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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ūctus“露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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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托,是吗…你的名字,叫做露托对吗?”
(全文3w以上不知道多少,慢慢看,纯清水无黄色了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5-06-30 00:12回复
    1.瑞瓦肖
    我大概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躲在一堆尸体之间,手里紧紧攥着军牌,披着一件破旧的大衣,大衣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杂物……
    “不许动,是谁!”她说的话很可笑,在这片战场上能有谁,不该失去的死者,该死去的生者,还有我们这群半死不活的清扫者,贪婪地吞噬下一个个尸体和濒死的活人。
    “我没有恶意,我也是来打扫战场的!”我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和威胁。顺便观察着她的样子,嗯,是个扎拉克,披着大衣,旁边是一面半人高的盾牌,还有她过分小巧的手和脸。
    “喂,我是一个路过的拾荒者,不小心走进了你的地盘,我真的没什么恶意。”
    “快离开,不要回来这里了……”
    她的头上缠绕着黄丝巾,身上的大衣上面也胡乱缠着黄色丝巾,在一堆死人身上翻找,不仅仅是只找那些值钱的金属,武器,还有一些药……
    “那个,你身上有药吗,那种消炎,治病的就好……”在我翻找垃圾时,那一边的“黄丝巾”——就先这么叫她吧,问我有没有药物,我抬起头端详着她——扎拉克,一面巨大的盾牌,这盾牌砸在身上可不好受……
    ……妈的,这年头谁知道活下来的都是点什么人,万一她的源石技艺很危险……
    一盒药而已,换条命?值,问题是这鬼地方,谁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药可是能救命的……
    扎拉克问完我后,看我没回答,便低下头接着翻找,很快,将整理好的大背包背上,又把盾牌放平——我才发现盾牌上面还有轮子,小小的她想要把这成山的物品带走,沉重的包袱几乎快把过小的她压的散架……
    我咬了咬牙,“喂,给你!”我还是掏出了一瓶过期的抗生素——谁知道有没有用,过期了,可能还有用吧。至于那些我确定有效的药,我留在了背包底部,用来压箱底。
    药瓶滚到她的脚边,她像是惊弓的鸟一样,抖了一下,又捡起了药瓶,向我点了点头,“谢谢……”
    有多久没有听到“谢谢”这两个字了,回顾我的记忆,我发觉我听到最多的几个词是“***!”“别杀我…”“为我祈祷…”“哀悼我…”
    呜咽风声像是战场哀歌一样,撕碎了她那句微小的道谢,贴着她的脸庞划过去,在她领口黄丝巾上卷起一阵阵金黄色波纹。
    看着她走远,行吧,这片破地方少一个人分一杯羹,我活下去的机会就更大,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那么,那么,娇小的孩子就别在这里和我这种秃鹫抢食了。
    这片地方看着还可以,附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起码从黑市那边消息来看,最近三个月不会再打起来。当做一个庇护所,也还算是凑合,我走进了一片未塌陷的房区,路边破碎的牌子告诉我,这里曾经叫做——瑞瓦肖
    入夜后,我又失眠了,该死的星星太亮眼了;该死的战场太安静了;该死的我,不,我不想死,我是为了家庭才来参军的,我要活着。
    ——但是我只收到过一封家书,再次传来的消息是家园陷入战火,音信全无。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5-06-30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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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1 20:4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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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烟
      咕咕咕嘎嘎嘎——乌鸦的叫声惊醒了我。
      “……啊…”我昨天直到天快要明时,才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长期失眠给我带来了睡醒后头疼的要命,也让我清醒起来,不在怀念睡意。
      起身整理整理背包,把那些可以暂时藏起来的先藏到庇护所的角落里,比如食物,水,和一些暂时用不上的资源。
      归类完成后,把工具带在身上,绑好背包绑带,准备出发搜寻一些有用的东西,拉上外套拉链时,内衬的一块硬物的棱角硌了一下,我把这个油纸包拿出来,掂了掂,又掖回了外套内衬。
      ……不知道今天能够找到什么东西。
      这片废墟已经被“黄丝带”搜寻过一遍了,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更少了,不过考虑到她体力可能不足以清理那些坍塌的区域,我今天的打算就是清理废墟,找找这些房子里面残余的食物。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硝烟和腐臭的气息,废墟上呼号的风带来了灰烬,落在了这片焦土。
      我在坍塌的房子里面搜索到一些番茄罐头“保质500年!”还有一些净水片,可以,至少能够让我再活下去几天,还可以拿去黑市换点东西……
      从房子里面出来后,我远远的看到了那个扎拉克,她依旧披着那件过于大的旧衣服,领口扎着黄丝带。
      她显然也发现了我,哦,她有些紧张,“黄丝巾”看了看我,又低下头,然后往地上放下了一些东西,紧接着抓起自己的盾牌和背包离开了,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
      我看着她留下的东西,是一个铁质卷烟盒,里面规规矩矩的放着一些饼干,还有几根烟……牛,这东西可是硬通货,她是怎么搞到的……
      我捡起来铁盒子后塞进包里,看到在不远处断墙的躲着的她,她的鼠耳有些颤抖,看到我确实收到了她小小的善意,她向我点了点头,消失在墙后。
      她居然还礼了?不仅仅还礼了,里面的压缩干粮和烟价值远高于那一瓶过期的药。
      啧,我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可怜了?尽管我知道她能活下来就足以证明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姑娘,但是她单薄的身影……
      ***政客,还有哪些道貌岸然的资本家,逼得“黄丝巾”这种瘦小的孩子都上战场来打扫……她本该在学校里面上学,体验美好的生活。
      从盒子里面取出一根烟后,把这个铁盒放进背包里,靠在一边的土堆上,后背很硌也浑然不觉。
