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深秋的雨敲打着窗棂，老毕把最后一碗热汤面端上桌时，楚河正对着手机里的租房信息出神。
“先吃饭。”老毕把筷子塞进他手里，“房子慢慢找，天塌下来有我呢。”
楚河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水汽。三年前他来这座城市投奔亲戚，却在车站弄丢了所有证件和钱，是开小面馆的老毕把他领回了家。那时老毕总说：“我这店小，多双筷子的事。”
楚河留下帮忙，从笨拙地学端面，到能精准记住熟客的口味。老毕总在旁边看着，看他系着自己那件洗褪色的蓝布围裙，看他在灶台前被烟火熏红的脸，心里像被温水泡着，慢慢软了下去。
变故发生在去年冬天。面馆后厨的煤气罐泄漏，楚河想也没想就把离得最近的老毕推开，自己却被爆炸的气浪掀倒。老毕抱着他烧得发烫的胳膊冲进医院时，声音都在抖：“医生，先治他，多少钱我都掏！”
楚河醒来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老毕熬得通红的眼睛。“傻小子，”老毕摸着他缠着纱布的手，“命比啥都金贵，你逞什么能？”
楚河扯着嘴角笑，声音沙哑：“你要是出事了，谁给我煮面吃？”
那天之后，有些东西悄悄变了。老毕会在收工后，默默帮楚河揉酸痛的肩膀；楚河会在老毕数钱时，从背后轻轻圈住他的腰。他们没说过什么滚烫的话，可对视时眼里的光，比灶台的火焰还要暖。
今晚楚河说要搬出去，老毕的心猛地空了一块。他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听见楚河轻声说：“其实……我不想走。”
老毕猛地抬头，撞进楚河盛满星光的眼睛里。
“我知道，”楚河声音发颤，“我们都是男人，可我……”
“留下来。”老毕打断他，声音比平时低沉，“这面馆，有我的一半，也该有你的一半。”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握住楚河的手，“不止面馆，我的日子，也想分你一半。”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的灯光却亮得像春天。楚河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老毕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两人鼻尖都泛了红。
后来熟客们发现，面馆里两个男人的互动更亲了，收摊时会一起锁门，进货时会并肩扛着面粉袋，偶尔抬头对笑的样子，比辣椒油还要让人心里发烫。没人去问太多，只是觉得，这家小面馆里的汤，好像比以前更暖了。
因为那汤里，除了烟火气，还多了两份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的心意。

6

nt，好看爱看，gkd

牛逼

开春时，面馆来了个新伙计，叫董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眉眼敞亮，说话带着乡音，说是楚河老家远房的表弟，来城里找活干。
“毕哥好。”董伟把行李往墙角一放，手脚麻利地要去擦桌子，被老毕拦了，“先坐下喝碗热汤，不急着干活。”
楚河给董伟端来面，多加了个荷包蛋：“他跟咱不一样，读过高中，是来学手艺的。”
董伟捧着碗，眼睛瞪得溜圆：“表哥总说毕哥的面是一绝，我以后就跟你们学，学好了也开家面馆，让俺娘也尝尝这味儿。”
老毕听着乐，拍他肩膀：“好好学，我这手艺，倾囊相授。”
董伟确实机灵，学东西快。看楚河记客人口味，他就把熟客的喜好写在小本子上；见老毕调汤时总盯着火候，他就蹲在灶台边数秒。只是这小伙子心细，没过几天就看出些门道。
那天收摊早，楚河在后面洗碗，老毕给他递毛巾，手指不经意擦过楚河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眼。这一幕被收拾桌子的董伟看在眼里，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继续擦桌子，只是动作慢了些。
夜里楚河给老毕揉腰，董伟端着水杯进来，正好撞见楚河的手搭在老毕腰上，老毕微微仰着头，嘴角带着点放松的笑意。董伟“啊”了一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往外走，差点撞上门框。
“这小子。”老毕失笑，楚河却皱了皱眉，“他是不是……”
“怕啥。”老毕握住他的手，“咱没偷没抢，光明正大过日子。”
第二天董伟来得格外早，眼圈有点红，见了他们却像往常一样喊“毕哥”“表哥”，只是不敢直视他们。老毕看在眼里，中午特意多炒了个菜，给董伟倒了杯啤酒。
“小伟，”老毕呷了口酒，“你是不是看出啥了？”
董伟捏着酒杯，指节发白，好半天才抬头，声音有点闷：“毕哥，表哥，你们……你们这样，不怕人说闲话？”
楚河刚要开口，被老毕按住。“怕过。”老毕看着他，“但比起闲话，我更怕身边没人陪。你表哥当年为了救我，胳膊上留了那么大一块疤，我这条命都是他的，咋能让他受委屈？”
楚河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往老毕碗里夹了块肉。
董伟看着他们，又想起在家时，娘总说表哥命苦，没爹娘疼，现在看表哥望着毕哥的眼神，亮得像星星，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俺娘说，人活一辈子，能遇上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比啥都强。”董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毕哥，表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你们别往心里去。”
老毕和楚河对视一眼，都笑了。
打那以后，董伟像变了个人。看到老毕给楚河披外套，他会主动把门关紧；见楚河给老毕留着最后一块排骨，他会假装没看见，转头去扫门口的落叶。有回有个醉汉胡言乱语，指着老毕和楚河说些难听的，董伟当时就急了，攥着扫帚挡在他们身前：“你胡说啥！毕哥和表哥是好人，比你强一百倍！”
醉汉被他唬住，骂骂咧咧地走了。老毕拍着董伟的背，眼眶有点热。楚河递给他一瓶水，低声说：“谢了，小伟。”
董伟挠挠头，脸通红：“应该的。”

