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感觉自己老了。
一个平常的晚上，和特雷西娅又一次性爱后的温存中，她依偎在我怀里，露出半边娇俏的脸蹭着我，小兽般舔舐我的脖子，我温柔的在她额头一吻，松开她的腰为她掖好被子:“早点睡宝贝，明天还要早起呢。”
她的粉红的眸子娇嗔的盯着我，撇撇嘴叹口气:“晚安流氓，守护好我。”
“晚安。”
我背过身去，留给她一夜的沉默，我大概是老了，对性与爱都丧失了欲望，在热恋和新婚的时期，我像个流氓一样索求这个端庄的美人，少女慢慢被我屈就出人后的模样，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她绷着脸，死活不让我乱碰，我强暴般的推开她的遮掩，迫不及待品尝这个美人的味道。做完后她在哭，我吻着她问咋啦，她说我像个混账，我说你是我的心头宝贝，我像个混账像个骑士一样的爱你。她看着我又哭又笑，我说你只要说我爱你我就会像骑士一样守护着你。
“……我爱……那你要守护好我。”
后来她未婚先孕有了个女儿，我没敢告诉家里的人，我是来自小镇逆流而上的鱼，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轨道溯流前行，她则毅然的和家里人大吵一架，搬出来和我住一起，我们没什么钱，住在狭小的房间，吃着粥和罐装肉，很冷的冬天也没钱开暖气，睡觉时我们就紧紧拥抱在一起，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互相在对方的怀中里醒来，互相给一个晨吻，起来舀好粥，在浓浓的热气里傻笑的看着对方，待我们卸下疲惫踏着暮色回来时，她抢我几步，弯腰回头对我微微笑，夕阳在她的脸上抹上温柔的暮色，我呆呆着看着她，她伸出双手，放在我的大手里，昏黄的暮色有如结局的帷幕，我当时觉得我们会走一起到时间的尽头。
我们的女儿阿米娅出生后，生活好像突然按下加速键，真是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经济和生活上的窘迫抽的我们像陀螺转，产后抑郁和生活压力几乎逼疯了孩子她可怜的母亲，她彻夜难眠，倚在墙上都能睡着，我则终日意志消沉，我们的女儿就这么一点点被拉扯大，我们没时间陪伴她，但她很乖，怯懦的珍藏我们给她的温暖，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她入学，小阿米娅褪下了小裙子，穿上校服，时光荏苒，青涩的身体慢慢隆起轮廓，稚气的脸蛋勾勒出成人的风韵，而我则在走向中年，我失去了青年的锐气，旺盛的心火被驯服，直到现在连性爱都没有了体感。

特蕾西娅突然的咯咯笑勾回我的思绪，我翻身抱住她，摸着她的小肚子:“怎么了？”
“……小阿米娅真长大了啊，学会那方面的事情了……唔，坏蛋。”
我轻轻按着她的小腹，小阿米娅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嗯？“我尴尬的嘿嘿笑:“她不会偷偷在……额……”
我的妻子给我一个白眼:“她也长大了，将来也要嫁人，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提醒她做好个人清理，给她多补补营养，嗐这孩子……”
我回忆起她最近的怪动作了，一时恍然大悟，难怪她把纸巾一卷卷送入卧室，锁住门不让人进去，又总是扯住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性话题，我叹口气，为妻子再次掖好被子:“早点睡吧，这孩子我说教她一下……”
小阿米娅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生得春水般的眸子和温柔的鹅蛋脸，尚且稚嫩的身体已经凹凸有致，她已经学会打扮自己了，连体黑色丝袜勾显出身体的曲线，截短的裙子收拢住臀部——我时常感觉她的打扮太过成熟，简直就像我年轻时常接触的酒吧女，我想，我的确该好好和她谈谈成人方面的事情了。

