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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25🙃2176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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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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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钓竿并排指向粼粼的河面，空气里只剩下蝉鸣、水流的低语，以及一种微妙的、新生的宁静。小赵学着身边大哥哥的样子，屏息凝神，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浮漂。那团白白的面饵安静地沉在水下，像一个小小的谜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赵的脚丫在石头上不安分地蹭着，最初的兴奋被等待的漫长渐渐消磨。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小张。只见他姿态放松地坐在折叠小凳上，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手虚握着钓竿，目光沉静地望着远方，仿佛思绪已随水流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份从容的专注，是小赵此刻难以企及的。
“哥哥，”小赵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像怕惊扰了水底的精灵，“鱼…它们真的会来吗？” 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小张闻声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当然会。钓鱼就像等一朵花开，急不得。你看，水波在动，小鱼虾在下面忙活呢，大鱼总会被吸引过来的。” 他顿了顿，看着小赵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忽然起了兴致，“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明远！爸爸妈妈叫我小远！” 小赵挺起小胸脯，响亮地回答。
“小远，好名字。” 小张赞许地点点头，“我叫张哲，你可以叫我小张哥哥。”
“小张哥哥！” 小赵立刻甜甜地叫了一声，感觉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张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你怎么懂这么多钓鱼的事情？还有，你刚才在想什么呀？那么远的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像小鱼吐泡泡一样冒出来，充满了孩子特有的天真和直接。
小张被他的率真逗笑了。“我是大学生，在城里念书。放假了就喜欢来这儿坐坐，清净。” 他耐心地回答，“钓鱼嘛，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学的，他老人家才是个高手。至于刚才……” 他目光再次投向波光潋滟的河面，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悠远，“我在想这条河的故事。你看，它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流过来，流过很多山，很多村子，见过很多像我们这样在岸边钓鱼的人，也带走了很多时光。它就像一条会流动的历史书。”
“历史书？” 小赵的眼睛倏地亮了，像被点亮的星辰。他对“历史”这个词有着天然的向往，那代表着未知的、充满英雄和传奇的世界。“那…这条河见过秦始皇吗？书上说他是第一个皇帝！” 他迫不及待地追问，小小的身体都往前倾了倾，差点把钓竿带歪。
小张赶紧伸手帮他扶稳钓竿，被小家伙跳跃的思维和旺盛的求知欲彻底逗乐了。“哈哈，秦始皇那时候，这条河可能还只是条小溪呢！不过，这片土地，倒是肯定见证过许许多多的故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赵亮晶晶的眼睛，“小远喜欢听历史故事？”
“嗯！特别喜欢！” 小赵用力点头，“我们老师讲得可少了，书上的字好多，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那正好，” 小张的笑容更深了，“哥哥肚子里可存着不少故事呢。等鱼儿上钩的功夫，我讲个‘姜太公钓鱼’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那可是个关于钓鱼的大人物！”
