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留用

“妮妮，我最近可是被你害惨了。”
表姐艾达假装生气地抱怨。
“外婆和我妈天天说，连妮妮都开窍了！你就别再缅怀你那去世的导师，赶紧找个正经男人吧。”
自由浪漫的人鱼家族里本来是不存在催婚现象的。
但艾达倾心于比她大几十岁的导师，连家里人都觉得有点过于自由浪漫了。

“你不是说总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各种联谊和相亲活动吗！去看看有没有好男人，配得上咱们家知性美丽的钢琴艺术家。”
妮瑞娜又一次试图劝告表姐。

“哦不。谢谢。但是不。没这种念头。”
艾达照例拒绝了。
“可是外婆和三姑总是催你，你不是也很烦嘛，你就去一次呗。去了，没成功，她们就不好再唠叨你啦！”

“看来我不彻底搞砸一次，你们终究是不会放弃让我相亲的念头啊。”
艾达长叹一口气。
“既然这样。”
外柔内刚的钢琴家雷厉风行地做出决定。
“协会领导一直说她人脉广，想给我介绍相亲对象，都被我拒绝了。这次，干脆让她多给我介绍几个——”

“——越奇葩越好。等我带一个怪胎回家，我妈大概就会觉得，我还是单身比较好。就这么定了。”
妮瑞娜：……
三姑，我是不是惹祸了。

“好了，李，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都有哪些任务了吧？”
地产商兼婚礼策划公司老总，富二代，埃尔罗伊·葛朗台·济慈说道。
中间名是柯则礼偷偷给他加上的。

“呃，济慈先生，我再重申一遍，我叫柯则礼，我不姓李……以及，我们工作室只是签约为您的公司设计一个婚礼场地，我的工作不应当包括在相亲活动里当卧底、给您的朋友当内应追妹子、审查并非由我们设计的房屋、为联谊项目活跃气氛、抽空参观对面您家竞争对手公司的婚礼场地……”
某位前施工队员工、现在的自由职业者崩溃地说。

“嘿，我就知道你是个靠谱的人，李！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些小事情，我就知道能指望你，哥们。”
地产商大力拍了拍柯则礼的肩膀。
“也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尽快把婚礼场地的设计方案搞定。”
他又低头看看表。
“好了，我还赶时间，就不在这里等拉斐尔那个傻子了，他经常迟到。那几个先到的嘉宾如果饿了，你就给他们做点吃的吧。——食材的钱，记在我账上！”
大方的地产商离开了。
柯则礼：……
他得坐下来缓缓。

前排住下

卧底打工人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屋了。
“呃，大家晚上好……吃了没？”虽然是不善言辞的孤狼，但亚裔调用这句深入骨髓的问候语还是毫无问题的。
“哦，你是主办方安排的厨子？确实有点饿了。现在让你准备大餐太慢了，你随便做点吃的吧。”
暴发户气质的女子颐指气使。
“……我也是来参加活动的。”
柯则礼无语凝噎。
“算了，我去做饭。”
i人趁机跑路了。

“你还真厚着脸皮一起来了啊。”
深色皮肤的浪荡青年嘲讽道。红衣女子没有回应他。
“蹭吃蹭喝，免费度假，能有这种好事，你要感谢我。”
男青年嘟嘟囔囔地抱怨，“我混了这么久，才在圈子里有了帅气活跃玩得来的名声，凭什么你这个疯婆子运气这么好，一上来就参加这种高端局。”
女人始终沉默。

另一边的两位嘉宾的对话氛围也不怎么好。
“所以，你是凭什么资格来参加活动的？”
黑衣女人趾高气扬地问道。
“什么？”
白衣白发的男人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女人上下打量他。
“啧，长得一般。难道是走‘才艺’路线报名进来的？反正肯定也是无钱无势的家伙，否则不会跟我们一起坐在这里干等这么久。”

“真没礼貌！是艺术协会的会长求我来的！”
白发男人叉腰。
“那你会什么才艺？难道是Cosplay那种哄小孩的玩意儿？”

“没品味的家伙！我们这是艺术！”
“哈！我竟然猜对了！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知道，drag queen也归艺术协会管辖。”
白发男人烦躁地解释，“不是。是私交。你怎么这么烦人，我跟你没话好说，你离我远点。”
“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我的目标。”

“大家来吃点东西吧……”
厨房里传出临时厨子虚弱的喊声。柯则礼按人数做了炒面。
红衣女子独自端了食物去户外就餐区坐下了。
白衣的古怪男人却在自己的盘子里足足盛了两人份，只剩下一个空容器。
“白毛怪人！你故意的吧！”
黑衣服的女子恼怒地喊。
柯则礼没法子，只好把自己的份让给她。

这一晚，时间还很漫长。

饭后，气氛陷入凝滞。
还没等啃饼干噎得够呛的柯则礼恢复勇气，黑衣女子已经抢先一步收拾了餐桌。

“啊，不用不用，我来干就好。”
苦逼打工人挣扎起身。
黑衣女子随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了。
“这不是有洗碗机吗？就这点活，随手就干了。”
柯则礼实在没搞清楚这位选手是什么路数。一会儿傲慢地使唤别人，一会儿又自己动手干杂活。

“我叫柯则礼，请问你怎么称呼？”
“多萝西。我对穷光蛋没什么兴趣，所以不用来跟我搭话。我来参加活动的唯一目标就是拉斐尔·福克斯，我听说他也会来参加相亲活动。”
柯则礼：……
很好。现在自己不仅要帮甲方的甲方追妹子，还要帮他阻挡狂蜂浪蝶。