      那根烟叼在嘴里,劣质烟草混合着尘埃和腐臭味道在我的鼻腔里面乱冲,用那个火石磨光的破烂打火机,咔嚓,咔嚓,咔嚓……火星在空气中溅起,在纸上烫出来几个小洞,但是没点着。
      “妈的……”用手挡住风,终于,火舌巍巍颤颤点着了烟卷。
      我猛吸了一口。
      火热的烟雾像是在我的喉咙里面的撒了一把滚烫的铁砂,搞得我咳嗽起来。肺部传来灼痛感,这是废墟的烟,混合着硝烟、腐臭味和劣质烟草本身的呛人气息。它粗暴地撕扯着麻木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却奇异地让我感觉……还活着。
      忍着痛苦,再吸了一口。
      痛苦中带着些微的暖流开始顺着四肢百骸扩散,紧绷的肌肉慢慢的疏散开,脑子里面那些关于死亡,饥饿,还有过去的幻想杂音压制下来。我着眼于现在这根烟,谁知道她冒着多大的危险搞来的……荒谬,她“可怜”了我这个人。
      第三口烟,我狠狠地,几乎要一口吸尽一样。
      牙齿几乎要将烟蒂咬断。眼前浮现的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面孔,而是“黄丝巾”那双过分小巧、却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是她微微颤抖的鼠耳,是她消失在断墙后单薄得让人心惊的背影。心里面的愤怒被烟雾冷却,变成了某种更深刻的恨,这操蛋的世界,这该死的战争,把一切都扭曲了。“黄丝巾”不是特例,她只是在这片废墟上,无数人的缩影。
      烟快烧到头了,指尖传来灼热感,这根烟带来的慰籍,在巨大的战争巨兽残骸前面显得这么可笑。
      灰白的烟雾散去,烟灭了。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5-06-30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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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小勋章
        接下来的几天,废墟依旧是那片废墟,死亡的气息从未消散。
        那一个小铁盒被我放在了斜挎包里面,和油纸包放在一起,提示着我,在这片废墟上面依旧存在着一丝善良。
        我把那一天她放下物资的废墟清理干净了,铲平后又用石块和土渣圈了起来,放进去了几个罐头和净水片,我刻意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她捡起来后左右看了看,我坐在远处向她挥挥手,示意她拿走就行。
        或许这些东西价值不够交换,但是我总觉得这是一点点展现善意,我感到一种亏欠,一种必须“扯平”的冲动。这不再是纯粹的善意,也掺杂了我不愿意承情,以及一丝不想再被“可怜”的自尊。
        在哪个小圆圈里面交换物资成为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我会搁个一两天把罐头也好,几枚有效的药片也好,放在哪里,在远处坐着一边抽烟一边看她把东西捡走。
        等她离开后,我也会去查看查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比如今天,这里有个亮晶晶的小勋章……
        以我服役的经验来看,这勋章是个尉官级别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的,有点沉沉的,上面还缀着一颗金星,我把它别在了我油腻的军大衣上面。
        如同我在看到她身上的黄色丝巾时能够瞬间认出来她一样,在看到金色星星在惨白太阳光下面反光时,“黄丝巾”也很快的认出了我。
        当她的盾牌卡在倾倒的装甲车下面时,我举着双手缓缓靠近,她只是眼中带着一些警惕,没有阻止我靠近。
        看来是她想要把这个运输物资的装甲车——上面画着一个三角形,三角形里面有一个国际象棋的标志。撬开一点点,好能够找到物资。
        我走到她的旁边,拍了拍装甲车,“需要帮忙吗?当然,一会分我点东西。
        “黄丝巾”点了点头,小手扶住盾牌,我将手伸到了装甲车的一侧,也同时发力……
        “哐当……!”我们撬开了一个小小口子,我和她把脑袋凑上前,观望着里面,里面能看到有着完好的医疗物资堆……还有腐臭的尸体。
        我约莫地比划了一下,我肯定是钻不进去的,这个口子太小了……
        “黄丝巾”身体是能够钻过去的,我很快通过观察得出了结论,不过……她还没有等我想好,快速的钻了进去,也不怕身后有什么危险……
        算了,让我在这替她放放风吧,顺道整理整理我捡的物资。
        拉开斜挎包,拿出油纸包和铁质卷烟盒,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里面还剩三支烟,得省着点抽了,我把烟叼在嘴里,拿起油纸包。
        ……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能来个痛快。
        “哗哗啦啦”声音传来,“黄丝巾”在里面翻找东西,我把油纸包塞回去。烟,嘬两口过过瘾得了,这玩意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到。
        “怎么样,找到什么东西了吗?”我敲敲外壳,询问到,从外壳上面来看,勉强有点印象,“Rhodes Island”好像是一家医疗企业,没想到这些医生也会被卷入战火……我缓缓开口“替那些死在车里面的医生们哀悼…”
        “马上,物资已经收集了,就差这些……人的遗物了……”她在提到那几具腐尸时,明显迟疑了一下,带着些悲悯,我有些唏嘘,我们这些吞噬死者的秃鹫,也会有“黄丝巾”这样的……善人吧。
        在她钻出来后,身上携带着死亡的味道,我说不好,是一种粘腻、沉重,刺鼻的腐烂,苦涩硝烟味,还有锈蚀的铁腥味。
        “黄丝巾”从洞口出拖出来几个印着“Rhodes Island”标识的沉重医疗箱,撬开后,里面是排列整齐,标识明确的医疗物资,源石病抑制剂,抗生素,针剂……
        除了这个,她里面拿出了一个破布包着的包裹,里面是两个身份识别牌子,一块怀表,一本粘着血液的笔记本,她小心翼翼的收集起这些遗物,身份标识牌挂在自己的腰间——那边已经挂了很多个军牌了。怀表和笔记本则是放进一个干净的袋子里面,仔细的放入背包。
        最后被“黄丝巾”拖出来的,是一个方方正正,但是外面已经布满凹痕的通讯设备,上面一样画着“Rhodes Island”标识,再一小块屏幕下面,有着几个旋钮,或许还可以修一下,我并不懂这些东西,看我摇摇头和摊手,“黄丝巾”把它装进了自己的包里面。
        在整理完后,她开始把物资分成两半,几个完整的医疗物资箱,接着,她拿出几板铝箔包装的药片,几管营养膏,还有一小包净水片。她把这些东西分成两份——几乎是完全均等的两份。尽管她的眼中带着不舍,却依然严格分成两份。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分出来的一堆物资,我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你的一份
        我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些异常珍贵的医疗物资——源石病抑制剂,强效抗生素,止疼药,绷带,营养药膏,这些东西远胜于我们之前交换的任何东西的价值。包括那瓶过期抗生素,这些东西不一样,这可是真正的能救命的东西!
