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雷：私设是夜莺和带他做科研的老师有点不正当的关系，本文的1写的是夜莺和老师

这篇是年下私设如山注意避雷伪科幻
cp是玄莺，这一章玄月没出场，所以不打tag，不雷其中一方与别人有过感情可以看看
大致是夜莺因为长相漂亮被导师pua得太严重再加上导师条件比较好夜莺曾经真的很爱导师，发现导师更注重目的达成夜莺选择离开。玄月出场和夜莺1v1。
这是一篇很黑暗的文章啊记得避雷。
航天研究基地坐落在C市郊区一处遍布碎石的山谷。山谷空旷得像一具没有盖子的棺椁，将巨大冰冷的水泥建筑包围。
C市的政府隶属于“阿喀琉斯”组织，“阿喀琉斯”没有发动对外战争时C市是一座和平安宁的稍有落后的城市，各种设施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模样，笨重而褪色。战争没有波及C市，联合政府却为了打压“阿喀琉斯”将军队入驻，控制了C市向外运输金属和煤矿、原油的线路。
航天研究基地在战前入驻许多位研究者，有国内顶尖学府毕业生，有海归博士。夜莺作为老师的助理在研究基地工作，和某某学府或某某政府颁发荣誉头衔的科学家们一起工作，很少有人重视他的想法。每次他表达观点，德高望重的导师会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着朝他点头：“小孩儿，你的想法很好，我记下了，有空我们讨论讨论。”
夜莺不去想任何人对自己的态度，包括他的导师，提出的观点很快被他自己忘记，他沉默着把工作完成。闲暇时，老师总是来到夜莺身边，亲切问候几句，然后对夜莺提出的观点仔细分析。把一些特别重要的工作派给夜莺，说你能做就试试，做不了就告诉我，我解决。
老师别的学生会背着夜莺说：“那半截子入土的东西，有什么好都给夜莺了，咱几个他是一点都不在乎啊，对夜莺跟对什么一样，夜莺长得漂亮所以有这种待遇好正常啊。”
有人和导师开玩笑说导师是要夜莺做接班人呢。导师俊朗的脸庞流露豁达的笑，说：“这些个科研都要和人玩心眼子，坐那个冷板凳，学阀一家一家的，这个得罪不起那个得罪不起，我才不要夜莺天天面对这些。他要有成事的心，他走这条路我什么也不说，他没有这心，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我跟他什么关系我还管他怎样，真的是。”哈哈大笑。
老师所有的温柔都给夜莺了，幸运也不幸运。后来学生们一个接一个毕业，离开老师，夜莺不想去哪里，留在老师身边，公共场合他协助老师完成研究，私人生活他对老师很照顾。
联合政府将C市占领前夕，航天研究基地的人有父母子女的迅速撤离，将许多研究成果带走，坐飞机或乘船离开。寥寥人员留守。
老师飞去了别的城市，老师不认为屠戮他国人民罪大恶极，协助核武器研究进行。夜莺从网络看到某某型号的核武器在邻国“实验成功”，震惊，全身血液都凉了，喘不上气儿，盯着屏幕上卫星拍摄的武器爆炸的画面，心中老师温柔善良的形象轰然倒塌。
起初，他构想战争结束就去陪伴老师，老师愿意回航天研究基地工作，他继续做老师的助理，帮助老师把一些伟大的构想完成。这件事之后，老师夜里喝了酒再打电话或发消息给他，他说：“谢谢您这些年在学业和工作对我的照顾。我没有什么报答你的。我们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我给您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影响，我会很安静地离开你的生活。”
“你交了新朋友吗。”
“没有。老师。我爱您。但我没办法继续陪伴您了。如果你恨我，就像你杀死别人那样杀死我吧。”
老师沉默许久。夜莺听见电话那边“咕咚”连续了许久。老师喝酒有瘾，一天不喝酒就没有精神气，是酒精让老师眼睛有神，有力气露出温柔的笑容。老师发出了无奈的几乎让夜莺眼睛湿润的叹息。
“你嫌我了。”
“老师，我没有资格嫌你。”夜莺话要说不下去，语气平淡，心被割开了许多道口子，鲜血淋漓。