我抽出根烟，坐在满天星辉下的天台，这里曾经是我们家里一起赏月的地方，我摩挲着烟尾琢磨怎么开口，直到她娇小的身体出现在门口，我放下烟，招呼着她坐下:“小娅，爹和你聊好好个事情。”
她直愣愣站住了，惊惧般抖抖耳朵，抓紧裙角——我知道她在怕我对她发脾气，我哈哈的笑着:“别怕别怕，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你毕竟长大了——坐坐坐。”
背对着月亮，我看不清她脸上的细节，但我感觉她在慢慢松弛下来，她突然吐吐舌头，跳到我对面坐下，捧着脸嘻嘻的笑，蓝宝石般的瞳孔温润着光:“爹地想说什么呢，还要这么庄重。”
我干咳:“……你是个大孩子了，有些事情我就不向你点明了……你不必害羞你生理上的变化，有这样的需求很正常……”
“父亲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她眨巴着眼睛，无辜般歪着头，看来我必须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就是你自……慰的事情，不必瞒我，我都知道。”
“父亲你怎么知道的！”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般看着我:“不，不会被看到了……”
“是你母亲给我说的！我什么都没看过！”我感觉我脸上火辣辣的:“你要注意做好卫生！容易感染疾病！”
她嘟着嘴，底下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我，一副无所谓般的样子，我皱起眉头，话语放重:“还有你要注意你的穿着，你最近穿的像……简直像站街女！爹也不想把话说重，但女孩子要注重自己形象，出社会要给人一个好印象。”
“父亲你年轻时候可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吧。”她噗嗤一笑，蓝宝石一样的眼眸中泛着跳动的光:“嗯……让我想想，父亲你原来最喜欢到西街的夜总会吧，里面的女人比你的小女儿要火辣，暴露多少倍吧。”我震惊的说不出话。“女儿我青涩的身体比不过那些**吧，父亲您对她们含情脉脉，怎么连女儿的这点缺点都不能包容呢？”
我沉默的盯着她的眼睛，我发现我已经看不懂我养育的女儿了，她就笑咪咪的盯着我，嘴角挂着一种我无比熟悉的笑容，那种看懂一个男人的，只属于女人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身下的椅子，向门口走去。
“爹，今晚的事千万不要给妈说喔。”
“……我必须和你妈聊聊怎么矫正你。”
“——prts，普瑞赛斯”
我猛然回头，她半边脸藏在黑暗里，半边脸在月光下微笑着:“求求你啦，父亲大人，不要说出去嘛，我们都不想让母亲知道我们的秘密吧。”
月亮就悬在她头上，我的脸在被照的苍白，但我的面部肌肉坚硬如铁，像块大理石，我与她对峙着，就像骑士对峙着女鬼。

其后的一个星期我恍恍惚惚度过，我没敢和特蕾西娅聊我们女儿的事，她握住了我的把柄，白日上班时间里我依然是那个值得信赖的主管，领导着名为“源石”的项目推进，我闷着头干活，不与外人有太多交流，然而命运就像在捉弄我一般，在我感到家庭在失去控制的同时，事业也毫无征兆的给我开了个玩笑:我所主管的“源石“项目进行到最后阶段，正要崭露头角的时候，高层却令人迷惑的紧急叫停了它，它明明有无限的潜力，目前展示的成果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但对比未来简直不值一提，可它就这么尴尬的悬在这里，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告知下属，当我说完时，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我，我挥挥手说散会，以后就当这个计划从未存在过，然后就走过长廊抛下死寂的他们走回办公室，我感到背后有个白色的影子在追我，我回头关上办公室门，坐在工位抱住头，我默默看着时钟，秒针不急不躁的咔嚓咔嚓，外面在下雨，我就等待着天慢慢暗下去，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到下一个岗位，下班时间到了，我推开门，无视了倚在门侧的白衣女人，大踏步的走向出口，走出门暴雨铺面落下，哗啦哗啦的响声掩盖住她的声音，她一直在说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打开伞，走向停车场。
她急匆匆的追着我的步伐，话语消弥在雨声中。
“……我们应该想想办法……哪怕是失败……”
“……求你了……它不能止步于此……”
接近话语的末梢，声音越来越低，雨声长久的笼罩了我们，最后的最后，噼里啪啦的雨声间，女人低低的嗫嚅着:“……我也只有它和你了。”
我打开车门，坐上车。

