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大叔独坐窗前，茶是刚泡的，碧螺春，白汽袅袅地升腾，又很快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窗外的雨点砸在铁皮檐上，噼啪作响，时而夹杂一两声闷雷，远处天际线被乌云压得低低的，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团铅灰色的铅块。
大叔的茶杯是粗瓷的，边沿有一道细小的裂纹，他每回喝茶都避开那处，却总也避不开那裂纹的存在。茶已经泡到第三巡，滋味淡得几乎尝不出来，大叔却还是捧着杯子，仿佛那里面盛着什么灵丹妙药。其实他知道，茶不过是茶，解不了渴，更医不了心。
街上的行人早已躲了起来，偶有一二顶伞匆匆掠过，又立刻被雨幕吞没。
大叔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伞尖，想起年轻时也曾这样在雨中奔跑过，不避水洼，不躲雷声，衣服湿透了也不在意。如今倒好，一把伞也懒得撑，任凭雨水在窗外肆虐，自己缩在屋子里，与一壶将尽的茶作伴。茶凉了，大叔才惊觉自己竟喝了这么久。他起身去换茶，路过镜子时瞥了一眼，镜中的人眼角皱纹纵横，头发花白，活脱脱一个老头子。他忽然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又笑这笑声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多么突兀。
重新坐下，新泡的茶又冒着热气。雷声远了些，雨点却更密了，打在玻璃上，留下道道水痕。大叔望着那些水痕，它们蜿蜒流下，像极了人脸上的泪水，只是无人擦拭。"也好。"大叔自言自语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总比没人说话强。"窗外的雨忽然小了，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斜斜地照进屋里，正落在茶杯里，那茶叶便金灿灿地浮了起来。大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眼角堆起了皱纹。他知道，雷雨总会过去，而茶，永远都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