        “……这……”我声音干涩,止不住吞口水,“太多了,你留着吧,我就搭了把手……”我试着拒绝这份好意,并不是什么客气,那些客气东西没什么用。而是,而是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馈赠”让我感到一种沉甸甸的、甚至有些不安的负担。这不符合废墟的规则,秃鹫之间不该有这样的慷慨。
        “黄丝巾”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看向了我,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5-06-30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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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3
          “黄丝巾”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看向了我,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那双扎拉克的大眼睛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这是约定好的…”
          然后,她捧起来那捧遗物,面带哀怮。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几乎融入了风声中,“他们,罗德岛,医生,你也难过……”声音没有多么清晰,很快被废墟的呜咽吞下。
          我明白了。她不仅仅在履行那句“分我点东西”的承诺,她在用这种分享的方式来为那些死去的,罗德岛的医生们做些什么。
          或者也仅仅是我那一句,“替那些死在车里面的医生们哀悼…”触动了她。或者是她的“分一半”的想法,是在废墟上艰难维持的公平和尊重。
          我不在推辞,只是再给她分出一个大医疗箱,“我拿不走,我没有推车,再说了,我用不上,你看起来需要这些东西……”我当然看得出她的不舍,就让她多带走点,剩下的,我装进了背包中。
          她看我收下了,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她也迅速收起自己的那份物资,重新背起来她的那个大的离谱,几乎能把她压垮的背包。最后,她看了一眼装甲车的残骸,拖起那一面带着物资的盾牌,转身,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沉默地、倔强地消失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5-06-3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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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瑞瓦肖之声
            或许我可以形容形容这个废墟——差点忘了,它叫瑞瓦肖,至少,战前是这么叫的。
            我没念过几年书,所以没办法像那些学者老爷写的那么华丽和优美,在我看来,瑞瓦肖就像是一座被咀嚼、消化后、又呕吐出来的城市残渣。它不再能让我看到未来,只能让我看到过去的繁华,“联合果品”的广告牌到处都有,能和它分庭抗衡的是“联合政府”的宣传画——自由,繁荣,民主。
            向我展示着战争最“伟大的胜利”,将一座生机勃勃的地方变成了死亡的活墓碑。
            日子在废墟的灰烬和死亡的气息中慢慢爬过去,就像是装甲车队拖拽着自己的王八壳慢慢走过。我和“黄丝巾”依旧在那个干净的地方交换东西,以及偶尔合作去收集一些我们无法独自收集的资源
            她的沉默早就成为了这片废墟的基调,只不过灵动的眼睛中警惕少了许多……
            然后,在一个风沙漫天,灰尘仿佛要撕碎空气中的一切温情的傍晚,“黄丝巾”又出现在我们那个由砖石、沙土画成的圆圈。不过这次,她没有带来物资,她从自己背包里面拖出来一样东西——那个原本坏掉的罗德岛电台。
            它的外壳依然布满划痕和凹陷,不过断掉的天线现在被一根打磨后的铁丝替代了,一部分破碎外壳被几根铆钉和铁皮钉上,虽然样子看起来依旧粗糙,但是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几乎散架了。
            “黄丝巾”指了指电台,又指了指我,让我使用一下。
            ……什么?修好了?这玩意坏的那么彻底,这竟然能够修好?她看着我的茫然和无动于衷,有些着急,小小的鼠耳走上前,伸出布满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指,用力拧动了电台侧面那个最大的旋钮。
            “滋啦——!”一声尖锐到刺耳、带着强烈电磁干扰的噪音猛地炸开,我下意识捂住耳朵,心脏随着噪音让跳动。
            ……我想起了军队那些电台,总是传达着让人送命的消息,“114-514高地开始进攻,要求其他部队赶去支援……”
            “黄丝巾”也被这巨响吓了一跳,身体明显一缩,但她没放弃,接着调频,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往回拧动那个旋钮,同时轻轻拧着旁边一个调频的微调钮。
            刺耳的噪音声慢慢减弱,沉淀成一种更低沉、更持续的嗡鸣和沙沙声,就在这片混沌的噪音中,极其微弱地,渗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迷幻的,失真的,仿佛来自水底的或者是另一个世界的歌曲。
            ——《Red Rock Riviera》——
            一开始是古旧悠扬的号角声,后来架子鼓、钢弦吉他、提琴、电吉他一个一个切入,让我回想起这座已成废墟的城市或许繁荣的过去……
            哦……原来电台里面不仅仅能够听到那些染着血的指令,还能听到这些东西……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沉重的、裹着泥浆的石头,砸在废墟的寂静上,激起一圈圈浑浊的回音,像废墟中裸露的、生锈的钢筋在风中呜咽。整首歌弥漫着一种苍凉、迷幻的颓废和对一个早已消逝的、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的“黄金时代”怀念。
            现在是不重要的时候,你和我出生在尘埃落定之后的时代,晚了千分之一秒
            “黄丝巾”也一动不动,她背对着我,小小的身体贴近电台出音口,她裹着那件过大的旧大衣,领口系着的黄色丝巾在呜咽的风声中拂动。
            我拉开斜挎包,打开铁盒,我尽力去忽视铁盒一旁的油纸包,取出一支烟,那一只烟嘴布满了咬痕的烟,这次很幸运,烂火机很快打着了劣质香烟。
            还剩两根……
            点着后,我吸了一口烟,极其缓慢地,坐在了冰冷的、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后背靠着一块半埋的混凝土块。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
            废墟的风依旧在呼号着,卷起灰尘,拍打着残垣断壁。但是在这一刻,在这片巨大的、沉默的坟场中心,在这台外壳扭曲、靠废料和铁皮勉强续命的破旧电台前,我和一个几乎从未交谈过的拾荒者,被一段来自某个遥远广播,或者只是一段破碎的电波、严重失真的迷幻废墟挽歌留在了这里。
            我们没有说话。没有靠近,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
            我吐出一口烟雾,白烟混合着《Red Rock Riviera》那迷幻、失真、带着无尽苍凉的旋律继续在废墟上空飘荡,结尾处的噪音和模糊人声诉说着破碎的迷梦。
            “黄丝巾”耳朵动了动,察觉到我的动作后,犹豫了一下,最后把自己的盾牌立起来,在距离我五米的位置,抱着膝盖,背对着我,把那座巨大的盾牌靠在旁边。
            她很沉默,像是一个小小的扎拉克石雕像,只有领口飘动的黄丝巾在动。
            我们就这样坐着。一个靠在冰冷的混凝土上,一个抱着膝盖蜷缩着。中间隔着几米的灰烬和碎石,还有那台沙沙作响的电台。
            歌声在扭曲的吉他尾奏中渐渐消散,最终又被那永恒的沙沙嗡鸣取代。天色更暗了。谁也没有动。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5-06-3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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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笔记本
              日子在物资交换中流逝,那部电台成为了我们“圆圈”旁边偶尔的奇迹,每次到黄昏时,里面会传出偶尔破碎的乐曲和音节。
              有时候会有人声嘈杂的声音,不过大概是因为调频出了问题不小心接进去的。“黄丝巾”确实不懂怎么调频,也不知道电台怎么操作,然后……
              然后,在一个相对平静、只有风声低吟的下午,“黄丝巾”再次出现在“圆圈”旁,她这次提着盾牌,带着那个巨大的背包过来了,慢慢往外面拿东西,一个完整的、崭新的罗德岛医疗箱,几板强效抗生素铝箔包装,在灰暗中闪着冷光。
              我看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明确这些东西是她的,我不能收,为什么又要拿出来……?
              最后,她从自己的大衣里面拿出了一个干净的密封袋——塑料薄膜里面是那一本染着血的笔记本。
              “黄丝巾”指了指笔记本和电台,慢慢开口道:“这两个,在一起放着……”
              哦,我明白了,她想要从笔记本找找这个电台具体用法,可是,这些医疗物资是什么意思?
              “黄丝巾”的眼神有些躲闪,看着地板,又时不时看看那一堆物资,最后下定了决心,她将笔记本往前递了递,动作笨拙而急切,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字迹。
              “…不…懂…”我明白了。她想读懂这本笔记。这本属于死去罗德岛医生的遗物,对她而言,不仅仅是遗物,它可能是一个谜,一个线索,一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那些黑色的文字,如同天书般横亘在她与这本笔记承载的一切之间
              我缓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意思:“你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她摇摇头,又说:“想…学会…”然后蹲下来,抱起来那一堆物资,向我手里面递,眼中带着那一种,交易式的一刀两断。
              这堆物资的价值很高,足够她在黑市换到任何武器、食物、甚至一段时间的庇护,这些的物资足矣让我曾经的军队打一仗。
              她就这么让给我,只为了,换一个读懂文字的机会……?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废墟里,连善意都需要交易吗?还是说,她只是本能地选择了她认为最“公平”的方式?换一点知识?