我点根烟，狭小的车内弥散着浑浊的烟气，窗外暴雨笼罩整个城市，水痕在窗玻璃上诡谲的龙走蛇行，我挂上手刹，发动机苏醒般暴躁的嗡嗡作响，打着伞的女人还在哀求般看着我，我隔着窗户把烟头放到她脸上，烟火照亮她棱形的瞳孔:“普瑞赛斯，你的要求我一个字都不可能答应。”
她狠狠咬着嘴唇，无声的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不想和你打感情牌，只是你看看我们的心血，我们为共同的理想奋斗这么多年，难道你可以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放弃我们的全部？”
“那是你的全部，我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顺便给你一句忠告，不要把人生寄托在个虚无缥缈的想法上，趁早找个男人嫁了。”
“否则再过几年就没有男人看的上你了。”
我踩下油门，她倔强的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塑，车子缓缓在街道上平动，她始终跟在窗外，白衣鬼魅似的，我看到她在哭，雨滴混着泪滴在她脸上落下，车子到了十字路口，人流把她卷去望不见踪影，我猛踩油门，后轮破开积水扬起水花，红灯和人流被我甩在身后。
我的心情很不好，没有甩她一身水花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她是我年轻时候的犯下的最大错误，在我刚踏入大城市的那段时间，城市向我展示了她的万般风情，她用灯红酒绿勾引我的肉体，又用这个女人勾引我的灵魂，当时我已经度过了大学生和社会的磨合期，如愿找到了一份对口的工作，顺风顺水的得到高层的赏识，我情场上的桃花也长开不败，我的大学时小女友，特蕾西娅小姐，死心塌地的要和我继续过日子，命运简直像我手中的玩物，或许是年轻人的荷尔蒙作祟，尽管我已经抱得小特这样的绝世美人归，但我依然管不住自己欲望，时不时的要溜到夜总会里欣赏些色气艳俗的女人，然而在很平常的一天，普瑞赛斯她就突然的闯入我的人生。

夜总会里彩灯闪烁，灯光掠过的每个人都醺着醉态和酒气，聚光灯下人和牲口并无二致，我正在舞台和舞女调笑，我的同事，普瑞赛斯径直分开糜烂的人群，她走到我面前，直视住我的眼睛:“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博士对吧，跟我出来一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我以为我听错了，和她的墨色眼睛对视一会才惊觉般尬笑起来:“啊，是你普瑞赛斯小姐，公司有什么紧要事情要处理吗？”
“你今天早上提出的想法已经通过我们的共同决议，我们需要你去带来它的更多细节。”
“……可是我还在休息时间里，小姐你能不能等我明天再……”
“一刻也不能等，我们在和时间赛跑”她蹲下和我目光齐平:“它有影响世界的潜力。”
她站起来，站到了歌台中央，所有人都比她矮一个身位，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她，我也在抬头看她，她很漂亮，学者的知性和女性的柔美在她身上融合的很好，但她现在更像个女王，她向我笑:“你解决了困扰我很久很久的问题。”
我们背靠着街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她向我确认一些细节后就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我感觉很舒服，有种被踩到思维踏板的感觉，她的每个问题都如此恰到好处，又如此的诱人深思，我呵呵笑起来，她抬头困惑的看着我，开口:“你说源石本质是种信息存储方式，我把你这句话扩展说开:信息需要符号体系表达，而信息存储需要特定的转录方式，既然已经解决基本的源石制造问题，那当务之急是创造一种语言来描述源石内的信息，就像是用代码表现程序一样。”
“是的，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就在思考如何编写足够美丽而又严整的语言。”
“而正好，我是个语言学者。”
她眼底溢满笑，哼着歌般开口:“语言在转录出生命，就像DNA在转录出新生，我们干的是上帝的活计。”

