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钥匙时，对门的防盗门“咔嗒”一声开了。我下意识往旁边躲，肩膀撞到冰冷的墙壁，疼得缩了缩。抬眼时，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孕妇裙的女人站在门口，阳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她头发松松挽着，露出纤细的脖颈，看见我，眼睛弯了弯：“你好呀，我是刚搬来的，就住你对门。”
她的声音软得像水，落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攥着钥匙，低头往自己家门缝里塞。身后的脚步声轻轻跟过来，她没再说话，直到我半天没插准锁孔，她才轻声说：“要不要……来我家喝杯热水？”

我愣住了。
这三年里，除了班主任偶尔的关心，没人主动来靠近我。
她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很暖，没有恶意。我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进了屋，玄关处摆着一双粉色的拖鞋，尺码刚好合我的脚。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柠檬香，茶几上放着没绣完的婴儿围嘴，浅蓝的线团滚在地毯上。她扶着腰，慢慢坐到沙发上，小腹撑起的裙摆下，能看见她轻轻抚摸肚皮的动作，指尖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刚搬来还没收拾好，让你见笑了。”她拿起桌上的纸巾，递到我面前，“你裙子脏了，要不要擦擦？”

我盯着她的手，指甲修剪得整齐，涂着透明的甲油，手腕上戴着一串细银链，坠着个小小的月亮吊坠。原来有人的家，是这样的。
有暖光，有香味，还有人会注意到你裙摆上的污渍。我没接纸巾，只是把书包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安全感。

“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苏晚的声音轻轻传来。我猛地抬头，看见她眼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温和的理解，像知道我藏在书包背后的所有伤口。
我咬着下唇，没说话，眼泪却差点掉下来。
她没再逼我，只是说：“以后要是不想待在自己家，或者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敲我的门。我一个人住，也挺闷的。”

那天我在她家待了不到半小时，走的时候，她塞给我一袋洗干净的草莓，说楼下水果店刚买的。
我攥着那袋草莓，回到空荡荡的家，咬了一口，甜得发涩。我把草莓放在冰箱最上层，像藏着一颗小小的太阳，既怕它化了，又怕自己忍不住吃掉。
我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的温暖，总觉得一旦伸手，就会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流走。

从那以后，苏晚总会给我送东西。有时是早上刚蒸好的玉米，用保温袋装着，还冒着热气；有时是晚自习回来，门口放着一杯热牛奶，杯底压着张便签，写着“记得喝完再睡”。
她从不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也不追问我在学校的事，只是偶尔我放学晚了，会看见她站在阳台，扶着栏杆往下望，看见我，就挥挥手，然后转身去厨房忙活。
我渐渐开始好奇，她怀着孕，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见过她去超市，推着购物车，慢慢挑孕妇奶粉，选婴儿用的小袜子，背影单薄却坚定；也见过她晚上坐在客厅，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手指轻轻摸着肚子，眼里有我看不懂的难过。
但我没敢问，我怕触到她的伤口，就像怕别人问起我的父母一样。

就在我要划下去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是苏晚，她带着刚炖好的排骨汤，说闻着我家没动静，不放心。
看见我手里的刀片，她的脸一下子白了，冲过来把刀片夺掉，紧紧抱住我。她的肚子抵着我的后背，暖暖的，里面的宝宝好像在轻轻踢我。
“傻孩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的声音在发抖，眼泪落在我的肩膀上，“你还有我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我靠在她怀里，第一次放声大哭。
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说：“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你这么好，值得有人疼。”
我哭了很久，最后抽噎着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我带到她家，盛了一碗排骨汤，看着我喝完，才放心地让我回去。

从那天起，我开始慢慢敞开心扉。
我会跟她分享学校里的事，虽然大多是不好的，但她总会认真听，然后给我出主意；她也会跟我说宝宝的动静，说今天宝宝踢了她多少下，说她给宝宝买了件黄色的小衣服。
我们像真正的家人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她会教我织围巾，我会帮她捶背，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路时需要扶着腰，我就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我很珍惜这久违的幸福，只要看见苏晚那温柔带笑的眉眼我的心总是暖暖的。
直到那天放学，我刚走到单元楼楼下，就看见一群人围着。
我挤进去，看见苏晚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吵架，男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得很难听：“你到底打不打掉？我告诉你，我不可能跟你结婚！”苏晚的脸涨得通红，扶着肚腰，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我的孩子，我不打！你当初说的话都不算数了吗？”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有人说“未婚先孕就是活该”，有人说“这男的真没良心”
苏晚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抱着身前已经月份很大的肚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我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里像被火烧一样。我几步冲上去，对着男人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嗯……好痛……孩子…呼…”
苏晚拧着眉头脸色白得吓人，大口大口呼吸着，在我怀里身体发抖，我心急如焚，眼泪也要急得掉下来，不停用手给她揉着肚子后悔自己刚刚太冲动。

救护车来的时候，苏晚已经缓过来一些，但还是脸色难看。
在医院里，医生说只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碍，我才松了口气。
要是苏晚真的有什么事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晚上，我坐在病床边，给苏晚削苹果，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轻声说：“小星，我跟你说个事吧。”

她告诉我，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他们结婚一年，她怀孕后，男人就出轨了，对方是个比他小很多的女生，逼他离婚。他为了跟那个女生结婚，一直让她打掉孩子，她不愿意，就搬了出来，想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坚持，他总会回头的，可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看着我笑了笑“幸好有你，小星，今天你冲上来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了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