“好！好！” 小赵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刚才等待的焦躁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立刻调整好坐姿，双手托着小下巴，像一株渴望雨露的小苗，全神贯注地望向小张哥哥。
就在小张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这个古老传说时——
“啾啾啾啾啾！”
小赵的浮漂突然剧烈地上下窜动起来！紧接着，一股清晰的拖拽感顺着细细的鱼线传来，瞬间绷紧了竿梢！
“啊！鱼！鱼！鱼上钩啦！” 小赵激动得小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抓住钓竿，整个人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得往前一趔趄。他本能地想用力把竿子抬起来，可那力气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似乎有点超乎想象。
“别急！别硬拉！” 小张迅速放下自己的钓竿，一步跨到小赵身边，宽厚的手掌稳稳地覆在了小赵握着竿把的小手上，帮他一起控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竿身传递过来的那股挣扎的力道，以及小赵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小手。
“稳住！它力气大着呢！跟着它的劲儿，遛它！对，就这样，松一点，再收一点…别让它钻到水草里去！” 小张低沉而镇定的声音在小赵耳边响起，像定海神针一样安抚着他慌乱的心跳。小赵完全信任地跟着小张哥哥的指引，笨拙却努力地模仿着动作。他能感受到小张哥哥手掌的温度和力量透过钓竿传递过来，那感觉奇妙极了，仿佛两人共享着同一个心跳，共同对抗着水下那个看不见的对手。
这场“搏斗”持续了不算短的时间。终于，水花四溅中，一条银光闪闪、足有小臂长的鲫鱼被遛得筋疲力尽，顺从地被小张用抄网稳稳地捞起，放进了小赵带来的小水桶里。
“哇！好大！好大的鱼！” 小赵围着水桶兴奋地又蹦又跳，小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激动。他第一次亲手钓到这么大的鱼！他抬起头，看着小张哥哥，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崇拜和感激：“小张哥哥！谢谢你！要不是你，它肯定跑啦！”
小张看着孩子那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快乐，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揉了揉小赵汗湿的头发：“是你自己钓到的，小远真棒！耐心和技巧都有了。” 他指了指水桶里扑腾的鱼，“看，这就是等待和专注的礼物。”
这时，远处传来呼唤声：“小远——！儿子——！”
小赵的父亲，一个身材敦实、笑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正沿着河岸大步走来，显然是办完事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儿子身边那个陌生的大学生，以及水桶里那条显眼的大鲫鱼，脸上露出惊讶又好奇的表情。
小赵立刻像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拉着父亲的手就往水桶边拽：“爸爸！爸爸！快看！我钓到大鱼啦！是小张哥哥帮我钓上来的！他可厉害了！还懂历史故事呢！”
小张站起身，礼貌地朝小赵父亲点了点头：“叔叔好。我叫张哲，刚才在河边碰巧遇到小远。”
小赵父亲看着儿子兴奋得通红的小脸，又看看水桶里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再看看眼前这个斯文有礼、笑容温和的年轻人，惊讶很快被感激取代。他热情地伸出手：“哎呀，你好你好！张同学是吧？太感谢你了！这小子第一次钓到这么大的鱼，可把他高兴坏了！我叫赵建国，是小远爸爸。”
“赵叔叔客气了，小远很聪明，学得很快。” 小张谦和地回应。
小赵爸爸看着儿子和小张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心中微动。他注意到小张放在一旁的、那本从帆布包口露出的厚厚的、书脊上写着《中国古代史》的书，又看看儿子看向小张时那亮得惊人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远，跟哥哥道谢没有？” 赵建国拍拍儿子的肩膀。
“谢过啦！” 小赵响亮地回答，随即又转向小张，眼神热切，“小张哥哥，你刚才说要讲‘姜太公钓鱼’的故事的！还没讲呢！”
小张看着小赵那渴望的眼神，再看看赵建国脸上温和鼓励的笑容，不由得莞尔：“好，说话算话。我们找个阴凉地方坐下讲？”
“好耶！” 小赵欢呼雀跃。
赵建国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沉稳温和，小的活力四射，却奇异地融洽。他帮着收拾渔具，听着儿子叽叽喳喳地向小张哥哥提问，而那个年轻的大学生则耐心地一一解答，语气平和，引经据典却又不失趣味。夕阳的金辉洒在河面上，也温柔地笼罩着他们。那根因意外轻触而牵连起的钓线，此刻仿佛化作了无形的纽带，将两个相差十年的生命，在这夏日的黄昏里，悄然系在了一起。一场关于历史、耐心、相助与纯粹快乐的交谈，在潺潺流水声中，悠然展开。