“我接个电话。”
我向她点头笑笑。点开通话键，她停住口安静的看着我，我把话筒放在耳边，那边传来小特娇嗔的声音:“这么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家里饭都快凉了，可不能背着我偷偷找别的女生噢。”
“娅我这就回来，公司里的人找我聊事情呢，记得给我再热热饭菜，想尝尝你的新手艺。”
她咯咯的笑起来:“好哒好哒，等着你呢。”
“嗯，等会见。”
我挂断电话，向普瑞赛斯告别，她抱着胸，目光奇异的看着我:“……都有女朋友还在夜店混，你不怕她知道吗。”
“……还请不要问我们的私事。”
“那明天回见，你是不是人渣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你的思维真让我着迷。”她托着我的下额:“这里装着你这沉甸甸的思想，不要松懈于使用它哦。”
我挣脱她的手，尴尬的回一句再见，转身走入夜幕中，她还在眯着眼笑，我不熟悉这种笑容，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它代表的意味。
……我扭转方向盘，黑色的轿车如雨燕般划出长弧，轮胎激起水线，车窗上水流横爬，城市的霓虹扭曲为块块色斑，我降下窗户，把烟头扔到水线里，暴雨打在我阴沉的脸上。我正在逃离一个女人，为了去接另一个女人回家。副座上手机正滴滴的低沉震动，我点开接听。
“父亲大人，您怎么还没来呀，我都快冷死啦。”
“我马上就到，你再等等。”
“嗯，我等你，多久我都会等。”
我踩下刹车，雨刷荡开一片清明，放眼望去，人流裹着车流糊在街道上，上面一只淡蓝的雨伞出尘般在墙头飘着，阿米娅她坐在矮墙上，她仰着头，两只腿随意的晃啊晃，细细的马尾荡在天空，我默默的看着她白净的小脸，按下喇叭，她撇过头对上我的眼，微微泛起笑，眼底盛着晴朗的天空。
倘若我是位青春少年，那这一幕就该是给盛大青春的最后的留白，但我是她父亲。

我给后座上的女儿递上干净的毛巾，她解开校服外套，只穿着洁白的衬衫，透着水光吊带内衣若隐若现，她散着长发，青丝落在白暂的后背上，白色毛巾垫在后背上，她舒服的嘤咛出颤音。裹着黑色丝袜的腿翘到前座，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我的大腿。我懒得理她，车子裹挟着暴雨卷起风，穿梭在流动的夜色，她不着调的哼着歌，漫不经心的提起学校里的各种趣事，言语落在我耳中，我心底越沉越深，她的思维模式已经很像大人了，但她不像我，也不像她妈妈，她对于自己在乎东西有一种奇怪的执拗，哪怕为了它不择手段，这样的专注力我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普瑞赛斯。
名字在我脑子里一闪而去。我抓紧方向盘，把她逐出脑海，同时阿米娅慵懒的声音也幽幽响起:“爸爸知道吗，我们学校开展了新的信息学讲座，讲座导师是位很漂亮的姐姐，叫做普瑞赛斯”
透过后视镜我凝视着她的眼，她懒懒的笑着，湛蓝的眼睛笼着温柔的光，她的小脚压到了我腿上，女性的幽香混在夏日的水汽中，像是栀子花香，我甩开她的脚:
“你想到底说什么。”
“父亲你别质问我嘛，我就是说说而已，她真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我从没有想到过一位语言学者居然对物理，数学，乃至编程都如此了如指掌，怎样的动力才能驱使她啃下这么艰深晦涩的东西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声音下沉，我眯起眼，像头凶兽，眼底流出了危险的光，我不太像一位父亲了，我和她对峙着，像寻找对方弱点的两位斗士。
她流露出点点意外的神色。
“……父亲你最好小心你的老相好，你曾向我描述过你的‘源石’计划，你说它能令思想永久的保存在源石之中。但她，普瑞赛斯小姐，让我看到它堪称称为可怕的一面。”
“……我学过一些编程，在她做讲座的时候，我溜到后台拷贝了部分资料——用的是您的临时网络，她没有对您设防——借用一下您的电脑。”
她抽出我的电脑，把u盘插到电脑里，车已经停下了，深夜的巷子里只有电脑的白光不真切的亮着，我就着雨点抹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感觉现在的世界有些不真实。
她倚靠在我身上，点开了我熟悉的文件夹。