1
联合政府的军队控制了航天研究基地。队伍的首领对不愿离开实现理想的地带或不愿逃离的驻守人员还算尊敬，保证日常生活的基础上没有太为难。要求夜莺交出TOURIST飞行器的设计稿。
休息室临时用作审讯室。
首领施压：“你知道我带了充足的弹药来吧，毁掉这个象征权力、实力、希望的地方绰绰有余。你们这些人的气节非常令我惊讶，但真的发生什么，我想你们也会害怕。你要明智一些。”
夜莺面无表情，“设计稿与数据已经全部被销毁。信不过你可以让黑客检查这里的系统，或者对我所有的物品进行检查。”
首领觉得有趣，“哦？”双手扶着腰，来到夜莺面前，微微俯身，鹰一样的眼睛透过墨镜盯规规矩矩坐着身的眉目精致漂亮的科研员。
“耗资千亿的TOURIST项目的成果，被你向哪里递交了？”
“你了解过ROLL炸弹被投下之前搭载的飞行器是什么型号吗。”
“不是飞行员驾驶直升机丢下的吗。”

“普通的直升机能被雷达检测到。”夜莺微微抬眼，“TOURIST飞行器貌似是人类对宇宙的美好愿景的结晶，用于与遥远星系的高等生命体进行沟通。实则只是一个虚伪的人为了满足欲望制造出的进行远程攻击的道具。这种东西，像TOURIST项目的发起人一样背信弃义，所以我把它的设计稿销毁了。”
TOURIST项目的发起人是夜莺的老师。
“销毁是防止机密落入他人手中的优秀的做法。你有想过你老师知道了会怎样看你吗？”
“他以前是我老师。”意思是我已经和他划清界限。
黑眼镜没继续。看夜莺像是有些疲惫，拿了热水壶给玻璃杯添了四分之三的水，递到夜莺面前。
夜莺垂了眼帘，并不接受黑眼镜的好意。
黑眼镜并不气恼，把热水放在桌子上，说：“你自作主张，战后‘阿基琉斯’组织不会放过你，你想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吗。”
“要策反我吗。”
“你这种不想活不怕死什么也不想要的，谁能拿你怎么办。只是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命。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吧。你有亲戚吗？”
一个如萤火般的念头在夜莺心中徘徊许久。黑眼镜如是问，夜莺说：“索多地区现在还招义务工作人员吗。”
索多地区是被老师投了核武器的地方。

2
“哥哥，这里都是放射性物质，会把浑身的细胞烧坏的，和我们一起走吧。”
楼房外，一个络腮胡大叔将卡车开来，母亲透过积了一层粉尘的玻璃看到卡车笨重的身躯，回过身招呼家中的小孩准备带着行李上车，离开被放射性物质污染的索多地区。
一头金发的小女孩跟前蹲着一个长发少年。少年的脸颊气色很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装作温柔开心的笑容是虚浮的表象，骗骗小女孩足够了。
“大家都离开了，这里总要有人守着对不对，这是我们的家。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那你不许偷偷溜走哦，我回来了你找不到了我就把这里翻遍，一定把你抓回来。”小大人很娇气的声音颇具领导者风范。
“我不走。”玄月站起身。包着蕾丝头巾穿黑色长裙的母亲走过来，将小妹肉乎乎的手牵住。母亲眼眶泛红，满眼悲戚，将玄月打量一打量。
她这个儿子长相漂亮，性格也好，上帝嫉妒如此完美的作品，所以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瑕疵，让他从小到大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备受折磨。身体状态差到极致，他还有多少天呢？不想拖累家人所以留在索多这个瘟疫灾难遍布的地方。母亲和他分别，近似永久分别。
母亲想不出人在世稀里糊涂走一遭是为什么，看玄月习惯地摆出安抚的笑，母亲的痛苦少去许多。
“我们走了，你在这里，照顾好你自己。”
“好。”
玄月将母亲和小妹送到家门口，看弟弟妹妹提着大或小的裹了皮刷了漆的包形成一队走向卡车，有人回头看他，他露出笑容。