几个嘉宾自由活动，柯则礼坐在大厅里继续等人。
天色逐渐暗下来。
透过窗户，柯则礼突然看到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衣着休闲的女子走来，但在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女子就挥手让他们都离开了。
“你……您好，女士。您吃了没？我是济慈先生的，呃，员工。您可以叫我小柯。”
柯则礼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这应该是抠门甲方请来的贵客，好好招待吧。
女青年优雅地向他行了一礼。“您好，柯先生。我是艾琳娜·菲尔德。我已经用过晚餐了。”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深色皮肤男人，看到新来的女嘉宾穿着朴素，就不再理会。
倒是白发男子饶有兴趣地一直打量她。
“我喜欢你的头发。”他突兀地说。“你叫什么？”
已经坐下的女青年听罢又站起身来，欠身行了一礼，“晚上好。我是艾琳娜·菲尔德。”

“很好。我叫艾维特。我们的名字也很相配。”白发男子说。
掌握了一些额外信息的卧底打工人内心嘀咕起来。
怎么这么多艾字辈儿。

打工人继续蹲守，他已经有点犯困了。一直到深夜，最后两位嘉宾才姗姗来迟。
“实在抱歉，让其他人久等了。我的演出结束得太晚了。”
艺术家气质的女青年带着歉意说。
“这不怪你啦艾达，是因为我非要带你去吃晚餐。”
女青年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才温柔地回应，“让您破费了，福克斯先生。”
“哎呀，叫我拉斐尔就好。”
打工人在一旁默默地评估自己的助攻难度。
略高。

“拉斐尔先生！”
没等两位嘉宾走进客厅，多萝西已经跳了过来。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声，你是一位超级优秀、有魅力的青年企业家，有这么帅气，我已经对你仰慕很久了……”
钢琴家脸上温婉的笑容毫无动摇。
打工人的笑容倒是僵住了。工作量来了！
拉斐尔随意笑了笑，说了声你好，就引着艾达坐下。

多萝西毫不客气地揪了一把坐在拉斐尔左侧的深色皮肤男子，想要自己坐在这个位置。
男子没顾上生气，他显然正陷入一种茫然状态，眼睛不断地在三位女士之间来回飘移。

“人终于到齐了，那么大家要不要先互相介绍一下……唉？还有一位女士呢？”
兼职主持人猛地回头，四下寻找，不见人影，又朝户外就餐区大喊道。
“呃，红衣的女士，你在哪儿？要来跟大家打声招呼吗？”
“我在这儿呢。我听到了。”
窗外飘进来一个声音。红衣的孤狼就在外面，坐在视线的死角里。
“你们先玩吧。”

“神经病。到底是为什么来的。”深色皮肤的男子嘟囔了一句，然后终于作出决定，坐在艾达旁边。
“美丽的女士，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艾勒。从你一进屋，我就感到，你身上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他浮夸地眨了眨眼。
“您过奖了。可能因为我是弹钢琴的，需要习惯性挺直腰背吧。”艾达礼貌地回应道，“您叫我阿德莱德就好。”
“不不不，你一看就来自于贵族家庭。”

艾达似乎被逗笑了。“我来自没什么钱的平民家庭，和贵族不搭边。”
艾勒脸上的笑容微僵。
怎么回事？中间人明明说，嘉宾里有一位很富有的女士。但如果这个女的没钱，那谁是富婆？
白头发女人一看就没什么钱。那个黑衣服的，明显是为了钓金龟婿来的，一身衣服也是打肿脸充胖子……该死，中间人肯定又吹牛了！

“咦，你也喜欢马吗？”
另一边，白发女青年听到多萝西的话，好奇地插嘴，“我很喜欢马哦，我家里人给我买了一匹。”
多萝西自信地回答，“那当然！没人比我更懂养马了！从饲喂、繁育到产后护理，我全懂！”
白发女青年眨眨眼，崇拜地哇了一声。

艾勒更郁闷了。显然，这一黑一白，都是村妞儿，没几个钱。
冷眼旁观的卧底打工人松了一口气。好的，这四艾之一的选手只要放弃勾搭女钢琴家就好。至于他想追谁……
“好厉害啊！多萝西，你家是不是有马场？”柯则礼大声问道。
多萝西自豪地挺胸，“没错！我家里养了二十匹马呢！”
——看来自己只能勉强追黑衣服的妞儿了，养了二十匹马的农场主至少比只养得起一匹马的小农户强。艾勒心想。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实在太晚了，就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我要这张床。”多萝西一屁股坐下。“你们没人睡觉打呼噜吧？要是打呼噜，那可离我远点儿。”
艾琳娜正兴奋地左看右看，听到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应该不打呼吧？我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睡在同一间卧室里……”
“哈？”多萝西震惊了，“你没交过男朋友？？”

“就算没有男朋友，你小时候也没跟妈妈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过觉吗？”艾达也好奇地问。
“我母亲很早就过世啦。”
“哦。小可怜。”多萝西啧啧两声。“喂，那边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刚才大家聊天的时候你也不在。”
“安嘉。”说完，女子就扯上被子，睡下了。
“……切。搞什么啊，一副别人逼你来的样子。”多萝西翻了个白眼，也躺下了。

“这样一起聊天，感觉好放松啊。”
黑暗中，艾琳娜小声嘟囔。

看来这些人名我还得捋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