              “……不需要这么多…”我喉咙干涩,推回了大部分的物资,“我教你,不要这么多…”
              “黄丝巾”固执的推了推,“换!”她的声音很清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声音都要大。
              我只拿走了里面一瓶医用酒精,拿起来后朝她晃了晃“这个,够了,这可比什么都值钱……”
              “但是,学字需要一本字典…”我比划着,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部头书,我不知道她懂不懂什么叫字典,只能比划着告诉她。
              她眼中有着疑惑,但是在我告诉她可以去黑市碰碰运气的时候,她眼中闪过了明悟和欣喜,她把我推回去的物资装回去背包,看着遥远的地方那一座破旧的高塔——黑市。
              “黄丝巾”把那一本染着血的笔记本给我,对着我点了点头,“小心点…”我忍不住叮嘱一句,黑市黑市,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小一个小老鼠,带着让人眼红的物资,总会有些问题……
              她点了点头,消失在断墙后面。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我坐在“圆圈”旁,翻着那本染血的医生笔记,上面大概的写了写源石病什么的,一些坐标位置,还有最后画着罗德岛标志最后一页,上面有着一行数字,不知道什么意思。
              在惨白的太阳逐渐变成红色,把废墟染上了一层破败的金黄时,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还有熟悉的盾牌被拖拽在地上的声音。
              她回来了
              我放下笔记本,看着她走到电台旁边,把背包和盾牌放下,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是否安全,然后打开背包,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脏兮兮布包。
              “黄丝巾”解开包,一本词典。一本非常老旧的通用词典,封面磨损严重。
              她的背包本来是装满医疗物资的,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你换来的?”我指着这本字典,又看着她空荡荡的背包。里面什么也不剩了,这本字典显然根本比不上物质的价值,她让人宰了……
              “黄丝巾”怯生生的点头,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她去换东西的场景,掏出来一大堆让人眼红的物资,最后比划着说,“字…典”在被人稍微说两句,就同意了交换,她并不是不懂医疗物资的可贵,她只是不清楚字典的价值。
              换来就换来吧,至少不算完全的没用的东西,而且,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就足够了,尽管有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但在她那双明亮的、充满渴望的眼睛注视下,那些忧虑暂时被压了下去。知识是她用物资和风险换来的,现在,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好” 我拿起那本破旧却沉重的词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她立刻挪过来,坐在我的身边,视角跟着我的手指,看着字典和笔记本上面的文字。
              废墟的风呜咽着,卷起尘埃,落在词典发黄的书页上,落在一旁嘶哑着的电台,在电台嘈杂的背景音中,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和一个生涩的女声开始重复着最简单的音节。
              一阵风沙,她凑得更近,毛茸茸的鼠耳几乎蹭到我的手臂,小小的鼻翼翕动着。我调整着位置,想让她稍微舒服一点,而在我的斜挎包里面,油纸包又一次,清晰的,硌了我一下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5-06-30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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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黄丝巾”
                我们的生活稍微有了点不同,除去交换物资,每天的下午到日落,是我们的学习时间,在残破的废墟中,在失真的电台声音中,多了一点点话语。
                在稍微认识一些字后,她爆发出巨大的求知欲,不管是笔记本,还是路边捡到的破报纸,还是一些画着图画的小宣传册,她都要捡来看看。
                今天,她注意到了我胸口挂着那个金星勋章上面有字,指着它问,“这个,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感谢你对于和平的卓越贡献,尉官”下面还有一串小铭文,“香蕉战争”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这狗地方天天打仗,谁知道是什么。我解下来勋章,指着背面刻着的铭文,念给她听。
                “和平……尉官……”小小的扎拉克呢喃着这两个词,似乎在询问我是什么意思……
                “和平啊……大概是没有人打仗的时候吧”我又点起来一根烟,怀念着过去我在家乡的日子,面前的那颗梧桐树,还有家乡人们的乡音,“至于,尉官,就是军人,带着这个勋章的人就是尉官。”
                “黄丝巾”看着我开口说到,“尉官……你带着这个勋章,你就是尉官…?”
                我抽了一口烟,然后意识到,让她吸二手烟对身体不是很好,便一口把烟雾吞进肚子里,掐灭了烟,扔进废墟。又浪费一根烟,就剩一根了,这可不能随便浪费了……
                “我不是尉官……我只是个……”
                “可是你带着这个勋章……”
                “这是你给我的”
                “你带着……”
                算了,懒得争执了,让“黄丝巾”叫我尉官就尉官吧,反正以后叫我的时候,我能回应了,不用等她眼巴巴的看着我半天我才回头发现她想要和我说话。
                “尉官……”
                “嗯,我在”
                她似乎确认了什么。从那以后,当她需要称呼我,或者想引起我注意时,她不再只是沉默地看着,而是会用那带着扎拉克口音、依旧生涩但异常清晰的称呼
                “尉官”
                “尉官…这个字?”
                “尉官…笔记…”
                这个称呼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我那一段被硝烟和命令填满的过去,也提醒着我,在这个小扎拉克眼中,我还带着她的某种期盼,信任的身份…
                我默许了,只是每次听到,心头都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想起来……
                然而,麻烦如同废墟深处滋生的霉菌,悄然蔓延。自从她带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医疗物资去了黑市,换回了字典,我就隐隐感到不安,很快,不安化作了实质
                那天下午,我提前结束搜寻,打算回庇护所整理物资。路过一片相对开阔、由倒塌的仓库形成的洼地时,风中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和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恐惧的倔强
                是“黄丝巾”!
                我立刻蹲在仓库矮墙后面,隐蔽的靠近争执根源。
                洼地中间,她小小的身体被一个高大的男人逼到角落去。那男人穿着一件肮脏不堪、勉强能看出曾是军装的破烂外套和我的款式差的不多,上面隐约残留着玻利瓦尔某支部队的徽章痕迹。
                他一手粗暴地抓着“黄丝巾”背包的带子,另一只手正试图去抢她紧紧护在怀里的,干净的准备和我分享的物资。
                “妈的!小老鼠!老子盯你好几天了!” 玻利瓦尔逃兵的声音嘶哑难听,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黄丝巾”脸上,“上次在黑市出手那么阔绰,哪儿来的好货?嗯?还有这盾牌,这包…都给老子交出来!不然…” 他猛地发力,将瘦小的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兵痞子盯着她的怯生生的眼神,视线在她瘦弱的身体上游走,盯住了她领口的黄丝带。
                “操,黄丝带?你***还活着呢?”兵痞子没有注意到我在矮墙后面,接着辱骂和抢夺,一边揪着她的耳朵,一边盯着她身上的黄丝带。
                ……这个垃圾东西,有手有脚还来抢她的东西……我慢慢的拉开斜挎包,取出油纸包,解开,里面是一把破旧的半自动手枪,只剩下了一发子弹……
                填上子弹,我慢慢走到他的背后,“黄丝巾”看到了我的动作,但是她保持了沉默和冷静。
                “停下!”冰冷的枪管抵在他的脑袋上,他的动作一顿,但是还是有些不老实,身体有些颤动。
                “咔哒…”直到他听到枪管里面确实有着子弹上膛的轻微声响,这个经验丰富的兵痞子最终选择了投降,“喂喂,我投降,我投降,这个小老鼠是你的了…”
                “喂,把他绑起来”在听到我的声音后,她眼中终于燃起了希望,眼中带着欣喜。
                “尉官……”她点点头,用逃兵身上的绳子和皮带把他绑起来。
                “哈哈哈,尉官?”逃兵没有反抗,但是嘴上没停,接着说话“你也是个军官?那我们是一条线的啊~”
                “喂,把他带上,带走,我们先离开这里!”把他绑好后,“黄丝巾”把逃兵放在盾牌上,拖着他回到我们的“圆圈”旁
                “你是谁,从哪来的,谁告诉你的!”我把这个逃兵捆好后审问,尽管他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是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毫不在意。
                “我是谁不重要,黑市来的,这种肥肉你不也早就盯着了?我不过是被你偷袭了而已”
                “****,我问的是谁告诉你的!”
