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玉归昭》
第一章
谢昭站在庭院中，看着那顶绣着金线的轿子缓缓落在府门前。四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藤制担架从轿中出来，上面躺着的人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谢将军，奉陛下旨意，将沈公子送来贵府静养。"为首的侍卫抱拳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担架上的人。
谢昭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玉佩。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新帝登基后，这位被废的前太子就成了烫手山芋。杀不得，留不得，最后想起还有她这么个未婚妻，倒成了最合适的去处。
"带他去东厢房，那里阳光好。"谢昭转身引路，刻意不去看担架上的人。
东厢房是她提前半月就命人收拾出来的。地面铺了厚厚的绒毯，床榻比寻常的矮了半截，连门槛都拆了，只为方便轮椅进出——虽然她听说，沈云书的情况，怕是连轮椅都用不上。
侍卫们轻手轻脚地将沈云书安置在床榻上，又留下几包药材和一叠医嘱，便匆匆告退。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谢昭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废太子。
谢昭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沈云书比她记忆中消瘦太多，两颊凹陷，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黑。他的头发倒是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素白缎带松松束着，衬得脸色更加惨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蜈蚣爬过喉结。谢昭听说过，先帝驾崩那夜，东宫遭人围攻，太子被俘后险些被勒死，声带因此受损，从此说话结结巴巴。
她的目光顺着被子轮廓往下，在应该出现双腿的位置，被子诡异地塌陷下去。谢昭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锦被一角——
被子下的景象让她胃部一阵绞痛。沈云书穿着宽松的白色绸裤，本该是双腿的位置，裤管空空荡荡，在距离大腿根部仅三寸的地方被整齐地缝了起来。谢昭知道，那里面甚至没有骨头，只有柔软的残肢。
"将、将军..."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谢昭猛地松开手，对上沈云书惊慌睁开的眼睛。他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右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角，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体。
"你醒了。"谢昭后退半步，给他留出空间，"要喝水吗？"
沈云书摇了摇头，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他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眼神飘忽不敢与谢昭对视。
谢昭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按在小腹位置，手指不安地绞着衣料。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头一酸。
"需要...方便吗？"她尽量放柔声音问道。
沈云书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最终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谢昭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尿壶和干净布巾。当她回到床边时，沈云书已经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通红的耳尖。
"别怕。"谢昭轻声道，伸手去解他的裤带，"太医说你腰部以下没有知觉，这不是你的错。"
沈云书浑身一僵，却没有反抗。当谢昭褪下他的裤子时，一股淡淡的异味弥漫开来——尿布已经湿透了。
谢昭面不改色地解开脏污的尿布，用温水浸湿的帕子轻轻擦拭他腿间的皮肤。沈云书的残肢仅有手掌长度，末端圆润得像被精心打磨过，却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擦拭到大腿内侧时，她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阵痉挛。
"疼？"她立刻停手。
沈云书摇头，声音细如蚊蚋："...痒。"
这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尾音却打了个颤，像是羞于承认自己还有知觉。谢昭忍不住微笑，继续手上的工作："痒是好事，说明神经还没完全坏死。"
换好干净的尿布后，沈云书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眼睛紧闭着，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唇被自己咬得泛白。
谢昭端来一杯温水，扶起他的上半身："喝点水，然后吃药。"
沈云书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那道疤痕显得更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