午后，“阿基琉斯”组织向所多地区发动空袭。玄月在房间里将一本书翻了翻，找到他上次结束阅读的地方，城市中刺耳的号角响起。战争的陈词滥调并不影响玄月的心情，拿着书和火柴躲入地窖，将地窖中墙壁上的蜡烛点燃。
睡梦中，隐约有天崩地裂的声响。惊醒然后迅速睡去。硬皮书被放在床榻旁边的小柜子上，打开着，旁边有一盏像小伞的台灯，一周缀满了塑料珍珠。
3
城市被炸成绵延不绝的渣滓，玻璃和钢筋水泥的碎片一层压一层，相互侵融。
房屋被炸毁，玄月踩着梯子从地窖出来环顾四周，在碎石滩走了一走。
地窖中没有更多食物，没有水，基础的生活很成问题，所以玄月拎了只包带了点东西沿着没完全坍塌的马路走，想找到有幸躲过空袭的建筑，找到藏身之所。
路上，他看到一块塑料片下露出一点毛茸茸，觉得像猫咪的尾巴，蹲下身扯着把白橘相间的小猫崽从碎石堆里扯出来，拎着小猫崽的后颈把它放在自己肩头。小猫尖锐的弯指甲勾住他的衣服。
出于某个原因，“阿基琉斯”组织并未将市郊的一所占地面积广博的医院炸毁。玄月在夕阳下远远看到崭新的水泥建筑巍然屹立挺惊讶，随即快步向医院走去。
医院的办事大厅空无一人。玄月走到电梯前，摁了下按钮，以为没有反应，按钮周围亮起，才知道这里通着电。
医护工作者尽数撤离。医院里的伤员是义务工作组织从废墟里搜罗来的，被安置在住院部。
玄月找到了安置伤员的楼层，透过玻璃，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在床的边缘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病人布满斑点的手臂。生出一丝遇到同类的安慰。
那个人像是医生，戴着白色的口罩、淡蓝的手套，把染上了猩红的毛巾对折，把干净的一面露出来，重复擦拭的动作。握着病人的一只肿胖发黄的手，清理工作结束要站起身时，病人拉住了他。玻璃后方的玄月看到，觉得对医生这样有点冒昧。“医生”将病人的手握了一握，坐下身，将病人的手放在被子上。“我要去看看别人。”“医生”说，“如果晚点我有空，我来陪你。”
病人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医生”感受到一丝不寻常，朝玻璃外看，和玄月对上眼。
夜莺走到桌边，将污染了的毛巾放在银色的托盘，将手套摘下，拧开百分之九十五的医用酒精，对着洗手池，将双手淋了一淋，用干净的毛巾把双手擦干。
夜莺走出门，说：“很久没有人自己找来这里了。”意思是被送来的都是受伤严重走不了路的，被人抬进来。目光许久搁置在玄月肩头，觉得卧着的小橘猫很可爱。
“抱歉，我不是故意来打扰的。”玄月说，“我家那边被炸没了，我在地窖躲过一劫，想找个能避难的地方，才贸然前来。”
“我做别的事，就不会来同你说话了。所以不存在打扰。很高兴有人在这个地方口齿清晰地同我说话。”
“我能留在这里吗？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地方不是我的。你需要待在这里就好。”
“你是这里的医生？”
“我只是照看伤员。”
白发男子讲话的声音与本地人极为不同，玄月道：“你是从外面派来的吗？专门做这个的。”
夜莺犹豫一犹豫，如果把身份如实告知，这个本地人会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吧。不想欺瞒谁，“我从C地区来。”
隶属于“阿基琉斯”政府的C地区？“阿基琉斯”组织把整个所多地区都毁了。
玄月心中是无法遏制的愤怒，眼神暗了一暗，神情冷冽，“你在这里做什么。”
夜莺笑了一声，眼眸清亮漂亮，有些高兴的意思，“等着核辐射把我烧死。”
玄月余光感受到玻璃房内的情况，下意识往玻璃房看一眼。在被一层玻璃隔绝的地方，皮肤满是黑色红色疮疤的伤者放在被子上的手臂动了动。

房间里躺着四个病号，刚刚被白发男子照顾的病号情况好一些，剩下三个人可以说是模样可怖。
这个从敌国来的人，在饱受摧残的地带像慢性自杀一样守着羁留的伤员。
玄月说不出什么，眼神没有戾气了。夜莺说：“给你拿一套防护服吧。”