                “不就是黑市小道消息?前几天她背着那么多东西换一本字典,我就知道她肯定有存货。”
                “还有什么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谁的,她的?黄丝巾?老兄,你不知道?”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5-06-30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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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1 20: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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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6
                  “这样子吧,老兄,看你也是个军官,兄弟我给你个面子,给我根烟抽我就告诉你”
                  “……我没烟,赶紧说!”怎么可能把烟给这人,我只剩下一根了,这东西能让我愤怒冷静下来,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那算了,给我点吃的喝的物资,不过,啥都不如抽根烟带派啊~”
                  狮子大开口,他一开口要我们的吃的喝的,前一段的食物搜寻到的也不多,他说的食物起码够我们吃五六天,不能给他……
                  一根烟?还是许多吃的喝的?要是我的话,就给他吃喝了,反正我可以再去找,但是现在还有“黄丝巾”我得考虑考虑,我们两张嘴,吃的也要翻倍。
                  妈的,一根烟而已……
                  我打开斜挎包,拿出铁盒子,看到了被我叠好的油纸,想到了我的枪,子弹没有浪费,还有一颗,但是这最后一根烟就这么被我从铁盒里面拿了出来。
                  “哎呀长官,我就知道你身上有根烟,给我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咔嚓,咔嚓,咔嚓,我点着了这最后一根烟,放到了他的嘴里,逃兵立马陶醉的吸了一口。
                  “啊啊,这才对,这才对,对了长官,你想问什么?”
                  “你好像认识她?叫她黄丝巾?”我指了指一旁沉默坐着的扎拉克,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嗯,对,她没名字,是我们从一个小村子征集来的,叫她黄丝巾,是因为跟我们走的时候,她妈妈给她的衣服上扎了这个黄丝巾”
                  “然后呢?她这就是跟着军队参军了?”
                  “这算什么参军,这群崽子就是太小了,打仗派不上用场,但有其他事能让他们做:煮饭、送信、搬东西、打扫据点……不过主要还是打扫战场”
                  “打完一场仗后,他们就会被送上战场,去搜寻有价值的东西……还有,将那些阵亡士兵的身份牌捡回来。”
                  “孩童身形小,灵活,因而可以深入夹缝中,却不知道自己的战场的危险性,哎,怎么说,反正这群小孩你只要稍微吓唬一下就去上战场打扫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逃兵,又回头看着在一边沉默抱着膝盖的“黄丝巾”
                  “开什么玩笑?!我们军队的身份牌和遗物是这么搞来的?!”我从来没听过这些,只听说又后勤部队去打扫战场,回收遗物。
                  “就比如这个黄丝巾,她就是那一批小崽子里面幸存的那个,我还以为她也死在那一场战场了~”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5-06-30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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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尉官,尉官
                    “……操,你***,你们逼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这是犯罪!”
                    “犯罪?”逃兵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剧烈,吓了一跳,“这算什么犯罪……再说了,就算我们不去带走他们,他们也迟早要上战场送死去……”
                    “这是犯罪!我再说一遍,我们打仗不是为了让这群孩子上战场的!”
                    “……你……在哪里说个什么劲啊长官!你觉得自己没犯罪?你觉得你很高尚?”
                    “你看看!你看看你身上这个勋章,还有那个小老鼠叫你尉官!”
                    “……什么?”
                    “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你身上那个勋章,是香蕉战争的吧?就是那个屠杀罢工百姓的!”
                    “整整3000人!把他们堵在广场上,用机关铳械,全杀了!你屠杀平民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这是不是犯罪?”
                    “不是!这个勋章不是我的!****嘴,我没有犯罪!”我吼了回去,下意识否定他的话,但是脑内那模糊的记忆碎片——人群的哭喊、硝烟弥漫的广场、震耳欲聋的枪声——像毒蛇一样噬咬着神经的边缘。
                    逃兵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啊对对对,当然,勋章不是你的,任何一个军人都以这个屠杀平民的勋章为耻辱,只有您。长—官—把它当个宝贝戴着”
                    我站起来身子,胸口那个金星勋章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让我的胸襟里面充满了怒火。
                    愤怒的是我厌弃的那些政客,资本家,还有我脑内那些记忆碎片——三千人,因为罢工被军队集中到广场上,屠杀殆尽,三千人填满了一百二十个火车车厢,像是三千根烂香蕉一样瘫倒着,腐烂着,被扔进了海洋中。
                    ——我慢慢的漫步到这片废墟上,把这枚来自马孔多香蕉战争的勋章扔到血泊中,等到我再次醒来时,看到了在一旁,手中攥紧的军牌的,她。
                    对,对,对,烟,抽根烟,让我把这些东西忘了,让我想不起来,让我心里面滚烫的怒火灭尽……
                    我的手,下意识摸到铁盒,想从里面拿烟——空的!最后一根烟!
                    目光猛地钉在逃兵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那根烟!那根我仅存的、用来维系最后一点理智的烟,正被他叼在嘴里,惬意地吸着!烟雾从他肮脏的鼻孔里喷出,缭绕着他脸上那恶毒的讥讽
                    那缕青烟,那嘲讽的表情,像一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了我大脑中名为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
                    “****——!!!”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着极端痛苦和暴怒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炸开!所有的压抑、所有的辩解、所有的自我欺骗,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为纯粹的、毁灭性的暴力!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猛地扑了上去!拳头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滔天的怒火,狠狠砸向那张还在喷吐烟雾的、狞笑的脸!
                    “砰!”
                    骨头撞击骨肉的闷响异常清晰。逃兵嘴里的烟瞬间被打飞出去,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落在灰烬里。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剧痛,鼻血瞬间飙了出来。
                    一旁的“黄丝巾”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暴起,也不知道为何我的眼中充满着受伤和痛苦。
                    但这仅仅是开始,拳头没有停下
                    “操!操!操!” 我嘶吼着,拳头如同暴雨般落下,没有任何章法,只有最原始的发泄!每一拳都带着要将眼前这张脸彻底砸烂的恨意!恨他戳破那层自欺欺人的纸!恨他夺走我最后的慰藉!恨他代表的那个肮脏的、扭曲的、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野兽的世界!我恨,我恨把“黄丝巾”变成这样子的世界!
