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皮古画
民国十七年，春。
义庄的木门又在响了。
林凤娇放下手里的朱砂笔，指尖在黄符纸上悬了悬。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抖，月亮像枚蒙尘的铜钱，勉强在云缝里露个脸，把院子里那几具盖着白布的棺木照得影影绰绰。
“师父，要不我去看看？”文才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青布道袍的袖子蹭了块墨痕，“这都第三晚了，别是进了贼吧？”
“嘘。”林凤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听。
风声里裹着点奇怪的动静，不是鼠窜，也不是猫跳，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木头，一下，又一下，慢悠悠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
秋生从房梁上翻下来，手里还转着柄桃木剑：“师父，我去瞅瞅。”这小子总爱耍些花哨把式，落地时特意顿了顿，想在文才面前显显能耐，却没留神踩翻了墙角的铜盆，哐当一声，把自己吓了个激灵。
林凤娇皱眉：“站稳当了。”他起身时顺手拎起墙角的墨斗，墨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跟紧我。”
三人蹑脚走到院子里，那刮木头的声音更清楚了，像是从最东头那口空棺里传出来的。那棺木是前几日镇上王老爷家送来的，说是给早逝的小儿子备着，暂时寄存在义庄，等选好坟地再入土。
秋生刚要去掀白布，被林凤娇一把按住。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屈指一弹，符纸“呼”地燃起来，火光里映出棺盖上趴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弓着背，脑袋一下下往木头上去撞。
“是活物？”文才往后缩了缩，手里的油灯晃得厉害。
“不像。”林凤娇眯眼细看，那影子的胳膊软得像没骨头，刮木头的声音其实是指甲断裂的脆响，“退后。”
他将墨线缠在指尖，猛地往棺木上甩去。墨线刚触到那影子，就听见“滋啦”一声，像是热油泼在了冰上，影子怪叫着缩成一团，竟从棺缝里钻了进去。
秋生举剑就要劈：“师父，我劈了它！”
“别碰棺木。”林凤娇按住他的手腕，借着符火往棺里瞧。这口棺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按理说不该有缝隙，可此刻棺盖与棺身之间竟裂开道细缝，缝里黑沉沉的，像有双眼睛在瞅着他们。
“这棺木不对劲。”林凤娇伸手摸了摸棺身，入手冰凉，竟比腊月的寒冰还冷，“文才，取糯米来。”
文才应声去了，秋生凑过来低声问：“师父，这是撞了邪？还是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好说。”林凤娇盯着那道缝，“寻常鬼魅不敢在义庄放肆，这东西来得蹊跷。”
正说着，文才端着糯米跑回来，脚下一滑，整碗糯米都扣在了棺盖上。怪事就在这时发生了——那些糯米落在棺盖上，竟像水滴进了滚油里，滋滋地冒着白烟，还没等落地就化成了黑灰。
“乖乖！”秋生倒吸口凉气，“这玩意儿比僵尸还邪门！”
林凤娇却忽然皱起眉，他闻到股奇怪的香味，不是香烛，也不是脂粉，倒像是……颜料混着陈年的霉味。他刚要细嗅，那口棺木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棺盖“砰”地一声弹开半尺，从里面飘出张黄纸，慢悠悠地落在他脚边。
借着符火一看，纸上竟用朱砂画着幅画：几笔勾勒出个女子的背影，穿着旧式的旗袍，正往一片漆黑里走。画的角落盖着个红印，像是枚私章，却看不清字迹。
“这是……”秋生刚要伸手去捡，那画突然自己燃了起来，火光里，那女子的背影竟转了过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不好！”林凤娇拽着两个徒弟后退，可还是晚了一步。火光熄灭的瞬间，院子里突然刮起阵阴风，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头发垂在脸前，看不清模样，手里还抱着个卷轴。
“先生，买幅画吗？”女人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含着口痰，“我这画，能照见人心呢……”
秋生刚要拔剑，却被林凤娇按住。他盯着女人怀里的卷轴，那卷轴的布料看着眼熟，像是……上好的宣纸混了人皮？
“你的画，我买不起。”林凤娇缓缓举起墨斗，“但我劝你，别在这儿撒野。”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买不起？可我看先生的徒弟，倒是块好料子呢……”她说着，怀里的卷轴突然散开，里面哪是什么画，分明是张血淋淋的人皮，皮上用金线绣着眉眼，竟与秋生有七分相似！
秋生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师、师父……”
女人往前飘了两步，旗袍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串黑水印：“你不买，我就自己取了……”
林凤娇眼神一凛，墨线猛地甩出，正缠在女人的脚踝上。他本以为能定住这邪物，没成想墨线刚触到她的衣服，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似的，迅速变黑断裂。
“没用的。”女人抬起头，头发分开，露出张惨白的脸，脸上果然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窟窿在淌黑血，“我这画，是用九十九个人皮做的，专收你们这种有道行的……”
话音未落，她怀里的人皮突然飞了出来，直扑秋生面门。林凤娇眼疾手快，拽着秋生往旁边一躲，人皮擦着秋生的耳朵飞过，钉在了门框上，竟像张纸似的贴在上面，金线绣的眼睛还在眨动。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文才急得直跺脚，手里的油灯都快捏碎了。