“是你穿的这种吗。”觉得夜莺穿的只是普通的护工服。
“不是。是里面有一层铅的，穿上有点热，但能保护你。”
“你不穿防护服吗。”
“我已经过了穿防护服起效果的时候了。”
“为什么？”
“最开始我没被转移到这里，我待在ROLL炸弹被投下的地方，在那里看护伤员。”夜莺将衣袖拉开，露出手臂上深浅不一的黑色斑块，竖起小臂向玄月展示。
已经病入膏肓了。
玄月咬住舌尖，眼睛眨了眨，克制情绪。因为心脏的缺陷他即将死掉他没有一点感受，这白头发的漂亮青年肯朝他笑，被他凶了也不生气，看到青年手臂上像毒蛇蜈蚣一样密密麻麻攀爬的病变，很想把那些毒东西撵去。好难过好悲伤。“你才不会被辐射烧死。”
“跟我来吧。”
在仓库，夜莺找出了最小号的防护服，袖子和身体的宽度很合适，玄月身材修长，上衣堪堪遮盖到腰，夜莺又拿稍大尺码的防护服给玄月试，最终长度合适的防护服穿玄月身上异常宽松。玄月觉得身体像被薄毯包住，微微有些热。
夜莺要把其余的防护服收到柜子里，玄月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应该适合夜莺的，说：“你也要穿。”
夜莺想拒绝，惦记回去照顾受伤程度轻一点的人，有一头海藻似的长发脸庞妖冶的少年十分认真地注视自己，希望自己接受。夜莺将防护服接过，套在护工服外面。
夜莺要离开，玄月说：“我能像你一样为大家做些什么吗。”
夜莺在门边，回过头，“病号身上的核辐射更强一点。你去十一楼找一间你觉得可以的休息室待着吧。”
“核辐射无所谓的。待在所多地区就是被核辐射烧死的想法。我的心脏很不好，没准我俩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在哈迪斯那里一起被恶魔吃掉。”夜莺并不惊讶，“你有二十岁吗。”
“十九岁，八月份就二十岁了。”
“二十岁也是个小孩，这种事轮不到你，去十一层吧。电梯在左手边。”
夜莺离开，玄月走到门边还想喊这个陌生人一声，并不知道怎么称呼夜莺，也不知道他想叫陌生人的名字是为什么。
4
玄月以为十一层会有和他一样不愿离开所多地区的人，将一条回廊从头逛到尾，有时试探地敲敲门，没一点回应，一个人没看到。
白发男子让玄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玄月回到电梯旁，想一楼挨着一楼寻到白发男子，帮不上什么忙他就在附近待着，等白发男子忙完工作他和白发男子说说话。还是留在十一层了。在电梯旁边一个空旷的房间坐着，从包中拿出硬皮书，翻了一翻。小猫跳到沙发上，叫得急促，应该是饿了，玄月把一个铁盒的盖子拆下来倒了些葡萄糖水凑到小猫面前。
天色渐晚。无心读书。小猫喝了些葡萄糖水蜷缩在沙发一角睡着了。玄月动作很轻地把书放下，决定将白发男子寻一寻。并不是为了将白发男子找到，只想活动一下，试着做一件事。
回到安置着伤员的地方，向伤员打听，伤员们说那人叫夜莺，这会儿是去焚化炉那边送逝者最后一程了。“追悼会什么时候结束。”玄月问。一个胳膊上打了绷带的人说：“没有追悼会，他只是把尸体烧掉，我们身体里都有不少核辐射，烧了一切就结束了。”
“我去找他。”玄月说。
“你是他的朋友吗？你比他年轻许多。”
“不是的，我今天才见到他，他都不跟我说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
“玄月。”
在焚化炉的旁侧，夜莺坐在地面的台阶。一天滴水未进并不觉得饿，只是头晕，他以为是穿防护服被身上的热气闷的。焚化炉上的灯变绿色，这场焚烧结束了。夜莺想着站起身，把烧剩下的东西拿出来碾碎，装进铁盒。要起身的一霎，眼前黑暗蔓延，脑袋里有东西在极速下坠，身体不受控制。
玄月找到了负责收纳死亡的建筑，走过许多排整齐的高大的木架，连续路过几个房间，并不知道哪里是哪里，迈着步子还在四处看，突然听到沉闷一声，像什么东西坠地，朝发出声响的地方快步跑去。
夜莺倒在地面，玄月跑了来，迅速蹲下身，像把一条细长的银色鲤鱼掐腰抱起一样，很自然地上手搂着夜莺因为长时间低血糖纤薄的腰将夜莺从地面扶起。夜莺根本站不住，不喜欢他人触碰自己，想将玄月的手臂推开，使出杯水车薪的力气，玄月以为夜莺是想抓住他。