我默默看着备忘录里的密密的黑字，普瑞赛斯的排版风格我很熟悉，这显然是她一点一点整理出来的。前面的内容我一目十行的略过，直到一串时间出现，我目光定格在它上面，小声念出声:
“我们共育它的第六年，三月二十五号，它终于降临了世间，我不会忘记这一天。”
“它真美，纯粹干净的黑色像极了我们的瞳孔，我们为了检测它的基本性能，把极微小源石颗粒注入小白鼠体内，如果计划顺利，源石不久后就会融入小鼠体内，在它安然老死的那一天，源石会迅速固化住它的每个组织乃至每个细胞，它从生至死的所有信息都会回归源石——我们把它再转译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博士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在我做实验的时候他正倒在凳子上熟睡，我给他披上了我的大衣，毕竟他已经辛苦很久，也该好好休息了，更何况他还有，嗯，家室。余下的部分主要归我负责，我想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我跳过几段，继续向下翻。
“三月二十八号。”
“小白鼠体内的源石浓度增加了，有组织间转移的趋势，它变的相当好食易睡，但体重却没有增加，初步推测可能是源石在吸收它体内能量，我加大了喂食量，想看看源石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中午博士和我聊天的时候，我问他家庭生活是否幸福，他无所谓的笑，说我结婚就会懂了……我挺生气的，没理他，他笑着说我也是个美人，有好男人追你你就答应了呗，我说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挑，啧……要是我找的到他这样融在我灵魂里的人我早嫁了，可惜他已经——”
“万一是我先遇到他，我们的孩子已经有我的腰高了吧。”
阿米娅仰着头看着我，嘻嘻的笑着，我把她的头按下去，她在我手心蹭着脑袋:“可惜你遇到的是我妈妈，生下了我，这老处女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拥着我们母女，心底不知道多少酸意呢。”
她柔软的身躯完全伏在我胸膛上，胸口的软肉随着口中温热的吐息颤动。我用电脑把她身子挤开，继续翻看后面的文字:
“四月一号。”
“实验出现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小白鼠血液源石含量出现指数级增长，它开始萎靡不振，我们检测了它的神经中枢活跃情况，痛觉中枢尤为活跃，看来源石扩张不但消耗能量，还会对植入者造成极大的痛感。”
“……我们之前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之前我们将它视作一份人生的影像录，如今看来，它更像是个要吞噬宿主并取而代之的怪物，我和博士心底都冰凉凉的，如果它是以这样的姿态存在，那它本身就是对我们所有努力的嘲讽，他想放弃这个项目，我坚决不答应他，我告诉他我会找到控制源石的方法，就算最不济，它也是保存垂死的人的最佳方法。 ”
“他说:‘你怎么保证它不会用到活人身上？’”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不能答应他，这是我和他的孩子，他是我残缺灵魂的另一块，它是我残缺灵魂的应允处。我安慰他说，我会想出办法的，请你给我时间。”
“我还有时间……”
“四月二号”
“四月三号”
“……”
备忘录中间是长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内容做注脚，单调的黑色文字像漆黑的旋转楼梯，好像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我打了个寒战。