                    拳头砸在他的颧骨、眼眶、下巴、太阳穴!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伴随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和逃兵痛苦的、含糊不清的哀嚎。
                    “呃啊——!住手!长官!住手!我错了!我错了!” 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躲避,但绳索将他牢牢捆住,他只能像沙袋一样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操!***的!****香蕉战争!****三千人!****玻利瓦尔!”我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肺里咳出的血。那些模糊的画面更加清晰地冲击着我的脑海:硝烟中绝望的脸庞,倒下的身影,还有……还有那枚在血泊中被“黄丝巾”捡起的、冰冷刺眼的金星勋章……它别在我胸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尉官!尉官!停下!别打了!他会死的!” “黄丝巾”带着哭腔的尖叫终于穿透了我暴怒的嘶吼。
                    她的声音像是一桶冰水扣在我的头上,瞬间浇在我几乎燃烧殆尽的大脑上。我的动作猛地一滞,高高扬起的拳头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我看向身下那个不成人样的逃兵,肿胀、青紫、遍布血污,鼻子歪在一边,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嘴角裂开,但是一直嘴边含着一抹嘲笑。
                    我的拳头好疼……上面充斥了血液,不仅仅是他的,还有我打在他身上体表源石时划破的伤口。
                    我沾满鲜血的拳头无力地松开,粘稠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灰烬中砸出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我……做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我。刚才那股毁灭性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还有肺部火辣辣的灼痛。
                    “尉官……”她的声音带着胆怯,但是没有放弃靠近我,她扶住我的身子,不让我倒下……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5-06-30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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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7
                      我低头,看到她眼中的恐惧,还有我胸口处该死的勋章,还有那件该死的军大衣,只不过现在,上面溅满暗红色的血液。
                      “我不是你的尉官!我不是!……我只是一个不敢面对罪行的,逃兵……和他一样……”我一只手捂着我想要呕吐的喉咙,另一只手按在一旁的墙上,想要把我心中那个懦弱的灵魂吐出去,却只能吐出去一些酸液。
                      “尉官……”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尉官!”
                      “咚!”我一拳砸在墙上,手很疼,但是远远比不上我内心的痛苦和发酸……
                      “尉官!……就是尉官”她拉住我攥紧的拳头,两只手捧起来……
                      她试图掰开我攥紧的手,用笨拙的,一顿一顿的语言安慰我。
                      掰开大拇指,“尉官,您第一次遇到我……就送给了我药……那可是能够救命的药,您没有抢劫我,还送我药……您没有做错”
                      掰开食指,“尉官,您把那片废墟清理干净,送我食物和净水片……您自己也需要它们,您却送给我……”
                      掰开中指,“尉官,您主动来帮我发掘那辆装甲车,还和我一样的心中替那些死去的医生哀悼……后面还把大部分物资让给我……”
                      掰开无名指,“尉官,您愿意听我修好的电台,愿意教会我认字,愿意告诉我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掰开小拇指,“尉官,您保护了我,在他抢夺我的时候,您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没有离开,您又保护了我……”
                      每掰开一根手指,就有一句笨拙,滚烫的告白落进我血淋淋的掌心。当最后一根手指分开,她冰凉的手指钻进了我的指间。
                      “尉官,不知道在您过去时尉官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这里……尉官,就是尉官……我的保护者,我的,尉官。”
                      “您看……”她抓住我的手掌,十指相扣,“现在,您的手不能够是伤害他人的手,是用来……保护的……”
                      我的表情扭曲,眼泪流下,在我扭曲的,充满沟壑的脸上蔓延,滴落……
                      “你不懂……我做过什么……”我几乎呕吐般的说出这几个字。
                      “我不懂,但是现在的您,不该是能伤害他人的样子……对吗?”
                      “我的尉官!”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5-06-30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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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教书,过去
                        在我冷静下来后,我沉默的坐在渣土堆上,把枪里面的最后一颗子弹卸下来,在手指上面摩挲了一会,放进了油纸包,最终我没有选择一枪打死面前这个逃兵人渣,他已经浪费了我的烟了,不能再浪费我最后的解脱……
                        我要是真杀了他,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黄丝巾”还抱着膝盖的坐在我的身边,在笨拙的说完那么多话语后,她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不过眼中带着一些担忧。
                        解开绑着逃兵的绳子,我恶狠狠又踢了他一脚,“滚****,懂了吗,你也知道我杀了那么多平民,我随时能够再把你徒手打死…”
                        逃兵冷笑着看着我,尽管冷笑和他那副被我揍成猪头的脸不匹配,让我发毛,让我恶心,“滚!”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敢让别人知道……我花钱让你在这片地方彻底消失!”
                        在逃兵离开后,我回到渣土堆上,我坐回了“黄丝巾”的旁边,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旁的嘶吼风声掠过废墟,我从背后包里面掏出笔记本,字典。
                        “坐过来点”我点点字典厚实的封面,准备开始教她今天的认字……
                        但是今天我显然没什么心思去教她,更多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去,我想要找人说话,想要把我心中的愤恨和痛苦都倒出来,可是,那些粗话,那些负面的情绪流到嘴边……
                        一句句“***的战争”吐出口变成了“我家乡有一种好吃的美食……”
                        一句句“我以前杀了平民”变成了“你这么小就开始打扫战场真了不起啊……”
                        说到底,我胸腔里面的那股火热还是消不下去,奇怪,明明已经冷静下来了,为什么身上还是这么不对劲。
                        我甩了甩手,把伤口处的渣土,源石结晶碎屑甩走,又掏出那一瓶医用酒精——本来我打算兑点水喝了,现在把它倒在伤口上面试图消毒…
                        在我清理伤口时,我告诉“黄丝巾”学习语言要多说话,这样子能更快学会,其实我只是想要听听她的声音,我只是听到后会冷静下来,压一压心中的热风
                        她注视着字典的眼神回过神来,有些沉默,似乎是在把自己刚学会没几个词语阻止起来。
                        “妈妈……在我离开的时候在我的领口系了根黄丝巾”她手指缠上领口的黄丝巾,又放松,反反复复,陈旧的黄丝巾在她的指间飞舞。
                        “妈妈说,只要系着它,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认出我,我带着它……就能回到家”
                        她记得家乡的烟是笔直的,她记得战场的硝烟也是笔直的,每次看到一波波士兵走上前线,她总会想起自己和村子里面的小孩也像这群士兵,走上战场
                        黄丝巾……她揪着自己领口上面系着的黄丝巾,曾经的士官们指挥她走上战场,翻动尸体,搜寻军牌,以及那些有用的物资……
                        她身边有许多孩子倒下,他们的伤亡数字只是财政报表的一个零头,划去了一位后勤,只是少了一人份口粮,可只要有一位孩子拖着背包回来,就足够抵消许多成本
                        尸体堆积如山,有些还温热。军官们站在远处抽烟,用靴尖踢了踢她的后背,示意她爬进去翻找。她记得自己摸到的第一枚军牌,金属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渗进刻着名字的凹槽里。
                        “我……带回去很多军牌”她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细小伤疤的手,“他们夸我……说我是‘好用的工具’”
                        ……工具吗。这个词像一根刺扎进我的内心,“黄丝巾”可能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安慰她……
                        她又往我的身边靠了靠,“没想到第一次相遇时……您把药给我,又转身走开了”
                        “为什么呢……哪怕……您清理废墟,分我食物,帮我撬开车厢……您叫我,喂,可您从没……从没把我当工具”
                        ……说起来,确实,她没有个正常的名字,这实在是不应该,我也不能总是叫她喂,也不能叫她黄丝巾,这对她来说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黄丝巾”把头转过来,直直的看着我,眼中那股感激(大概是吧)让我有些不适应,真的很久很久了,很久没有人这么看着我了。
                        她伸出手,她缠着布条,带着陈旧细小伤口的手,把我粗糙的,充满茧子的手托起来。
                        “尉官……”她轻声说,“您的手……很烫”这不是抱怨,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陈述,像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触碰,可以理直气壮地关心。
                        ……源石病,我知道的,伤口慢慢开始蔓延的黑线是感染的证明,源石正在开始渐渐取代我伤口处的血肉。
                        感染者啊……我努力的让自己不看伤口处,抬起头,是她的鼠耳在黄昏中颤动,那个黄丝巾,洗的发白。
                        “黄丝巾”告诉了我这些事情……她是在回应我的过去,她的过去依然充满了伤痛,依然……
                        笨拙地交付信任
                        就像把最脆弱的腹部袒露给同伴的野兽,她撕开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只是为了告诉我——