这一天，小赵邀请小张，去他家吃饭。小张，很爽快的答应了。小赵家的餐桌不算大，此刻却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格外热闹温暖。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碗碟上，映得那盘刚出锅、淋着琥珀色酱汁的糖醋鱼愈发诱人，酸甜的香气霸道地弥漫了整个空间。
小赵几乎是黏在小张身边的椅子上，小小的身体兴奋地微微前倾，完全没了平日吃饭时的“规矩”。他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小探照灯，一会儿扫向那盘象征着他“赫赫战功”的大鱼，一会儿又牢牢锁定在身旁的小张哥哥脸上。
“小张哥哥！快尝尝鱼肚子这里！妈妈做的糖醋鱼最好吃了，这里的肉最嫩！”小赵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鱼身上最肥美的一块肉，那架势恨不得直接夹起来送到小张嘴里。
小张看着小家伙急切又真诚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依言伸出筷子，稳稳地夹起那块被“钦点”的鱼肉，动作自然地放进自己碗里。“好，谢谢小远。”他温和地笑着，低头尝了一口，立刻被那恰到好处的酸甜和鱼肉的鲜嫩征服了味蕾，由衷地赞叹：“嗯！真的太好吃了！阿姨手艺太棒了！” 他转向小赵妈妈李娟，语气真诚。
李娟被夸得眉开眼笑：“喜欢就多吃点！今天这条鱼可是我们小远的功劳！”她看着儿子那副恨不得把整条鱼都推到小张面前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这孩子，对这个小张哥哥的依赖和喜欢，是藏也藏不住。
“小张哥哥，你吃这个！”小赵根本没注意妈妈的调侃，他的注意力全在小张身上。他又飞快地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炸茄盒，颤巍巍地往小张碗里放。动作太快，一滴酱汁“啪嗒”滴在了小张干净的米白色T恤袖口上。
“哎呀！”小赵惊呼一声，小脸瞬间垮下来，带着闯祸的慌乱，“对不起小张哥哥！我给你擦擦！”他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抽纸巾。
“没事没事！”小张赶紧按住他乱动的小手，声音里没有丝毫责怪，只有安抚的笑意，“一点点而已，不碍事。你看，像不像小鱼溅起的水花？”他指了指袖子上那点深色的酱汁渍，轻松化解了尴尬。他甚至没急着擦，反而用筷子夹起那块“肇事”的茄盒，大大地咬了一口，夸张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嗯！真香！小远推荐的果然没错！”
小赵看着小张哥哥毫不介意的样子，还吃得那么香，紧绷的小脸立刻放松，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也夹起一块茄盒塞进自己嘴里，学着哥哥的样子，鼓着腮帮子用力嚼，两个腮帮子像塞满食物的小仓鼠。
赵建国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动。他注意到小张对小赵那种自然而然的包容——不是刻意的迁就，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理解和爱护。那滴酱汁，如果落在其他客人身上，哪怕对方不说什么，气氛也难免会有些微妙的尴尬。可小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小远瞬间从自责变成了安心和快乐。这份细腻和耐心，让赵建国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小张哥哥，你尝尝这个豆腐！”小赵又发现了新目标，是一盘嫩滑的肉末豆腐。他再次热情地伸出筷子。
“哎，小远，让你小张哥哥自己夹。”李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怕儿子太没分寸。
小张却笑着摇摇头：“阿姨，没事，小远帮我挑的都是好吃的。”他配合地微微倾斜自己的碗，方便小赵把颤巍巍的豆腐放进来。两人的筷子在空中短暂地“交接”，一大一小两只手，动作间竟有种奇妙的默契。
小赵满意地看着豆腐安全“着陆”在小张哥哥碗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饭。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跟小张分享：“小张哥哥，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操场边上那棵大槐树，昨天掉下来一个超大的鸟窝！里面还有三颗蓝色的蛋！可漂亮了！”
“哦？蓝色的蛋？那可能是乌鸫的蛋。”小张咽下嘴里的食物，饶有兴致地回应，“后来呢？鸟窝怎么样了？”
“被我们班主任收走啦！他说要保护好，等小鸟孵出来再放回去。”小赵的声音带着点遗憾，但很快又兴奋起来，“小张哥哥，你见过蓝色的鸟蛋吗？是不是很神奇？”