“五月二十号”
一片黑压压的文字突兀的跳入白光中，我走到了旋转楼梯的末尾，推开尘封已久的门。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答案。”
“原来控制源石的第一步是理解源石，就像是我和他之间一样，我本想绕开那个问题先建立语言体系，却惊喜的发现原来源石内部本来就存在一种接近生命的完美信息体系，弄清楚各部分作用后，我建立了符号一一描述它们，很快我找到了关于宿主的那部分，我导入信息媒介，关闭了关于人类的那一块。”
“也就是说，源石对于人类的寄宿从那一刻起开始可控。”
“博士和我和大家都欣喜若狂，毕竟我们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它变好，他带了一箱好酒说大家都好好喝一回，每个人都在喝啊笑啊，小小的会议室热闹的像大酒店似的，有人剪彩带，有人踩气球，一片热闹里博士牵起我的手走到讲台上。”
“我们首先要感谢普瑞赛斯的辛苦付出，没有她源石绝无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她是个天才！驾驭语言的天才！我应该感谢她！”
“他喝的醉的不清，语无伦次的搂着我的肩，下面的人向我们丢花欢呼，我捂着脸又想哭又想笑，彩花飘落，锦缎飞舞，感觉像在梦里一样，事后我想了很久如何描述这次体验，终于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定义词。”
“像是一场迟到的婚礼。”
阿米娅又粘到我身子上了，她吃吃笑着，小腿勾着我的脚，我瞪她一眼，她月牙般的笑眼对上我的眼睛:“父亲别凶我嘛，我在笑命运无常，有情人终不成眷属，有句诗写的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到无花空折枝。”
“你要珍惜好眼前的人哟。”
我把她的柔软身子推开。
“酒会结束了，我搀着博士坐在椅子上，大家都走了，黑暗里只有我们静悄悄的坐着，他睡着了，我看着他的侧脸想给他一个吻，在他熟睡的时候，这时候大门打开，阳光亮起，他女儿站在门前。”
“啧……”
“我见过他女儿，生的可爱动人，她怯怯的给我打个招呼，说要带她父亲回家，我不想理她，让她自己处理她的父亲去，她向我鞠了一躬，喊醒他迷迷糊糊的父亲，他醒了，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对我笑笑说辛苦你了，然后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下班，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接着他握住他小女儿的手向我告别，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像油墨画，我抹抹眼睛，他们消失了，看不到了。”
“他走了，但我知道他的灵魂永远留在我的身侧。”
密压压的黑字后是一片空白，我长长吁出口气，回想起那段时光，我们这群严肃的研究员几乎啥都没干，天天能为了白菜萝卜涨价几块几毛争执半天，吵着吵着能自己笑出来，普瑞赛斯给我们带好小甜点和饮料，她温柔笑着看着我们几个大男人像小学生一样追逐打闹，楼下的同事时不时要揾怒的上来看一眼，办公室收音机播着口水歌，饮水机和打印机一齐嗡嗡的响个不停，空气里漂浮着发腻的蛋糕甜香，这样的日子明明毫无意义，但我总希望它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翻开下一页。
“六月一号。”
“……”
“我在想如何动笔描述这个发现，或许我可以把它忘记就当做没发生，但我是个研究员，我可以向别人隐瞒，但我不能欺骗自己。”
“我有点累，所以我决定用尽量简单的语言来描述这个它。”
“其实，我完成的对源石的隔离可能只是个笑话，我所做的只是切断了源石的增长途径，源石确实做不到在人体内继续正常增长，但源石依然在吸收能量，只是相对原来讲温和许多，代价是源石开始畸形生长，它在内部雕刻出堪称奇迹般的复杂空间结构，它不会扩张，也不会爆发，它有意识般的依附在营养组织上，去索取它缺少的那部分营养，人体组织是非常非常脆弱的，如果源石集中生长在一处，那这里就可以说是在结石，但它比结石要可怕不知多少，源石会转运入细胞，附着在线粒体等细胞器上，阻隔正常呼吸作用，人失去了呼吸，那他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的事实已经在实验用的离体器官上得到验证。”

好贴，顶

堵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