                        “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些话”
                        “我只会告诉您”
                        我用滚烫的手拉住她的手,冰凉,娇小,想要说一点话“名字……未来……”
                        却没有说出来,我胸口处的热风冲上大脑,眼前发黑的倒下了……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5-06-30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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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遗愿清单
                          我醒来时,喉咙里还残留着高烧的灼烧感,像是有人往我气管里灌了一把滚烫的沙砾,像是我在哪个下午抽第一口烟的时候,几乎上不来气。
                          源石病……源石结晶已经从手指关节爬到了我的手背上,散射出一条条黑线。我试着动了动手指,有些微微的疼痛,关节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械。
                          扭头看看,我记得最后一幕是“黄丝巾”陪在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但是现在她不在身边……
                          用铁皮和盾牌搭建成的床板随着我的起身发出吱吱呀呀声响,只有一盏应急灯在角落里亮着,光线昏黄,像是随时会被黑暗掐灭。我撑起身体,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视线越过盾牌的边缘,看到了“黄丝巾
                          她背对着我,坐在堆满杂物的桌子前。
                          “黄丝巾”在做什么……?我眯起眼睛,看着她拿起一枚军牌,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的刻痕,嘴里嘟囔几句,又放下军牌拿起另一枚。偶尔,她会翻开那本厚重的字典,手指笨拙地在密密麻麻的字行间游移,眉头皱起来,露出懊恼的神色。
                          我看了很久,慢慢撑起身子,她很专心,没有听到我起床的声响。
                          她正在努力的辨认一枚军牌,盯着上面的名字,表情有些焦躁,翻动着字典,她最终挫败地放下,眼神茫然地望向虚空,像是被困在某个无法传达的记忆里。
                          “……咳咳,怎么了?”我开口,声音嘶哑像锈蚀的破风箱。
                          她猛地一颤,迅速将军牌攥进手心,转过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
                          “黄丝巾”眼神中带着犹豫,最后信任地告诉我“名字……不会读”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攥着军牌的手指微微发白,最终点了点头,下定了某种决心
                          “记得……他说过的话……”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在里面……忘不掉……”
                          ——脑袋里轰鸣的,死者们的遗言
                          我很清楚死人的脸是什么样子,蜡黄的,干枯的,灰败的,尘埃的,不甘的。我也很清楚,见惯了死亡“黄丝巾”一定在脑海中有着痛苦……
                          她的话语很轻,轻的像是一片薄薄的剥皮小刀,慢慢的割开我的心。
                          “……他说了什么?”
                          “黄丝巾”低着头看着那枚军牌,眼神放空,仿佛穿透了时间,回到那个硝烟和腐烂的瞬间。
                          “……他说,他想吃烤肉吃到饱,吃到再也吃不下……”她说出那句遗言,带着眼中的平静和不解,为什么死前最想要的不是活下去,是这些奇怪的事情…?
                          我想我要再次说明白,她,很平静,就像是在复述我教她的文字,可是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胸口上。
                          那些被战争碾碎的普通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未说完的话,未行之事,塞进了她的记忆里,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小扎拉克,成为了逝者的残响。
                          “我帮你写下来”我说
                          “黄丝巾”点点头,把军牌递给我,“他叫……”
                          我接过军牌,金属冰凉,边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污渍,可能是血。我翻开那本染血的罗德岛笔记本,找到一页空白,拿起旁边那支笔尖磨损的铅笔。
                          “1.吃烤肉,吃到饱!”我一笔一划的写下逝者遗愿。
                          “还有吗?”尽管手指拿起笔写字很疼,该死的源石侵入了我的骨骼……
                          “还有……她说,想要在痛痛快快跳一次跺脚舞……”
                          “2.痛痛快快跳一次跺脚舞!”跺脚舞,我知道,在马孔多那边会有这种民俗舞蹈。
                          写完后,我拿起本子让她看看,“是这样吗?”她点了点头,又摸出一枚军牌……
                          “3.在后院种满白玫瑰花”她拿出一包花种子,递给我。
                          铅笔在纸上滑动
                          一枚,又一枚
                          她像一座沉默的墓碑,镌刻着无数死者的遗言。而我,用铅笔在纸上刻下他们的墓志铭。
                          写完最后一个字,铅笔芯“啪”地断了
                          我合上笔记本,封面上罗德岛的三角标志和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都记下了?”她轻声问,目光落在笔记本上,仿佛那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嗯,都记下了”我把笔记本递给她
                          “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慢慢站起来身子,甩了甩疼痛的手,黑色的线条在我的血管里面蔓延。
                          “黄丝巾”没有立刻回答,摩挲着红褐色封皮的笔记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执行任务的专注,而是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困惑。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低,带着迷茫,“但是……我想知道……”她停顿了一下,她认识的字很少,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眉头紧锁,“……他们……为什么……死前……留恋……这些事情?”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军牌,“烤肉……跳舞……花……”
                          为什么,在生命被战争碾碎前还在重复这些无所谓甚至是有些可笑的愿望?
                          “……为什么……除了……活下去……还有……别的……留念?”她最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我的心上。这不仅仅是她的疑问,也是在战争前,所有灵魂被扭碎前的诘问。
                          “黄丝巾”脑内一直在嘶吼着,咆哮着,留下许多离去之人的遗愿,汇成了一大块她不理解的巨物……
                          “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的剧痛,“就出发吧。”我指了指笔记本最前面那条遗愿,“先从……‘吃烤肉,吃到饱’开始。”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5-06-30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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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焦黑的,滋滋冒油的
                            寻找“烤肉”的过程本身就像一场荒诞的寻宝。瑞瓦肖的废墟里,哪里还有真正的、能让人“吃到饱”的烤肉?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循着记忆里曾经飘过肉香的方向,在黑市边缘一个勉强支撑的、用废弃铁皮和油桶搭成的摊子前停下
                            摊主警惕打量着我们这两个衣衫破旧,满面尘土还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他面前架着一个油桶皮做成的火桶,上面盖着一张铁网,几块来源可疑、颜色深褐的肉块在上面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爆起细小的油星,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焦糊和劣质香料的、勉强能勾起食欲的气味。一旁的牌子还写着“瑞瓦肖烤肉”
                            我面目复杂的看着这面前的——肉?
                            这显然和我想到的大饱口福的烤肉盛宴相去甚远,应该是油光满溢的肉排撒上香料配着一杯啤酒……再不济也该是正常的肉。
                            “黄丝巾”没有退缩,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地数出几枚磨损的硬币——那是她从某个士兵身上摸到的——递了过去。
                            我们分到了两块烤得边缘发黑、中心还带着血丝的肉。没有座位,就靠着旁边一堵半塌的墙坐下。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脂的油腻感、尘土和废墟特有的腐朽气息。
                            我咬了一口……半生不熟,外面焦黑发硬,里面又没有熟,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在这废墟里面这确实不可多得的珍馐。
                            我看向“黄丝巾”。她小口地、极其认真地咀嚼着,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也在努力分辨这味道是否符合遗愿者的想象。
                            吃烤肉吃到饱……我大概能够明白一点点,对家乡味道的渴望,对一顿饱饭的奢望。饥饿和灾难充斥着这片破碎的土地,最后凝结成一声声绝望的叹息。
                            “黄丝巾”品味着发苦发涩的肉,“好想吃烤肉吃到饱……”一句句话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她品味到了美味的肉,与此同时,她也尝到了死者的遗憾与饥馑
                            “为什么……好难过,明明吃到了想吃的肉,为什么我还在难过……”
                            当我回过神时,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吞咽着这块肉。
                            一滴泪砸在沙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她在哭,为什么?