勉强站起，夜莺双脚发软，向后仰去。玄月抓紧夜莺的手臂，将夜莺带进怀，夜莺额头在玄月锁骨处轻轻撞一下。玄月把夜莺往给遗体化妆用的台子抱，觉得自己是竖着抱一个轻飘飘的木偶人，毫无边界意识地搂着夜莺的身体，把半垂眼帘放弃抵抗的夜莺放倒在平台。
夜莺削薄干裂灰白的嘴唇动了动，说一个音节都觉得艰难，所以沉默。侧躺着舒服一点，困倦感像温暖的海水漫涌上来，像一床温暖的棉被将他包裹，他闭上眼睛。
玄月盯着像晕过去像睡着了的白发男子，论气质，玄月觉得这人不像是满目疮痍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的。想知道夜莺的情况，像抚摸深海中伪装成巨石的海怪一样伸出手，

犹豫着，瘦削修长的手堪堪触及夜莺的轮廓，终于将手掌覆上夜莺冰凉而爬满病痕的脖颈，感受到有规律的脉搏，玄月稍稍放心。
一旁的焚化炉发出滴滴滴的声音。玄月快步走去，不知道怎么操作，绕了一圈将电闸拉了。焚化炉上所有的指示灯全部灭去。5
夜莺醒来，是在住处。窗帘被拉得整齐仔细，显得房间很沉闷。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打扮很有情调的中年男子，高鼻深目。
玄月靠着椅子靠背双手抱起睡着了。
夜莺坐起身。防护服被脱掉了，身上是白色的护工服。记得是被不认识的少年背回来，少年把他放倒在床上时，他什么也说不出，看到少年瘦削修长的手微微颤抖，少年应该是体力透支，蹙着眉轻轻喘气，露出许些痛苦的神情。
少年睡眠很浅。细微的声响让少年醒来。发觉夜莺盯着自己，少年朝夜莺露出友好温柔的笑容。
“我是玄月。”
“嗯。”
夜莺觉得喘不上气，所以愣神许久，低叹一声。
见夜莺几乎没有反应，玄月说：“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没有。”
“他们说你是夜莺，从前在很优秀的地方工作，然后就来这里了。”
“在一个充斥着谎言的地方被俘虏了许多年。”
夜莺语气冷淡，玄月听着觉得好不舒服，说：“你真的好冷啊。”
“因为是人不是炭火。”
玄月在夜莺身边坐下，说：“你一个人做太多工作会很累。”身体微微前倾，像是逼迫夜莺接受自己的想法。
“确实。”
“我能帮你分担。我也不怕什么核辐射。”
“辐射吃得多了真的会变异，身体里长瘤子，首先咱们这里没有做手术的条件，其次我不会割瘤子。”
玄月开玩笑：“瘤子没有我活得久。”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夜莺听了就生气了，用不能理解的眼神看玄月，眉头紧锁。
玄月笑起来，“我有听你的话，你让我穿防护服我一直穿着，真的好热。我不会那么早被核辐射烧死的。我真的没有地方去，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6
某天工作结束得较早。夜莺回到住处，玄月说：“你喜欢听人读书吗。”
夜莺说：“我给你读吗。”
“我给你读。”
“那要等一下，我洗个澡。”
“好。”
从卫生间出来，夜莺回到玄月身边，看玄月膝盖上放着摊开的硬皮书，说：“这本书你读了好久好久，同样的情节不会觉得腻烦吗。”
“不会。”
“是关于什么的。”
“什么？”
“这本书写的什么。”
玄月答：“出轨。”
夜莺的神情略微不自然，心中非常不适，负罪内疚痛苦压抑像水波弥漫。和玄月微微对上眼。
玄月对他人情绪的变化无比敏感，觉得夜莺是讨厌不光彩的爱情，将硬皮书合上，说：“我没有带其他书来，不能让你欣赏欣赏句子，给你讲一些别的情节，要听吗。”
夜莺沉默许久，直到手臂被玄月轻轻拍一下。
“那些病号被你照顾得很好，不要太担心。”玄月以为夜莺是在想工作的事，“你累了就休息。”
玄月说起文学，夜莺想起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觉得玄月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陪着他的漂亮小孩和小王子很像，说：“今天还好啊，我没有干很累的活儿。”