民国十七年，春。
义庄的木门又在响了。
林凤娇放下手里的朱砂笔，指尖在黄符纸上悬了悬。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抖，月亮像枚蒙尘的铜钱，勉强在云缝里露个脸，把院子里那几具盖着白布的棺木照得影影绰绰。
“师父，要不我去看看？”文才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青布道袍的袖子蹭了块墨痕，“这都第三晚了，别是进了贼吧？”
“嘘。”林凤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听。
风声里裹着点奇怪的动静，不是鼠窜，也不是猫跳，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木头，一下，又一下，慢悠悠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
秋生从房梁上翻下来，手里还转着柄桃木剑：“师父，我去瞅瞅。”这小子总爱耍些花哨把式，落地时特意顿了顿，想在文才面前显显能耐，却没留神踩翻了墙角的铜盆，哐当一声，把自己吓了个激灵。
林凤娇皱眉：“站稳当了。”他起身时顺手拎起墙角的墨斗，墨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跟紧我。”
三人蹑脚走到院子里，那刮木头的声音更清楚了，像是从最东头那口空棺里传出来的。那棺木是前几日镇上王老爷家送来的，说是给早逝的小儿子备着，暂时寄存在义庄，等选好坟地再入土。
秋生刚要去掀白布，被林凤娇一把按住。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屈指一弹，符纸“呼”地燃起来，火光里映出棺盖上趴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弓着背，脑袋一下下往木头上去撞。
“是活物？”文才往后缩了缩，手里的油灯晃得厉害。
“不像。”林凤娇眯眼细看，那影子的胳膊软得像没骨头，刮木头的声音其实是指甲断裂的脆响，“退后。”
他将墨线缠在指尖，猛地往棺木上甩去。墨线刚触到那影子，就听见“滋啦”一声，像是热油泼在了冰上，影子怪叫着缩成一团，竟从棺缝里钻了进去。
秋生举剑就要劈：“师父，我劈了它！”
“别碰棺木。”林凤娇按住他的手腕，借着符火往棺里瞧。这口棺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按理说不该有缝隙，可此刻棺盖与棺身之间竟裂开道细缝，缝里黑沉沉的，像有双眼睛在瞅着他们。
“这棺木不对劲。”林凤娇伸手摸了摸棺身，入手冰凉，竟比腊月的寒冰还冷，“文才，取糯米来。”
文才应声去了，秋生凑过来低声问：“师父，这是撞了邪？还是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好说。”林凤娇盯着那道缝，“寻常鬼魅不敢在义庄放肆，这东西来得蹊跷。”
正说着，文才端着糯米跑回来，脚下一滑，整碗糯米都扣在了棺盖上。怪事就在这时发生了——那些糯米落在棺盖上，竟像水滴进了滚油里，滋滋地冒着白烟，还没等落地就化成了黑灰。
“乖乖！”秋生倒吸口凉气，“这玩意儿比僵尸还邪门！”
林凤娇却忽然皱起眉，他闻到股奇怪的香味，不是香烛，也不是脂粉，倒像是……颜料混着陈年的霉味。他刚要细嗅，那口棺木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棺盖“砰”地一声弹开半尺，从里面飘出张黄纸，慢悠悠地落在他脚边。
借着符火一看，纸上竟用朱砂画着幅画：几笔勾勒出个女子的背影，穿着旧式的旗袍，正往一片漆黑里走。画的角落盖着个红印，像是枚私章，却看不清字迹。
“这是……”秋生刚要伸手去捡，那画突然自己燃了起来，火光里，那女子的背影竟转了过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不好！”林凤娇拽着两个徒弟后退，可还是晚了一步。火光熄灭的瞬间，院子里突然刮起阵阴风，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头发垂在脸前，看不清模样，手里还抱着个卷轴。
“先生，买幅画吗？”女人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含着口痰，“我这画，能照见人心呢……”
秋生刚要拔剑，却被林凤娇按住。他盯着女人怀里的卷轴，那卷轴的布料看着眼熟，像是……上好的宣纸混了人皮？
“你的画，我买不起。”林凤娇缓缓举起墨斗，“但我劝你，别在这儿撒野。”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买不起？可我看先生的徒弟，倒是块好料子呢……”她说着，怀里的卷轴突然散开，里面哪是什么画，分明是张血淋淋的人皮，皮上用金线绣着眉眼，竟与秋生有七分相似！
秋生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师、师父……”
女人往前飘了两步，旗袍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串黑水印：“你不买，我就自己取了……”
林凤娇眼神一凛，墨线猛地甩出，正缠在女人的脚踝上。他本以为能定住这邪物，没成想墨线刚触到她的衣服，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似的，迅速变黑断裂。
“没用的。”女人抬起头，头发分开，露出张惨白的脸，脸上果然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窟窿在淌黑血，“我这画，是用九十九个人皮做的，专收你们这种有道行的……”
话音未落，她怀里的人皮突然飞了出来，直扑秋生面门。林凤娇眼疾手快，拽着秋生往旁边一躲，人皮擦着秋生的耳朵飞过，钉在了门框上，竟像张纸似的贴在上面，金线绣的眼睛还在眨动。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文才急得直跺脚，手里的油灯都快捏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