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红唇，整个夜晚的光芒汇聚于烛火之中，美丽像一场盛大而疯狂的疾病，织上她的鬓云、眉山，我理所应当地坐在上首，垂首去欣赏这朵锁在金笼里的玫瑰。】
⠀
【她有一种太过世俗的美丽，绝非贬义。欲望如疯长了满季的野草，藏在明宫的每一处、每一隅，太多的奉承恭谨为它们披上伪饰的外衣，车里的红石榴绽放在这个夜晚，诱我不由自主看向她狭而长的眼睛，失落的野心与欲望正在那里安然憩息，半明半昧的光影也醉倒于这种摄人心魂的美丽，纠缠着她的雪肤、花貌——我当然可以理解帝王对于善氏容色的赞誉，当珠玉与钗裙都彰显得无足轻重，已然胜过诸多溢美之词，成就美色最为权威的佐证。】
⠀
陛下明治，太后仁爱，皇后明德。
⠀
【她下拜的姿态着实像是根植在了这片土地，实则正是如此，多情的君主将美丽女子移栽在这里，恣意诠释着天南海北不尽相同的各色风情。崔氏清雅，冯氏敏慧，令妃如红梅自有傲骨，宜妃若山涧幽兰，而眼前集六宫艳光于一身的善氏，她纤长而细白的柔颈，犹如皇城高阁里安放的一樽凤尾瓶，只待云端之上伸出手来，以春枝为她施下雨露福泽。】
⠀
好一个祥和喜乐，芸芸众生。【我再度开口，凝视着她那双饱含渴望的眼睛，似乎视线从不曾移开半分。】蒙化府山高水远，想是别有风致，才能孕育出如此毓秀钟灵的女儿。
⠀
【多年以前，我已了悟权力的意义。云端高处横开一道朱门，天家探出高傲的头颅俯瞰众生，臣服着的云云众人，先是贵族，贵族之下，方是庶民。这般递进的从属关系在绍初十五年裂开道不可忽视的痕迹，世家以生命燃起的那簇野火，早将皇权洞穿，遂而天子让步，高喊着万岁的窃贼登堂入室，利箭悬于沉睡之人的头顶——可悲的是这一切与我息息相关，虽非本愿，可叹我亦匿进云端。】
⠀
献嫔。陛下、太后关爱万民，本宫却对云南的风土民生不甚了解，十八册杂记恨不能现下一一翻阅，莫不如你择取其中一二，也好教阖宫上下都听个新鲜热闹。
⠀
【我在告诉她，我又在试图教会她，野心绝非眼前的臣属，她所仰赖的乔木也并非只此独枝可依。】

【乌发、红唇，整个夜晚的光芒汇聚于烛火之中，美丽像一场盛大而疯狂的疾病，织上她的鬓云、眉山，我理所应当地坐在上首，垂首去欣赏这朵锁在金笼里的玫瑰。】
⠀
【她有一种太过世俗的美丽，绝非贬义。欲望如疯长了满季的野草，藏在明宫的每一处、每一隅，太多的奉承恭谨为它们披上伪饰的外衣，车里的红石榴绽放在这个夜晚，诱我不由自主看向她狭而长的眼睛，失落的野心与欲望正在那里安然憩息，半明半昧的光影也醉倒于这种摄人心魂的美丽，纠缠着她的雪肤、花貌——我当然可以理解帝王对于善氏容色的赞誉，当珠玉与钗裙都彰显得无足轻重，已然胜过诸多溢美之词，成就美色最为权威的佐证。】
⠀
陛下明治，太后仁爱，皇后明德。
⠀
【她下拜的姿态着实像是根植在了这片土地，实则正是如此，多情的君主将美丽女子移栽在这里，恣意诠释着天南海北不尽相同的各色风情。崔氏清雅，冯氏敏慧，令妃如红梅自有傲骨，宜妃若山涧幽兰，而眼前集六宫艳光于一身的善氏，她纤长而细白的柔颈，犹如皇城高阁里安放的一樽凤尾瓶，只待云端之上伸出手来，以春枝为她施下雨露福泽。】
⠀
好一个祥和喜乐，芸芸众生。【我再度开口，凝视着她那双饱含渴望的眼睛，似乎视线从不曾移开半分。】蒙化府山高水远，想是别有风致，才能孕育出如此毓秀钟灵的女儿。
⠀
【多年以前，我已了悟权力的意义。云端高处横开一道朱门，天家探出高傲的头颅俯瞰众生，臣服着的云云众人，先是贵族，贵族之下，方是庶民。这般递进的从属关系在绍初十五年裂开道不可忽视的痕迹，世家以欲念燃起的那簇野火，早将皇权洞穿，遂而天子让步，高喊着万岁的窃贼登堂入室，利箭悬于沉睡之人的头顶——可悲的是这一切与我息息相关，虽非本愿，可叹我亦隐匿进云端。】
⠀
献嫔。陛下、太后关爱万民，本宫却对云南的风土民生不甚了解，十八册杂记恨不能现下一一翻阅，莫不如你择取其中一二，也好教阖宫上下都听个新鲜热闹。
⠀
【我在告诉她，我又在试图教会她，野心绝非眼前的臣属，她所仰赖的乔木也并非只此独枝可依。】

