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红毯尽头，遥望着另一端的拱门。按照仪式的程序，玛丽安一会将从那里走上红毯，然后我们宣读誓言、交换戒指并拥吻，在花瓣、泡泡和气球的簇拥下开始盛大的宴席。玛丽安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我心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对晃动着的黑白缎带和一双蓝色眼睛闯入了我的脑海，搅得我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如今，我已经彻底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依照古老的传统，我邀请了朋友莱普琪立安出任伴郎，现在他就在幕后为我紧锣密鼓地筹备仪式。看见他忙碌的身影，我不由得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两周前。
莱普琪立安瞪大眼睛，做出夸张的惊讶状。“你跟妮姬结婚，在我看来已经够离谱了，现在你告诉我还有更离经叛道的事？”我抽了一口烟，蓝灰色的烟雾让吸烟室里变得朦朦胧胧。“婚礼还有两周，你对别的女人产生了多余的感情。”我点了点头。“不过一时情迷意乱而已。我早就说，你这样多情的男人，结婚前不要和别的女人接触。”我沉默着。莱普琪立安喝了口咖啡，“作为朋友，我建议你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博士斟酌着开口了，但很快又补充道：“当然，我事不关己，才能说得这么干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婚礼前12天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躺在指挥室的床上，久久难以入眠。明天玛丽安就会来找我，我们挑选婚纱、戒指，收拾房屋，一起拟定仪式当天要用的誓词。我不是因为激动和兴奋而失眠，而是一想到心里的情感说出口之后，将会给所有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就紧张地浑身发抖。皇冠和玛丽安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交替出现，我终于在纠结不安中陷入梦境。

睡得不好，有些头疼。
门铃响了，一开门，玛丽安就开心地向我扑来，我稳稳地抱住玛丽安，目光却与后边的皇冠交汇。视线相交的瞬间，我和皇冠都默契地转过头去。出门后，玛丽安像撒欢的小狗一样围着我转，我笑着牵过她的手，向预定好的的礼服店走去。皇冠还像之前那样走着，金色长发上的黑白色缎带随走路摇曳，在我的视野中喧嚣着。

更衣室的门轻轻关上了，玛丽安在里面试穿新的婚纱。门缝里传出轻笑声和布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整个店里都弥漫着期待的氛围。我观看着店里陈列的各式礼服，忽然闻到了一股柑橘的香气。转过身去，皇冠正举着一件厚重笔挺的英式西装。“我觉得这件很适合你，谋士卿，跟玛丽安那件很搭配。你要不要试试？”看着皇冠明亮的蓝色眼睛，我点头同意了下来。

比玛丽安更快地完成更衣。皇冠满意地看着我：“嗯，平直笔挺，古典优雅，玛丽安看了一定很喜欢……”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想要为我整理领口。更衣室的门开了一道缝，年轻女店员的声音说到：“新郎，准备好了吗？她想给你个惊喜！”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皇冠，转身时又与她的指尖触碰。不经意间的触碰，却像电流般穿透我的神经。“去吧，别让她等太久。”皇冠的声音很轻。
我没有回头，只是在推门时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玛丽安穿了一身极具现代美感的丝缎裙，长摆轻的像要飘起来，像是在海边游憩的少女。我看呆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好看。如果新娘是皇冠，应该穿一件什么样的婚纱呢？玛丽安搂着我的胳膊，眉毛弯了起来，像是在确认我说的是真心话。皇冠小姐的审美果然非同凡响，挑选的婚纱无可挑剔，可是，站在落地镜前，看着玛丽安飞扬的白纱和我厚重的长摆西装，我们仿佛来自两个时空。年轻女店员笑道：“像个来自19世纪的军官呢！”然而，当皇冠的身影走入落地镜时，我发现我们两个才像是一张老照片里的男女主角。

婚礼前7天
我和莱普琪立安在咖啡馆里相对而坐。博士抽了一口电子烟，询问我的决定。我也掏出香烟，用登喜路打火机点上，然后点了点头。“我还是要跟皇冠表达心意。”博士一边看着我的眼睛，一边敲击着桌子，电子烟的红点在斑驳的光照下一闪一闪。“那之后呢？你的婚礼取消吗？”我沉默地抽着烟，烟雾在阳光下升腾，包裹了座位，将我们与咖啡馆隔离开来。
莱普琪立安笑了起来：“呵呵，你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容易对付……”他敛起笑意，正视着我：“无论最后你选哪个，我都会帮你到底。皇冠这事，由我来盯着，只要有机会，我立刻通知你……”

婚礼前夕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我正在家里陪玛丽安看电视。玛丽安紧紧地靠着我，抱着我的胳膊，桌子上摆放着没收拾的餐盘，是特地为我做的料理。“指挥官，婚礼的词，你想好了吗？”我的心思既不在电视节目，也不在誓词上，突然一问，我只能顺口搭音。手机震动了一下，我迅速查看，是莱普琪立安发来了消息。

我猛的站起身来，玛丽安惊讶地问我：“指挥官，你要去哪？”我搪塞是同事找我开会。玛丽安嘟起了嘴：“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还要拉着你开会……”我刚穿上鞋，感觉腰从背后被人抱住，身后传来玛丽安的嘱托：“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我没回头，急匆匆地走向约定的地点。莱普琪立安驾着他的爱车保时捷已等候多时。路上，他为我讲解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由于事务繁多，皇冠要返回王国，今晚她预定了泰特拉花园酒店，21点入住。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和博士坐在酒店大堂里，灯光泛着暖黄色，映得真皮沙发旧而柔软，我手脚却冰凉的像在颤抖，旧皮革如同一只干枯的手，攥住了我跳动的心脏。
20：30我开始向大门口张望。一会见到她时，她一定会愣住。我是握住她的手，还是拥抱她，甚至亲吻她呢？
20：50我开始坐立不安，目光在酒店外的道路上搜索着。那天她为我挑选的西装，到底是巧合的失误，还是刻意为之呢？如果能再牵一次她的手，感受一次那种温暖……
21：00大门开了，我几乎跳起来上去迎接，走进来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夜色渐沉，大堂里越来越冷，我紧握的手心渗出薄汗。只要再等待片刻，我的人生将会改写……

看手机的莱普琪立安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取消入住，直接回王国去了。”大堂的灯光仍然暖黄，我的心也在这暖色调下安定下来。我做了如此荒谬的决定，在婚礼前夕与另一个女人约会。还好我没有踏出这一步，不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们在这轨迹转折之处擦肩而过，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手机响了，是玛丽安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轻快，那一刻，我感到有些恍惚，几乎忘了我在等谁。“走，我们回去吧。”我拍了拍博士的肩膀。
我甚至想不明白，究竟是为错过了皇冠而遗憾，还是为没有背叛玛丽安而如释重负。

回到家打开房门，客厅的灯亮着，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视在重播白天的节目。玛丽安则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我走过去轻抚她的脸颊，她悠悠转醒，凑上来蹭着我：“指挥官，你回来的好晚啊……以后不要这么晚出去了。”我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萦绕鼻腔，不由得想起了礼服店里柑橘的香气和金色长发。
客厅的灯依旧明亮，玛丽安的怀抱依旧温暖。我知道自己已回到了命定的轨迹，却再也分不清，那温暖是喜悦还是落寞。

图：GA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