董伟来面馆的第三个月，开始在夜里睡不着。
他躺在阁楼的小床上，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楚河给老毕揉肩的力道，老毕笑着说“轻点”的声音，还有碗碟碰撞的细碎声响。这些声音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起初他只觉得表哥好。楚河教他揉面时，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背，温温的；收摊后楚河替他补磨破的袖口，针脚歪歪扭扭，却比娘做的还让他安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楚河的眼神变了。看楚河低头数钱时微蹙的眉，看楚河被蒸汽熏红的脸，甚至看楚河给老毕递毛巾时自然的姿态，心里都会像被滚油烫了一下，又麻又疼。
那天老毕去市场进货，店里只剩他和楚河。楚河站在灶台前熬汤，火光映着他胳膊上那道浅褐色的疤，董伟突然想起老毕说过，这疤是为了救他才留的。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他走上前，声音发紧：“表哥，我帮你烧火吧。”
楚河回头看他，笑了笑：“不用，你去把桌子擦了。”那笑容落在董伟眼里，竟比锅里的汤还要烫。他猛地别过脸，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指尖全是汗。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老毕淋雨受了寒，夜里发起高烧。楚河守在床边，用毛巾给他擦额头，动作轻得像呵护易碎的瓷。董伟端着姜汤进来时，正看见楚河俯身，额头抵着老毕的额头试温度，鬓角的发丝垂下来，扫在老毕脸上。
那一刻董伟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他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蹲在巷口的屋檐下，任凭雨水打湿裤脚。他终于明白，老毕和楚河之间那层看不见的东西，是他永远挤不进去的。楚河看老毕的眼神，那种藏在眉梢眼底的在意，他从未得到过。
几天后，董伟找了个借口，说老家有急事，要回去。老毕和楚河留他，他却不敢抬头，怕眼里的红被看见。收拾行李时，楚河进来帮他叠衣服，说：“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
董伟“嗯”了一声，猛地抱住楚河的腰。楚河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董伟却松开手，抓起背包就往外跑，像在逃什么。
他没敢回头，直到走出老远，才听见老毕在后面喊：“路上当心！”他捂住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后来董伟在老家开了家小面馆，按老毕给的方子熬汤，味道竟有七八分像。有熟客问他：“你这汤里，咋总喝出点舍不得的味儿？”
董伟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那味道是什么——是他偷偷藏起来的、没能说出口的少年心事，是楚河给他补过的袖口，是灶台上跳动的火光，也是那场雨夜里，他终究没能靠近的温暖。
偶尔他会给老毕打个电话，听楚河在旁边问“是不是小伟”，他会说“表哥，毕哥，我挺好的”，然后匆匆挂掉。他明白，有些感情只能藏着，就像他碗里的汤，再像，也成不了楚河熬的那一碗。
而巷尾的那家老面馆里，楚河正把刚煮好的面端给老毕，老毕往他碗里加了勺辣椒油，笑着说：“小伟那小子，估计把店开得红火了。”楚河点点头，眼里的光落在老毕脸上，安稳得像晒了一整天的棉被。
有些故事，注定只能有两个主角。董伟的退场，或许才是对这份感情，最沉默也最体面的成全。