今晚，玄月没回自己房间，和夜莺挤在单人床。夜莺侧躺着要睡不睡的。玄月把硬皮书放在床头，看到被夜莺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第一次来就注意到照片了，好奇照片上和明星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是谁，是夜莺的父亲吗？
“你放在柜子上的照片是你爸爸吗？”
夜莺翻个身，面向玄月这边，半阖眼睛，即使吃了止疼药也浑身不适，想睡过去又睡不着。“不是。”
玄月觉得这人是不是和夜莺有过关系，“你都带着他的照片，为什么还来这个地方呢。为了一份感情也要好好活着。”
“学生爱上老师、老师出轨学生的感情是很恶劣的东西。”
“你来这儿是为什么呢。‘阿基琉斯’组织应该不会允许国民私自外出帮助所多地区的人。”
“‘阿基琉斯’接管C市自我读中学那一年开始。严格来说C市不是‘阿基琉斯’组织的伴生地，是‘阿基琉斯’组织的俘虏，被占领统治。”
“一个横行霸道的政府犯不着你为了它的罪行命都不要吧。你要不要回你父母那里看看，陪陪他们。”
“我父亲走得早，后来母亲也走了，我就不上学了。在外奔波一年混口饭吃。老师叫我回去把书读完。本科毕业老师又让我读他的硕士。”
“所以你很爱你老师。”玄月想不到可能存在的情况。
“像是他栽培我对吧。他找借口跟师母说回不了家，我在旁边听他讲电话。晚上我们两个在不见人的地方。最初我好爱他，他想怎样都可以。可是ROLL核炸弹被扔在所多地区，搭载的飞行器是我设计的，他找的借口真的完美无缺，说这项研究的意义怎样怎样，然后这种事就发生了。无论是我还是ROLL炸弹还是旅行者飞行器都是满足他的欲望的工具。他一次性杀死十万人，一半的数字记在我头上。他和‘阿基琉斯’的高级官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长大的地方是‘阿基琉斯’组织的占领地，是殖民地，被俘虏统治的人民最终屠戮俘虏统治他国人民。”
玄月沉默良久，说：“你和我是敌人，但你是令人尊敬的敌人。”
“敌人是每一个你都要仇恨入骨的。”
“恨你干什么，恨你几乎每晚都不能入睡么，恨你只比我大十岁，现在是这个样子么。”玄月停顿许久

问出另一个很关心的问题：“你还爱他么。”指夜莺的老师。
“我不知道。”
“你还想回到他身边吗。”
“不想。”
夜莺对很多事只是轻描淡写，玄月愈发觉得照片碍眼，顺手将相框朝下放倒，只露出相框背面的很短一节支撑。
“就当你没有和他认识过吧。”
玄月将修长的手轻轻盖住夜莺的刘海儿，像抚摸婴孩似的揉一揉夜莺白色的头发。
“你会喜欢比你年纪小的吗。”问夜莺。
“小多少。”
“像我这样。”
“会像朋友一样喜欢。”
“你讲话有点恼人。”
夜莺淡淡笑一声，“恋爱不都是要和同龄人谈吗。”
“遇到了喜欢的人，规则不适用了。”玄月说，“就不能说句真实度不高的骗骗我。”
“搞科研不能造假。”
“你现在是医生，要说善意的谎言。”
“该睡觉了。”
7
玄月以为待在夜莺身边穿着厚重的防护衣照顾照顾伤员闲了和小猫玩一玩或者和夜莺说说话的日子会很久很久。身体很差但夜莺会配一些药物给他，口服一些或肌肉注射，他能和正常人一样活动。像是他的生命被夜莺延续。并不在乎待在支离破碎的荒芜混沌的世界。然后联合政府的人找来了，要将停留在医院的人全部驱散，伤者被运到别的城市的医院，其余人员被遣返回乡。
马上要走不了路，玄月往建筑外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在台阶一侧的花坛边缘坐下休息，银色的防护服里面是夜莺的衬衫。
一行黑色的车辆沿着遍布粉尘的马路驶来，玄月听到橡胶快速刮马路的声音，下意识看去，看到缓缓变大的汽车的轮廓。
什么人来于玄月而言都无所谓。白橘相间的长大不少的猫因为害怕在玄月身边缩作一团，玄月把猫咪抱在怀里，低头亲猫咪的脑袋。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人下了车，背着一杆枪，来到玄月面前，说：“请问在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夜莺的人。”