“嗯，大自然里神奇的事情多着呢。”小张点点头，看着小赵那双充满惊奇的眼睛，仿佛也被他的快乐感染，“就像我们今天钓到那条大鱼，不也很神奇吗？”
“对哦！”小赵被提醒了，立刻又挺起胸脯，绘声绘色地跟爸爸妈妈再次描述起下午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这次更是添油加醋，把自己和小张哥哥形容得像两个并肩作战的英雄。小张在一旁听着，也不拆穿，只是偶尔笑着补充一两句真实的细节，或者在小赵激动得手舞足蹈时，轻轻按一下他的肩膀，提醒他小心别碰翻汤碗。
一顿饭就在这样轻松、温暖又带着点孩子气喧闹的氛围中进行着。小张会细心地帮小赵把鱼刺挑干净才放进他碗里；小赵则乐此不疲地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菜分享给小张哥哥。李娟和赵建国看着儿子脸上那毫无保留的快乐和依赖，看着小张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包容，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窗外的星光似乎也透过玻璃，温柔地注视着这方小小的、充满了食物香气、童言童语和无声理解的空间。这一刻，年龄的差距仿佛被食物的热气蒸腾得模糊了，只剩下两颗心在餐桌旁自然而然地靠近、共鸣

门关上的轻响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厨房隐约传来的水流声。小赵还抱着那本厚厚的相册，坐在沙发上，像一株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小植物，安静地回味着刚才的热闹。他低头看着相册封面上自己咧着嘴大笑的照片，又抬头望了望紧闭的大门，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满足和隐隐期待的微光。
“小远，发什么呆呢？该洗漱睡觉了。”李娟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声音温柔。
小赵没动，只是小声问：“妈妈，小张哥哥下次真的会来吗？会带我去看星星吗？” 他记得刚才告别时，小张哥哥站在门口，指着窗外璀璨的夜空，轻声说：“看，今晚星星真多。下次找个更开阔的地方，带你看更清楚的星星，教你认北斗七星。”
“当然会来啊，”李娟坐到儿子身边，揽住他的小肩膀，“小张哥哥不是跟你拉钩了吗？而且他看起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她看着儿子认真确认的小脸，心里软软的。这孩子，把那个大哥哥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了。
“嗯！”小赵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绽开笑容，抱着相册跳下沙发，“那我先去洗脸！” 他跑向卫生间的脚步都带着轻快的雀跃。
赵建国放下茶杯，走到窗边。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晕染开一片暖黄的光雾，但头顶的这片天空，星光却异常清晰，像细碎的钻石撒在深蓝色的丝绒上。他想起小张告别时，站在门口抬头望星的样子。那个年轻人清瘦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沉静，仿佛那些遥远的星光能直接落入他的眼底，沉淀成某种笃定的力量。
“这孩子…不一般。”赵建国低声对走过来的妻子说。
李娟也望向星空，点点头：“是有点不一样。不是那种毛躁的大学生。你看他对小远，那份耐心和…怎么说呢，是尊重。他真把小远当个能平等交流的朋友。”
“是啊，”赵建国深有感触，“小远在他面前，那股机灵劲儿全出来了，还特别听话。比跟我还亲。” 语气里有点酸溜溜的，但更多的是欣慰。
“瞎说什么呢，”李娟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儿子那是找到能懂他的人了。你没听小远说吗？小张哥哥懂星星，懂钓鱼，还懂他那些‘为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你说…小张家里人知道吗？他总抽时间陪个小孩子玩，会不会…？”
赵建国沉默了一下，看着窗外静谧的星河：“我看不会。他那眼神，干净，有主见。陪小远，不是浪费时间，倒像是…他也需要这份简单。” 他想起小张偶尔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属于一个独自在异乡求学年轻人的重量。“小远的热乎劲儿，对他也许就是种难得的放松。”
此时的小赵，正站在卫生间的小凳子上，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刷牙。满嘴的白色泡沫，也挡不住他嘴角弯起的弧度。他看着镜子里眼睛亮亮的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小张哥哥：他讲历史故事时专注的侧脸，他帮自己稳住鱼竿时温暖的大手，他吃饭时毫不介意那滴酱汁的笑容，还有他指着星空时温和又带着点神秘的声音……
