渐暗了下来,雨还没有停下,而且有加大的趋势,远天开始闪动电光。
                            大约八点半,班主任欧阳老师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裙摆被雨水打湿了深色的一圈。班里顿时骚动了起来。
                            “同学们,安静下来,这次月考咱们班考的不错,年级十个班级咱们班包揽前三,前十名咱们班占了五个。陈逸飞的总分比上次高了5分,考了555分(总分600),但是,他保持了两年的第一宝座被抢走了,我们的班长张远同学以570的高分夺得全校第一,大家鼓掌。”教室里爆发出掌声和欢呼。
                            第一次月考,逸飞全校第二,魏一曼第三,安靖媛第七,徐志第十。
                            老师走后,班里炸开了锅。有人欢呼,有人沮丧。我下意识看向逸飞,他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
                            当某个同学喊出“终于换人当第一了”时,他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见状,我拿起雨伞就跟了上去。
                            我在操场边的桢楠树下看到了他。他正往宿舍方向疾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校服上也被淋透了。我走近,撑着伞帮他遮住了雨。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他的声音带着鼻音。
                            似曾相识的话。
                            “陈逸飞,我何曾笑话过你呢?”我轻声说:“你知道吗?你考了历史最高分,年龄小我两岁,连续两年第一,已经很棒了。”
                            “但还是比你少十五分……”。又一道闪电划过,我看见他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揽紧了他的肩。
                            到宿舍时,离放学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来,逸飞,我帮你擦擦头发吧?要不该感冒了。”
                            他转过脸来,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角。那双透过镜片望过来的眼睛闪过些许犹豫,随即化作温顺的弧度。当他走近时,发梢的水珠滴落在脸颊上。
                            指尖隔着毛巾触到他柔软的发丝,能感受到少年单薄肩胛的微颤。忽然瞥见他校服后背已浸透大半,布料紧贴着脊椎起伏的曲线。“把衣服脱了先坐床上吧!”这话脱口而出时,连自己都惊异于语气里莫名的暧昧。
                            他应得轻快,解纽扣的动作却带着青涩的笨拙。当只剩最后一件衣物时,那具白皙的身体在暮色中像初绽的玉兰。他飞快钻进被窝,蚕蛹般蠕动着更换着内裤。我伸手,示意他递给我那团湿润的布料,他迟疑片刻才松手。
                            “我帮你洗一下晒阳台哈”。
                            他没有拒绝我,只是愣愣地望着我傻笑。
                            我仿佛成为了三年前的郗恒,心甘情愿地付出着。
                            洗完晾晒好,我匆忙洗漱一下,也躺在了床上,可能是想起了故人,脑子乱乱的,直到柳逸和徐志回来前,我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IP属地:北京102楼2025-11-19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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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04 20: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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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熄灯后的雷雨来得猝不及防。狂风撞碎夜的宁静,闪电如利刃劈开天幕。当惊雷炸响的刹那,那声压抑的呜咽比雷声更令人心悸。
                              我起身,手电光晕里,蒙着被子的身影蜷缩成颤抖的胚胎姿势。“逸飞,你怎么了?”
                              柳逸接上话茬儿:“一打雷他就这样,雷停了就没事了。”
                              我爬上上铺,掀开被角的动作轻得像开启蚌壳。“怎么啦,逸飞?别害怕哈,有我在!”
                              他猛然扎进我怀中的力度,像迷航的船终于望见灯塔。掌心贴着他汗湿的后背,能数清脊椎每节凸起的轻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光鲜表象下都藏着某处不愿示人的软肋。他渐渐平静的呼吸像潮水退去后的细浪,均匀地拍打着我的胸膛。待他熟睡后,抽不出胳膊的麻痹感里,某种柔软的情愫却在悄然滋长。
                              入梦。
                              晨光穿透窗帘时,柳逸的惊呼惊醒了相拥的梦境:“大班长,你们怎么睡一起了?”。逸飞绯红的脸颊贴着我的锁骨,鼻息还带着清香。
                              松开怀抱的动作很轻,我起身,故作镇静:“噢,昨天打雷,然后……赶紧起床,要迟到了!”我急忙转移话题,迅速下床去穿衣服了!
                              第二天的课间,我看到逸飞向我走过来。
                              “远哥...按照惯例,今天要调座位了”,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指尖不自觉地缠绕着卫衣的帽绳,“这次调座位,我们可以做同桌吗?”
                              这话语落在寂静的空气里,激起看不见的涟漪。我看着他,他那双总是盛着怯意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他眼角泛起浅浅的笑纹。
                              果然,要调整座位,离谱的是这里一直是按照成绩排名选座位,我第一个挑选,率先走向星罗棋布的空座,最终停在第三排中央——这个恰好能承接阳光又不至刺眼的位置。逸飞踏着细碎的光影走来,校服下摆扫过桌角的刹那突然转向。镜片后的眉眼微弯,在我左侧落座,两个笔盒在课桌上轻轻相撞,发出只有我们能听见的脆响。
                              当“张远”和“陈逸飞”两个姓名在座位表上依偎成并蒂的纹样,有些羁绊便已在银杏叶飘落的季节里,刻下永恒的印记。


                              IP属地:北京103楼2025-11-19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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