“我不清楚。”玄月说，“或许有吧。”
“谢谢。”一身黑的人没继续问，走回去和他的队友说几句玄月听不懂的。玄月猜测是不是“阿基琉斯”的人要把夜莺抓回去，想去通知夜莺。现在就走会被察觉，所以玄月把猫咪放在腿上，用手指梳理猫咪后背的毛发。
几个人进入建筑。玄月只是用余光看，仰头望天。
夜莺竖着注射器将小巧的玻璃瓶中的药物抽取，给一个快痊愈的人肌肉注射，取了沾碘酒的棉签摁住注射孔，让病人将棉签拿住。
回过身，穿黑色制服的人站在不远处。
“你老师说，只要你愿意回去，他会把你安排到最好的医院，你至少还能活十年。他有个朋友是医学博士，在先天性心脏病的领域造诣极深，能帮助和你‘在一起’的小朋友，看你表现了。”
夜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请回吧。”
玄月绕了路找到夜莺工作的地方，和从病房里出来的穿黑制服的人遇见。那人朝玄月露出一丝冷笑，“如果夜莺想要你活着，你有获救的机会。可是夜莺拒绝和‘阿基琉斯’合作。可惜了你这副皮相。”
“他站在那里和病号讲话就是救我了，我们之间不需要别人。”玄月说。
这也是个不想活不怕死什么也不想要的。
夜莺虚脱地坐下身，冷汗将后背湿透。
倒不是对于老师想把他带回去他多抗拒多不可接受，这些日子他给玄月用了各种药，他让玄月描述状况，玄月总是说“没关系的”“我没事”像从前一样露出笑容，他不相信，觉得玄月的状态不及初见时的一半。
不相信老师的承诺，不信任“阿基琉斯”组织。不想玄月早早死去。
要怎么办呢……
玄月来到夜莺面前，说：“怎么样？”
“他们是联合政府的人，通知我在两个工作日内撤离。”夜莺心平气和撒谎。
“你要去哪儿。”
“以后要流浪了。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要让我走啊。”
“不然和我一起流浪吗。”
“我才不要让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看着我死去。你不管我我就随便去哪里。”
夜莺抬起头，银色的眸子清亮如水。
他知道怎样能让玄月活下去。
“约里克市没有很发达，人均GDP不算高，对我们两个预备役的流浪者是很适合生存的地方。”夜莺道。
“那我们去那儿。”
约里克市有一座很出名的医院，大夫们能完成各种各样精妙的手术。
8
两个人在约里克市的一个旅馆住下。
对门住着两个流浪的少年，偶尔有一个女孩和他们一起住。玄月和他们稍稍交谈，晚上他们来敲门，叫玄月一起出门喝酒放纵。
夜莺表示适当扩大社交圈是好事，同龄人要和同龄人玩，说着把门关上，把玄月锁在门外。
玄月笑得开心，敲自家门，“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和小孩玩。”
“你去了和别人玩。”玄月道。
“我累。”
邻居觉得玄月和夜莺应该关系比较特殊，没有继续要玄月去比较混乱的地方。得亏住的地方是一楼，玄月绕到房屋后面，把窗户推开，坐在窗台上，把双腿收进房间，站起身。进来了。
夜莺坐着身，累得够呛。身体差到喝点葡萄糖水都反胃。打开药盒拿两片止疼药就水咽了。和玄月理论：“在一个地方压抑太久，孤单会给人强烈的错觉。”
“我不是晕船，也不是在雪地，有什么错觉。”
“这件事不对。”
“对和错没有意义。”
夜莺懒得想说辞。靠着身在脑海捋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崩坏”到如此程度。
玄月觉得夜莺是没力气生气，倒了杯温水递在夜莺面前。

夜莺把杯子放桌子上。
“出门玩吗。”玄月说。
于是两个人在河滩踩着鹅卵石散步，风中是溪流潺潺的声音。
玄月把在便利店买的一盒烟火拿出，拆开包装，拿出一根递给夜莺。拿着打火机将烟火点燃。“拿远一点，不然烧到衣服。”玄月说。
夜莺捏着放出明亮光芒的烟火，将光束对着水面，看金色的光点子掉落。