“北斗七星…像勺子…”小赵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努力想象着它们连在一起的样子。他刷得更起劲了，仿佛快点刷完牙，就能快点等到和小张哥哥一起看星星的那天。
洗漱完毕，小赵钻进被窝。妈妈帮他掖好被子，关了灯。房间陷入温柔的黑暗，但窗外的星光却趁机溜了进来，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小赵睁着大眼睛，毫无睡意。他侧过身，脸贴着柔软的枕头，目光穿过窗户，投向那片浩瀚的星空。
一颗，两颗，三颗……他努力地数着。以前他也看过星星，只觉得它们亮晶晶的，很漂亮，但也很遥远。可今晚不一样。今晚的星星，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们是小张哥哥口中那些古老故事的见证者，是河边那场“大鱼搏斗”的无声观众，更是他和那个大朋友之间一个闪闪发光的约定。
“小张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小赵望着星空，小小声地问自己，“他也在看星星吗？他住的房子外面，也能看到这么多星星吗？”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城市的喧嚣沉淀下去，只留下宇宙亘古的低语。小赵的眼皮终于开始打架，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动。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想：星星们一定都听见了，听见了他们的约定。它们会帮他记住，记住要等小张哥哥来，记住要一起去看那把巨大的、发光的“勺子”。
窗外，星河无声流淌。一颗流星倏然划过天际，拖着细长的银尾，转瞬即逝，如同一个轻盈的吻，印在沉睡的城市额头。它带走了孩子纯真的期盼，融入了宇宙永恒的静谧。而在那方小小的卧室里，十岁男孩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星光的低语，交织成一个关于信任、陪伴和跨越年龄等待的，温柔序章。这份因钓竿轻触而起的涟漪，正乘着星辉，悄然汇入名为“友谊”的浩瀚长河。

清晨的阳光，像金色的蜂蜜，透过窗帘缝隙流淌进来，温柔地唤醒了小赵。他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昨夜的星光仿佛还残留在眼底，带着一种清澈的兴奋。他猛地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赤着脚跑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
天空是水洗般的湛蓝，昨夜璀璨的星河早已隐去，只留下几缕淡淡的云絮。但小赵的心情却像这晴朗的天空一样明亮。他记得清清楚楚！小张哥哥说了，下次要带他去看更清楚的星星，认北斗七星！
“妈妈！妈妈！”小赵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出卧室，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雀跃，“今天天气好好！小张哥哥是不是快来了？”
李娟正在厨房准备早餐，被儿子这没头没脑的问话逗笑了：“傻孩子，哪有这么快？小张哥哥也要上课的呀。而且钓鱼看星星，也得等他周末有空才行。”她把煎得金黄的鸡蛋盛进盘子，“快去洗脸刷牙，吃早饭。”
小赵的热情像被戳了一下的气球，稍稍瘪了一点，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他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点头：要等！要有耐心！像等姜太公那样等！他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做一个最有耐心的“小渔夫”！
吃完早饭，小赵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跑出去玩。他把自己关进了小房间，神秘兮兮地捣鼓着什么。李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儿子正费力地把他那只存了一年多零花钱的、画着小猪佩奇的塑料储蓄罐倒过来，哗啦啦地把里面的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全都倒在书桌上，小脸上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数着：“一块，两块，五毛……十块……十五块八毛……”
“小远，你数钱干嘛呢？”李娟忍不住问。
“秘密！”小赵头也不抬，飞快地把钱拢到一起，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小背包里，“妈妈，我想去街角那家文具店买点东西！”
李娟看着儿子那副郑重其事、仿佛要去完成什么重大使命的样子，心里了然，笑着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别乱跑。”