老毕和楚河领回哥布林那天，是清明刚过。孩子怯生生地攥着楚河的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像只受惊的小鹿。老毕蹲下来，把刚买的糖人递给他：“以后这就是家了，我是毕爸，他是楚爸。”
哥布林这名字是楚河取的，说听着热闹，像地里蹦跶的小精灵。孩子起初总闷不吭声，却会悄悄跟着老毕学揉面，看楚河熬汤时，眼睛瞪得溜圆。有回老毕腰疾犯了，楚河在灶前忙得团团转，哥布林突然搬来小板凳，踮着脚给老毕捶背，力道轻得像羽毛：“毕爸，不疼。”老毕眼圈一热，把他揽进怀里，楚河在旁边看着，汤勺在锅里晃出了圈。
哥布林长到十六岁时，已经是个半大的小伙子，眉眼像楚河，性子却随老毕，闷头做事，心里有数。那年暑假，董伟带着女儿莹莹来城里，说是让孩子看看世面。莹莹扎着羊角辫，见了哥布林就笑：“我爸总说，你家的面比我家的香。”
哥布林红了脸，转身钻进厨房，端出两碗加了双份牛肉的面。莹莹吸溜着面条，哥布林就在旁边看着，看她鼻尖沾了辣椒油，递纸巾时手都在抖。那几天，两个半大的孩子总凑在一起，莹莹追着问城里的事，哥布林就带她去巷口看老槐树，讲当年毕爸和楚爸在这里支起面摊的故事。
董伟看在眼里，夜里找老毕喝酒，叹了口气：“俩孩子要是能成，也是缘分。可我家莹莹是闺女，你家哥布林……”他没说下去，老毕却懂了。这世道对两个男人的家，总带着些异样的眼光，更别说他们养大的孩子。
果然，回了老家，董伟就把莹莹禁了足。莹莹哭着闹，说哥布林好，说毕爸楚爸都是好人。董伟摔了碗：“他们家啥情况？你嫁过去要受多少闲话！”
哥布林知道了，揣着自己攒的零花钱，坐了一天火车摸到董伟的面馆。他站在董伟面前，腰杆挺得笔直：“叔，我知道您担心啥。我会对莹莹好，我跟毕爸楚爸学了手艺，以后开家面馆，养得起她。”
董伟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眼间有老毕的踏实，又有楚河的执拗，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在巷口淋雨的夜晚。他别过脸，声音发哑：“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话没说完，莹莹从里屋跑出来，扑进哥布林怀里。董伟闭了闭眼，终究没再拦。
结婚那天，老毕和楚河忙前忙后，给哥布林扯了新布料做西装，楚河熬的喜汤，香飘了半条街。董伟看着女儿穿着红棉袄，被哥布林牵着手，眼眶湿了：“以后啊，两家的面，得熬出一样的暖。”
一年后，莹莹生了个大胖小子。哥布林抱着孩子，给老毕和楚河看：“毕爸，楚爸，您看他像不像我小时候？”
老毕凑过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楚河在旁边笑，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光。阳光透过面馆的窗户，落在祖孙三代人身上，汤锅在灶上咕嘟作响，混着孩子的哭声、笑声，像一首热热闹闹的歌。
巷口的老槐树又发了新芽，风吹过幌子，哗啦啦地响。老毕和楚河并肩坐在门槛上，看哥布林和莹莹在店里忙碌，看小孙子在学步车里摇摇晃晃地追着猫跑。
“日子还真就这么过来了。”老毕叹道。
楚河往他手里塞了个热馒头：“早说过，心里有暖，啥坎儿都能过。”
馒头的热气熏了眼，老毕看着楚河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工地递水的那天。原来有些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像锅里的汤，熬着熬着，就成了一辈子的暖。

3

@黑暗楚子 @毕撸毕666

牛逼

3

再写10虎粮的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