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整过后,冒险者小队朝着森林深处的目的地继续前进。灰蒙蒙的春光在树林里有一段没一段地引亮前方的道路,不多时,天空中掠过色彩龙的身影,不少物资被它们往下投放,迅速地砸出阵阵雷声。冒险者小队也捡到一两瓶治疗药水。一块空地出现在不远处,几个少年冒险者模样的男女在其中仿佛争执着什么,因为距离而难以听清。众人还是决定悄悄靠近一些观察情况——泰摩拉垂青的是,安泽和昆尼古尔纵然身穿重甲也和其他人一样,良好地隐匿在了草丛中。
成熟美丽的少女在与她的三个同伴中看起来处于主导地位,挺拔的身姿撑起蓬松微卷的金色长发,在日光照射下泛出灿烂的白,恍若大雪落满刀锋上。其他人被她指示着将空投物资收拾起来带走,一个少年正试着阻止他们,神色有些焦急——他与少女对冒险者小队来说都算是熟人了。
“海琳娜。”赫尔薇尔一怔。“她在为伊尔梅斯效力?”
“看起来是这样,而这小孩……”安泽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我们之前在游鹭镇见到的那个,要挑战我们的。他的胳膊上…那个,是我们之前见到的佣兵团团长的家徽吧?”
“…怪不得那么熟悉。”乔恩的神色凝重了些许,同时低低压着的声音像是感叹命运的回扣。而马克似乎跃跃欲试着什么,最终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同伴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须得说服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从而选择正确的道路。只是现在看来这样去说难以说明白,她的那些手下也未必就跟着一条心下来……”昆尼古尔微微蹙起眉头思量着,赫尔薇尔的声音显得果断更多,显得有一种飞扬而利落的笑意:“难得我们藏得这么好,不先借着这个优势突袭感觉总浪费了什么。毕竟对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先打一顿也是常见的处理方式呀。如果能用实力差距让他们认清现实从而好好听我们说话,这个过程和结果都不能算很坏,不是吗?”
好像专门等着这句话,刚见大家都松口赫尔薇尔的提议,马克几乎是一跃而起,施法于少年们中碰撞闪烁出绚丽的繁彩球。海琳娜身边的一个战士模样的少年霎时踉跄了一下,他们惊骇地望向攻击的发源处,海琳娜的神情在意外中像是变得更加坚硬起来,宛如术士在被人命中后立即释放护盾术:“…马克哥哥…?”
安泽也趁着机会以重剑攻击已经被命中的少年战士,一边劝阻过少年圈子的游鹭镇少年也很快反应过来,提起剑用安泽之前教的招数加入战斗,只是看起来天资有限学艺不精,并没能给冒险者小队带来什么强大助力。而昆尼古尔也迅速加入了同伴的行列,只未急着动手:“伊尔梅斯领主已死,海琳娜,你知道自己在为谁服务么?至今以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你……”海琳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她对峙着昆尼古尔,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他说下去。
“我很抱歉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没能陪在你们身边,但我们当时教导你们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修道院的孩子们都在等你回去,海琳娜,有色龙生性邪恶,只有贪婪和狂暴,从不与人互利共赢;与虎谋皮下场已不言而喻,领主先前被死灵法师所掌控,教国不好动高层贵族,动一个法师却还有余,我们只是不希望你被牵连。”昆尼古尔顿了顿。“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还能再次帮助你,把一切变得更好。”
“别听他的,海琳娜,我们就快……”
“再给我一次机会帮助你吧。”昆尼古尔打断了惊愕地试图制止的少年战士,像是释放出某种决心一样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们没能来得及了解你的内心,我很遗憾。但一切都还有机会,让我们理解你。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是正确的…即使这没有任何结果,都已经给了我们命运的交点一个完满的结局。”
“愿无敌者的勇气之电指引着你。”乔恩说。
紧绷着的嘴角缓缓放松开来,似乎是因为这骤然放松而难以适应地抽搐了好几下。海琳娜的神情变了,就像无形的障壁崩解塌裂,她看见昆尼古尔那双平静的灰眼睛里倒映着的不是此刻孤绝地走上一条越来越窄、越来越快而无法停下之路的她,而只是许多年前在修道院葡萄架下说着要酿造最好葡萄酒的少女,有什么东西骤然从她坚硬的表情中流失了。她用一种既不算心悦诚服、又混杂着希望和绝望的神色转向她的同伴们:“放下武器吧。都是为了利益才从伊尔梅斯那里奔波,如今领主已死,死灵法师疲于应对烂摊子而急着脱身、不会给我们承诺的好处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她身边的一个野蛮人少年犹豫片刻,也心悦诚服地跟着站在了她那一边。原先劝着海琳娜的少女法师像是有些疲惫,以沉重的语气开口:“既然如此……海琳娜,以领主伊尔梅斯之名,我在此撤销你侍奉他的所有身份与特权,将你以叛徒的身份逐出我们的行列。你犯下了背叛的恶行,自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救赎……”
“既然如此,永别了。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海琳娜。”少女法师平静地点了点头,脸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失望或者仇恨的表情。她瞥了一眼她旁边正缓缓站起来的战士。“消灭海琳娜和我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