小赵像得了圣旨，背上小背包，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文具店里琳琅满目。小赵的目标很明确，他直奔卖望远镜的柜台。那里的望远镜，从最简单的塑料玩具望远镜，到看起来有点专业的、带着三脚架的大家伙，应有尽有。小赵踮着脚，小脸几乎贴在了玻璃柜台上，大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他看中了一个中等大小、有着黑色镜筒和银色调节钮的儿童望远镜，标签上写着：38元。
他紧张地捏了捏背包里那叠温热的零钱——十五块八毛。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只泄了气的小皮球。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那个望远镜，又看看旁边更便宜但看起来像个玩具的塑料望远镜，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塑料的那个只要十块钱，可是……小张哥哥是要带他去看“更清楚”的星星啊！塑料的能看清楚吗？
就在他陷入两难，小脸皱成一团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货架上挂着的另一种“望远镜”——那其实是一种叫“万花筒”的玩具。长长的筒身，贴着漂亮的星空图案贴纸，筒口是彩色的玻璃珠，透过它能看到绚丽变幻的光影。最重要的是，标签上写着：8.5元。
小赵的眼睛倏地亮了！这个便宜！而且上面有星星图案！他立刻拿起来，凑到眼前。哇！里面是彩色的、不断旋转的星星和花朵！虽然和真正的望远镜不一样，但……也很好看啊！而且剩下的钱，他还能买一包小张哥哥喜欢的薄荷糖！
几乎没有犹豫，小赵立刻做了决定。他踮起脚，把那个星空图案的万花筒拿下来，又飞快地跑去糖果区拿了一小包薄荷糖，然后跑到收银台，把背包里的零钱一股脑儿倒在柜台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阿姨，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中午，小张如约来到小赵家附近的老地方——护城河边那棵最大的柳树下。他刚支好自行车，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像颗小炮弹一样从河堤上冲下来，直直扑向他。
“小张哥哥！你来啦！”小赵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喜悦和一丝藏不住的、等待揭晓秘密的兴奋。
“小远，跑慢点。”小张笑着接住他，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急了？”
“没有没有！我有耐心！”小赵连忙摇头，随即献宝似的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紧紧攥着一个用彩色包装纸裹得严严实实、还歪歪扭扭系了根红丝带的小盒子，“给你！这是…这是‘渭水组合’的礼物！”
“礼物？”小张有些意外，蹲下身，看着小赵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接过那个带着孩子体温的小盒子，包装纸的褶皱和不太平整的蝴蝶结，都透着稚拙的用心。“是什么好东西呀？”他故意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
当那个画着璀璨星空图案的万花筒露出来时，小张微微一怔。他立刻明白了这份礼物的意义。这绝不是随便买的玩具，这是孩子用自己宝贵的零花钱，精心挑选的、与他们的“星空约定”相关的礼物！那稚嫩的包装，那歪扭的丝带，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珍贵。
“哇！是万花筒！”小张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喜和感动，他立刻把它举到眼前，对着阳光转动起来，“真漂亮！看，里面有彩色的星星在跳舞！”他把万花筒递给小赵，“小远挑的礼物太棒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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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看到小张哥哥这么喜欢，开心得小脸都放光了，比自己收到礼物还高兴。他接过万花筒看了看，又塞回小张手里：“是送给你的！这样…这样你想看星星的时候，不用等晚上，白天也能看到啦！” 他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我…我本来想买望远镜的，可是钱不够……这个便宜一点，但是也很好看的！”
小张的心，被孩子这份笨拙又赤诚的心意彻底填满了。他蹲下身，平视着小赵，眼神无比认真和温柔：“小远，你知道吗？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因为它代表的是你的心意，是‘渭水组合’的友谊。而且，”他晃了晃手中的万花筒，镜片折射出七彩的光斑，“它很特别，它让我看到了彩色的星星，这是真正的望远镜都看不到的魔法！我特别喜欢！”
“真的吗？”小赵的眼睛亮得惊人，所有的忐忑都化作了纯粹的快乐。
