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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褯子旗的春天》
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纺织厂家属院从冬眠中唤醒。三号楼前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枝桠上,铁丝绳早已被女人们擦得锃亮,就等着迎接这一年一度的"褯子旗升旗仪式"。
今年格外热闹。开春才两个月,三号楼就添了三个大胖小子——东头老张家的小孙子,中间单元李技术员家的老二,还有西头新搬来的小夫妻的头胎。这可把家属院的女人们忙活坏了,每天清晨,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声就像准时的闹钟,把整个院子从睡梦中叫醒。
天刚蒙蒙亮,张婶就端着一大盆褯子推开了房门。她手上的老茧在冷水里泡得发白,却依然麻利地把那些蓝白格子的棉布一块块抖开。"哎哟,这小祖宗昨晚上又给我来了个'三连发'。"她一边往铁丝上挂褯子,一边跟隔壁探出头来的王婶抱怨,"这都第五盆了,手指头都快搓秃噜皮了。"
王婶手里也没闲着,正往晾衣绳上挂她家特制的"加厚版"尿布。那是用旧秋裤改的,中间还絮了层棉花。"我家那个更厉害,一泡尿能浇透三层!"她说着掏出个铁夹子,把尿布的四角都夹得死死的,"得用这个,要不一准儿让风给拐跑了。"
太阳渐渐爬过锅炉房的大烟囱,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院子。晾衣绳上的"旗帜"越来越多,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李技术员媳妇小周端着盆出来时,晾衣区已经快没位置了。她家用的都是崭新的白棉布,边上还用红线绣着精致的小鸭子。
"周姐,你这褯子可真讲究。"正在收干尿布的赵家媳妇凑过来,羡慕地摸着那些小鸭子,"到底是文化人,连尿布都比我们雅致。"
小周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我妈给准备的,说小孩子皮肤嫩,得用软和的。"她踮起脚尖,把最后一块尿布挂在铁丝上,阳光透过棉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正说着,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晾衣绳上的"旗帜"们顿时像听到命令的士兵,齐刷刷地鼓了起来。几块没夹牢的尿布挣脱束缚,在空中跳起了华尔兹。那块印着红鲤鱼的尿布最是调皮,打着旋儿往自行车棚方向飞去。
"哎哟我的褯子!"张婶急得直跺脚。正在车棚旁边修自行车的老刘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即将"越狱"的红鲤鱼。"老姐姐,你这'旗子'要是飞走了,小孙子晚上可要光屁股睡觉喽!"他打趣道,引得周围的女人们一阵哄笑。
到了中午,整个晾衣区已经变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旗海"。各家各户的褯子在这里"胜利会师"——有印着"安全生产"的劳保毛巾改的,有用旧床单裁的,还有几块稀罕的的确良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微风吹过,这些"旗帜"便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几个刚下夜班的女工路过晾衣区,忍不住停下脚步。"瞧瞧,这才是咱们厂的'特色产品'呢!"梳着大辫子的孙姐笑着说,"比车间里织的那些布实用多了。"
"可不是嘛,"正在收尿布的钱婶接话,"这些'产品'可都是纯手工制作,限量版呢!"她抖了抖手中已经干透的褯子,一股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下午三点,是家属院最热闹的时候。上早班的回来了,上中班的要出门,孩子们也放学了。晾衣绳下成了临时的"社交场所"。女人们一边收褯子,一边交流育儿心得。
"听说用淘米水洗褯子最去味。"抱着孩子的马家媳妇说。"那算啥,我婆婆教的,洗完再用开水烫一遍,保准什么味都没有。"张家大闺女不甘示弱。"要我说啊,"最有经验的杨奶奶慢悠悠地开口,"太阳才是最好的消毒剂。你们看,晒得好的褯子,白得跟云彩似的。"
正说着,又一阵大风吹来。这次遭殃的是李技术员家那块绣着小鸭子的新褯子。它像只真正的鸭子一样,"扑棱棱"地飞过半个院子,最后竟然落在了正在下象棋的楚师傅头上。
"哎哟,这是谁家的'旗帜'来将军啦?"楚师傅手忙脚乱地把褯子从头上扯下来,引得围观的人们笑作一团。小周红着脸跑过来认领,楚师傅却故意把褯子举得老高:"想要回去?那得先说说,这上头绣的是鸭子还是鸳鸯啊?"
夕阳西下时,晾衣区渐渐安静下来。女人们把晒得蓬松柔软的褯子收回家,叠得整整齐齐,准备迎接又一个不眠之夜。铁蛋蹲在煤堆旁,看着最后几块"旗帜"在晚霞中变成金红色,突然觉得它们像极了大人们说的凯旋旗。
"妈,为什么咱们院要挂这么多旗子啊?"回家的路上,他仰着脸问。妈妈摸了摸他的头:"那不是旗子,是褯子。每一块都在说,咱们院又添新生命啦。"
夜幕降临,家属院的灯光次第亮起。偶尔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中,夹杂着母亲温柔的哼唱。而在某些窗户里,还能看见女人们就着灯光,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破了的褯子。她们手上的老茧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却依然灵巧地编织着对新生命的呵护。
很多年后,当这个家属院的老邻居们聚在一起时,总会想起那个春天,想起百余块褯子在风中飘扬的壮观景象。那些简单的棉布,承载着太多温暖的记忆——有育儿的辛劳,有邻里的温情,更有对生命最质朴的期待。就像杨奶奶常说的:"洗褯子的水啊,浇灌的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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