烟火让他的心很亮堂。
一切重回黑暗。仿佛光芒不曾存在。
烟火的光芒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一扇透出阳光的门。阳光普照的世界人的心是广阔宽容亮堂温柔的。门关上，黑暗比先前更浓稠，像是无边的细沙，将二人包裹于混沌。浓稠浓重，像是对亘古中某种崇高的回应。
年轻时老师总是跟他说求真向善同别国携手并进抵抗历史虚无主义等等，老师给他好处他没有任何感觉，怎样都是活着，他无比麻木。老师说人类是万物之灵长，能够铸就爱的奇迹，他觉得老师的话很虚无，又好奇老师表达的这个东西到底什么样，爱与善意与友情与爱情究竟面貌如何？老师说理想的世界是世界上没有人受苦，没有人被压迫被奴役，具有绝对的公平正义，不用愤怒不用仇视，我们一起为这个目标奋斗一生吧。老师做着诱骗学生的事，夜莺觉得老师也只是个想得到爱或者他人的身体的可怜人，随便吧，无所谓了，老师想要什么就从他这里取吧。但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我想要那个世界存在。ROLL核武器实验成功的消息把夜莺杀死了。深爱老师是因为老师给了他一个理想，老师把理想毁去，这份爱亦被毁去。玄月把一根烟火交到夜莺手里，玄月什么时候买的这盒奇异的东西夜莺都没发觉，玄月拿着打火机将夜莺拿着的烟火点燃，夜莺突然有了点活着的感觉。
仿佛玄月交给他的是一颗燃烧的星辰。
“小烟花好看吗。”玄月问。
“好看。”
很喜欢很喜欢夜莺，夜莺不是不喜欢他，渴望问题的答案，玄月说：“真的不喜欢比你小的吗。”
想要借助“阿基里斯”之手让玄月活下去，不想为“阿基里斯”工作，想出了恰当的方式，以后不会和玄月纠缠，不会影响玄月一分一毫，此时说“我喜欢你”是可以的。
夜莺说：“喜欢。”
玄月好久好久没有如此高兴，笑起来，微微俯身，亲吻夜莺。
9
街头，电话亭中，夜莺把话筒拿下，拨号码。
“老师，是我。”
“他刚刚二十岁。老师叫我回去读书时，我也二十岁。”
“TOURIST飞行器的设计稿我保留了一份。如果他被治愈，我会以你的名义将TOURIST的设计稿上交组织。”
10
玄月在约里克市的医院躺了半年，身体各项指标恢复正常了医生才放他走。护士将一个文件包交给玄月。
给夜莺打电话，手机传出“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不要我了吗？
街道繁华，人来人往，小孩嬉闹，大人微笑，鸣笛喧嚣。玄月没在看什么，眼前的世界鲜亮的色彩慢慢扭曲，混沌无比。孤独感像万顷波涛，刺得他骨髓发痛。
玄月在公交站的椅子坐下，打开文件包，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
将字条拿出来，上面有一个地址，是夜莺的字迹。夜莺说：你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在等你回去。
觉得谁给他办的入院、费用谁给他结的一定有记录，能找到夜莺使用的手机号，回医院问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在系统查“玄月”这个名字。穿白衬衫的年轻姑娘在窗口那边抬头，一脸奇怪地盯玄月，“确定是这个名字吗？没这个人啊。”
“我在你们医院躺了六个月，没有任何关于我的记录？”
“什么都没有。”
“那请您帮我查一下收费系统里有没有‘夜莺’这个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和之前去世的一个很年轻的科学家同名。”
“什么去世？”
“夜莺，就是旅行者飞行器的研发者，你没看新闻吗。大概四五个月前去世的吧，辐射让他的身体没剩下一点好的，骨灰都要装进厚实的铅制盒子深埋地下。旅行者飞行器的程序和参数被他改掉不少，从今往后飞行器只能往外太空发射，无法收回，不能用于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