“当然！”小张肯定地点头，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长条形包裹，递到小赵面前，“喏，哥哥也有个礼物给你。”
小赵惊喜地“哇”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拆开旧报纸。里面躺着的，竟是一架小巧精致的黑色双筒望远镜！虽然有些旧了，镜片边缘有一点点磨损的痕迹，但保养得很好，金属部件在阳光下闪着沉稳的光泽。
“这是我高中天文社活动时用过的入门望远镜，”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虽然旧了点，倍数不高，但看月亮环形山、找找北斗七星还是没问题的。送给你，我们‘渭水组合’未来的首席观星员！”
小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架沉甸甸的望远镜，像捧着稀世珍宝。他看看小张哥哥手里的万花筒，又看看自己怀里的望远镜，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快乐和温暖从心底喷涌出来，让他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小张的脖子。
“谢谢小张哥哥！我们…我们是最好的‘渭水组合’！”孩子清脆的声音在河岸边回荡，带着无比的笃定和幸福。
小张稳稳地接住这个充满感激的拥抱，感受着孩子小小身体里传递过来的滚烫热情。阳光穿过柳枝，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晚霞被深沉的靛蓝吞噬，护城河的水面变成了墨色的绸缎。城郊的野草坡，远离了城市的光害，成了此刻最佳的观星台。风拂过齐膝的草丛，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凉意，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大地在低语。
小张铺开带来的旧野餐垫，两人并肩坐下。空气清凉，带着夜晚特有的通透感。小赵紧紧抱着那架沉甸甸的望远镜，像抱着开启宝藏的钥匙，小脸上是混合着兴奋与一丝紧张的庄严。他迫不及待地就想举起它对准天空，却被小张轻轻按住了手。
“别急，小远，”小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晰温和，“先让眼睛适应黑暗。真正的星空，需要一点点耐心，才能看得更真切。”
小赵听话地点点头，强迫自己放下望远镜，仰起小脸。起初，天空似乎只有几颗零散的、特别明亮的星。但渐渐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被一只无形的手点亮，一颗，两颗，十颗，百颗……如同有人打翻了盛满碎钻的墨玉盘，璀璨的星群无声地涌现出来，越来越密，越来越亮，直至铺满了整个视野。浩瀚、深邃、静谧，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小小的心灵。小赵屏住了呼吸，大眼睛一眨不眨，完全被这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攫住了。
“好多……星星……”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宇宙。
“是啊，比我们在城里看到的，多太多了。”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现在，拿出我们的‘钥匙’吧。”
在小张的指导下，小赵小心翼翼地架好望远镜。小张半跪在他身后，大手覆在小赵握着镜筒的小手上，帮他慢慢调整角度，寻找着目标。
“往北看，看到那几颗特别亮的了吗？像一个巨大的勺子……”小张的声音低沉而耐心，像在引导一个迷路的小精灵，“对，慢慢移动……停！看到勺柄了吗？顺着勺口的两颗星延伸出去大约五倍的距离……对，就是那里！看到那颗特别亮的、稳稳悬在那里的星星了吗？”
小赵屏息凝神，眼睛紧紧贴着目镜。视野里，那片原本模糊的光点骤然清晰！一颗明亮的、散发着柔和黄白色光芒的星辰，稳稳地悬在视野中央，周围是细碎如沙砾的、更加遥远的星子。它不像其他星星那样闪烁不定，它沉静、坚定，如同黑暗海洋中的灯塔。
“北……北极星！”小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颤抖，“我看到了！它好亮！好稳！”
“没错，北极星，”小张肯定道，声音里也带着欣慰的笑意，“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只要在北方，它永远在那里，为我们指引方向。古代的航海家、迷路的旅人，都是依靠它找到回家的路。”
小赵久久地凝视着目镜里那颗永恒的星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却又奇妙的归属感涌上心头。他仿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站在一颗旋转的星球上，仰望着宇宙深处亘古的光芒。这感觉，比任何故事书里的描述都要震撼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