【聪明的女人用生命阐释着忠诚，谱写出崭新的奥义。宫妃的裙裾如盛绽的花蕊，无限向后延展，远远望不到尽头，令人惊异地发现，她的身躯早已与这座浸泡在野望里的宫城融为一体，嵌在光怪陆离的场景中，浓得如一团血墨。这枚饱满的、鲜艳的果实溢出丰美的汁水，此刻正匍匐于法阵之上，偷偷向她的君主献祭。究竟她的神明名姓几何？我看着权力祭坛中心的她，忽而想提起那支搁置多年的湖笔，为她眉间描上一粒风痣。】
⠀
云南四时多花，总见于书志逸闻，可惜我们未能亲见。本宫亦是惜花之人，你口中所述的“花市”，不消多说，已知是春满名城，一派鲜花着锦之象。
⠀
【高座上，我兴味盎然地看着她，实在是很难用言语解释的一种兴趣。】花田凭空造出的一座城，这般说法倒是极妙。紫禁城也是一座城，天子在这里住了百年，来来往往的人更如过江之鲫，譬如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当真兴尽，满载而归。
⠀
你也会在这里住上许多年的，献嫔。【他日也许不再是献嫔，妃、贵妃，这里的称呼如此分明，我不肯下云端，她想走上来，权欲钩织的这座迷城，她乐在其中，我困于城里，渐渐成了一个失去声音的人。】
⠀
或许你记忆里的花城并不会远去，陛下关爱万民，自然也会关爱于你们。倘若你想，只要你想，紫禁城也会是你容与生熹的花田。
⠀
【仲秋圆满的夜，月光给明宫赋予了新的规则，我不知她听懂了多少话中深意，无心再加教导，反提及旁事，轻描淡写地岔开这个过于沉重的话题。】
⠀
届时你自会遍览群花，不过现在——先帮本宫择一枝东风，赠予今夜宴中魁吧。

【笼。嘉治四年的春天，我愈发明悟这个字的含义。皇后的心事忽而如奔流的河水，沿着春天的痕迹一路东行，从绍初十七年走至今朝，似钩似缠，扼住一只游离在明宫深处的鸟。是以春风是笼，落英与黄昏交织的光影是笼，连这世人喟称千古的华阙，亭上所名的千秋，亦不过一座金镶玉裹的牢笼。】
⠀
【此际我高居上首，端坐于这座千秋笼中，凝望着下方状似拘谨的宫妃帝嗣，指尖自案上不轻不重叩了几节，方取下腰间环佩，覆于面前酒皿之下。因宫娥广袖遮挡，未尝有隙教旁人窥得其中洞天，我方抬首，施然对众人道。】
⠀
千秋亭桃花始盛，虽不及寿昌，也令有风雅之处。今日诸位在此集宴，当也效前人、行雅事。既有蜜酒，岂能不得行酒令？只是飞花、析字过于端正，想也让你们腻烦，不若本宫提议，大家换种玩法如何？
⠀
【懒看众人神色，悠悠道了下去。】李义山有诗云：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讲得正是雅园集宴间，席中射覆为令的趣事。射覆起于先汉，乃取覆器下藏物，可择诗、取典以示旁人，猜中谜底者即为射中。此事虽不比飞花难度更甚，却也别有意趣。
⠀
今日咱们也分曹射覆。【言罢环顾一圈，目光落定安坐于前的令妃、宜妃二人身上。】
⠀
本宫先行，宜妃、令妃，你二人昔年于东宫侍奉，如今也当身先士卒，率先垂范。时下不拘身份，可单刀赴会，也可两两凑对。【信手一指随侍两旁的严、玉二人】你们两个也并入此列，谁答对最多，本宫自是有赏。
⠀
【再指向先前覆物之酒器，启唇道。】此物当取“一片冰心在玉壶”之意，便是此次的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