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纱，漫过青瓦白墙时，水恬正蹲在井边搓洗衣物。木盆里的皂角泡刚漫到指尖，院外忽然飘来一缕异香，甜得像浸了蜜的桂花，却裹着刺骨的寒意。
“小姑娘，借碗水喝。”
水恬抬头，见墙根站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妇人，鬓边簪着朵半开的白梅，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像盛着星光。可她脚下的青石板，竟凝着层薄霜。
“井里有水。”水恬往井边挪了挪，手里的捣衣杵却悄悄攥紧。这妇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泛着淡蓝，分明是梦娘的气息——那些在三更天勾人魂魄的精怪，总爱用温柔模样裹着獠牙。
妇人刚要弯腰，井里突然翻起巨浪，水花如银链般缠上她的手腕。“倒是机警。”她笑意不变，袖中却飞出无数白梅瓣，瓣尖闪着寒光，直刺水恬面门。
水恬早有准备，将捣衣杵往地上一顿，井水顺着石缝漫出，在她身前凝成水墙。梅瓣撞在墙上，簌簌化成雪沫。她踩着水浪跃起，指尖轻点，水墙突然化作数道水箭，带着破空的锐响射向妇人。
“顽意儿罢了。”妇人轻哼一声，身影忽然变得缥缈，像融进月色里。水恬只觉后颈一凉，回头时，妇人的指甲已离她咽喉寸许，指甲缝里渗出的寒气，冻得她发丝都结了冰。
千钧一发之际，水恬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热血喷在水箭上。那些水箭顿时红得发亮，像有了生命般折转方向，死死缠住妇人的影子。“你竟愿以精血为引？”妇人的声音终于带了惊惶，影子在红光中扭曲挣扎，渐渐显露出狰狞本相——那白梅簪原是节枯骨，月白衫下藏着无数细如发丝的黑线，正往水恬的影子里钻。
“我奶奶说过，梦娘勾魂时，最怕活人的血气。”水恬握紧捣衣杵，趁妇人被血水牵制，纵身跃到井边，猛地掀开井盖。井中传来龙吟般的轰鸣，一股沛然水汽直冲而上，将妇人的影子整个拖了进去。
“我还会来的——”凄厉的叫声随着井盖落下戛然而止。
水恬瘫坐在井边，看着指尖的血珠滴进木盆，晕开一朵小小的红。井里的水渐渐平静，倒映着她带笑的脸。月色依旧温柔，只是墙角的薄霜，正慢慢化成水珠，渗进泥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