                            乱糟糟的,好吵,脑袋里面感觉好多人在哭喊,说话,为什么啊……
                            不是啜泣,没有抽噎。只是泪水安静地划过她沾着油渍的脸颊,在下巴汇聚,最后砸进尘土里。她的咀嚼没有停,甚至眼神都没变——依然专注地望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那滴泪是别人的。
                            “我替他吃到了……”她摸了摸脸上的泪,又用力的咬下一大口肉,含糊不清的说“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我点了点她的肩膀,把我的那一块递给她。
                            “黄丝巾”扭头看着我,眼中只有一些迷茫……她接过肉,小声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更用力的吃了起来。
                            我看着她沉默地、艰难地吞咽着那块肉,仿佛在吞咽着整个战场。我胸腔里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吃吧,吃吧,不管是为了你,还是……”
                            一滴一滴泪砸在地上,砸在肉块上。
                            她在哭,但是她又在沉默,
                            远方地平线处慢慢落下的夕阳,把“黄丝巾”染成血红色,把我手上的源石结晶照的熠熠生辉,简直像致命美丽的宝石…
                            但最终,我只是沉默地坐在她身边,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用黄丝巾擦了擦手,然后轻声说
                            “我们去找下一条吧”
                            她的眼泪早就干了。只有沙地上几处深色的圆点,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周围黑市的喧嚣依旧,但在我们靠着的这堵断墙下,只有劣质烤肉的焦糊味,源石病灼烧的隐痛,和一个女孩脑海中永不停歇的、为无数逝者奏响的哀歌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5-06-30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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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1 20:3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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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左脚,右脚,转个圈!
                              夜里的废墟很冷,冷到骨髓,带走温度和意识。
                              “黄丝巾”依然固执的让我住在她的藏身处,我知道她在怕什么……那把枪依旧在我的斜挎包里,冰冷的金属如今却让我感到一阵阵滚烫,我甚至不敢触碰……不敢让她担心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
                              在“黄丝巾”注射抑制剂后,我拒绝了注射,库存并不多,她的身体更加弱小,我想要让她多用一点。
                              “1.吃烤肉吃到饱(已完成,我的胃口很小,吃的很饱,也算是完成了)”
                              下面还有一段小字,是我替她写下的感受:
                              “烤肉很好吃,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死前只想要这个……他刚刚对我说说好饿,好饿,好饿……我好难过,我不明白这是什么……”
                              翻开下一页,“2.痛痛快快跳一次跺脚舞!”
                              “跳舞需要一段音乐……”我说。
                              我们回到了那台修好的罗德岛电台旁
                              它依旧歪斜地立在那儿,天线被风刮得微微摇晃,外壳上斑驳的划痕在惨白太阳下显得更加破旧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旋钮,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安静的等待,我开口,打破了沉寂。
                              “除了,为他们做这些事……你呢?你想做什么?”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依然蹲在电台旁边,手指旋转着旋钮,伴随着电台的滋啦声响,她听到了我的问题,抬起来头,灰色的眼中没有波澜,只是一直带着她的悲伤和迷茫。
                              “黄丝巾”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想…”声音很轻,却沉沉的砸中我。
                              “我想知道……”她看着一旁打开的笔记本,眉头皱起,是哪一种思考的费解“……他们是怎么想的?”
                              当她调制出一段伴随着滋啦声响的音乐,就像是垂死者的呓语和留恋,高声像是避难的防空警报,低声就像是废墟中呜咽的风声。
                              “尉官,怎么跳,他才会满意,才会高兴?”
                              不对,当然不对!你怎么可以只为死者活……我没办法直接对着她大吼,对着一个本来就迷茫的人喊她做错了?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块勋章沉甸甸的,像是在嘲笑我——一个满手鲜血的屠夫,现在要教一个被亡魂缠身的女孩跳舞?但看着她平静到近乎空洞的眼神,我咬了咬牙
                              “来”我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黑色的结晶纹路在夕阳下生辉,“我教你”
                              她迟疑了一下,小小的手搭了上来,指尖冰凉。
                              没有音乐。只有电台偶尔发出的电流杂音,和远处废墟里风的呜咽。但我记得马孔多的节奏——那种踩着大地、震得胸腔发麻的跺脚舞
                              我拉住她粗糙,小巧的手,“跺左脚,跺右脚,转个圈!
                              “先左脚!”我重重踩下,尘土在靴旁飞扬
                              ,发出沉闷的“咚”
                              她学着我,抬起左脚,轻轻落下。几乎没有声音。
                              “用力!”我又跺了一次,震得脚底发麻,“像这样!咚!”
                              她抿了抿唇,这一次,她用了力气。
                              “咚!”
                              尘土从她脚下扬起,沾上了她破旧的裤腿。
                              “对!再来!右脚!”
                              “咚!”
                              “左脚!”
                              “咚!”
                              她的动作起初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只是机械地模仿我的节奏。但渐渐地,她的脚步开始有了自己的重量。
                              “转圈!”我突然喊道,拽着她的手猛地一拉。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很快稳住了。风卷起她领口的黄丝巾,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她的眼睛睁大了,里面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惊讶?慌乱?还是……一丝微弱的兴奋?
                              这至少是个好兆头对吗,她有了一点点自己的情感!
                              我们又跳了起来。左脚,右脚,转圈。没有旋律,只有靴底砸向大地的闷响,和彼此越来越重的呼吸。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脚步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咚!咚!咚!”
                              直到夕阳落下,直到泰拉的双月升起,电台还在滋啦放着老旧的歌曲,伴随啸谷长风,伴随着她有点粗的喘气声!
                              “尉官……”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声音有些发颤,“……脚……麻了……”
                              我正要说话,却见她抬起头,眼神不再是空洞的倾听,而是某种新生的、笨拙的感知
                              “……但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词汇,“……很……奇怪……”
                              “奇怪?”
                              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正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这里……跳得……很快……”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锈蚀的电台外壳上,像两个扭曲却欢腾的剪影。我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她领口飞扬的黄丝巾,看着她沾满尘土却终于有了血色的脸。
                              “这叫……痛快!”我喘着粗气,源石侵蚀我的身体,浑身的骨骼都疼的快要散架,这么一想,好歹我的身体占了“痛快”里面的“痛”字,希望她能占“快”字。
                              她眨了眨眼,重复道,“痛……快……”
                              “对!”我指向笔记本上那条遗愿,“你做到了”
                              她看着那行字,又看看自己的脚,最后望向我。那一刻,她的眼神清澈得让我心惊
                              “尉官……”她轻声问,“……那个人……现在……会高兴吗?”
                              我喉咙发紧。那个死去的马孔多士兵?谁他妈在乎。但此刻,我只在乎一件事——
                              她快不快乐?
                              “你快乐吗?”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5-06-30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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