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回问,瞥了我一眼当作示意,我只好开始从头教他起泡茶的过程,他的表情依旧淡然,但是却看得非常仔细,第二次时,他已经非常上手,我喝著他泡的茶,脸色一下子刷白,茶醉越来越严重了,幸亏他正专心钻研茶砖的颜色,没让他见到我茶醉的狼狈相,我伸手拿了一个桌上散放的糖果,但手抖得厉害,花了好半天才打开来。
「你知道我以前怎麼喝茶吗?」他悠悠的开口,却是连瞥也没瞥我一眼。
虽然他只是淡淡一问,但文字不足以形容我的惊奇,难得闷油瓶会开口说话,而且还是个问句,也许失忆使他不得不转换成这样的模式来攫取资讯吧,我点点头,道:「从不闻香,当酒就灌……就和你刚刚一样。」
「也许只是惯性。」他喝完了一壶又开始泡下一壶,我看到他垂著的睫羽筛下昏黄的茶楼灯光,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挑,原来找回这麼一点的回忆就足以令他开心吗?「我的身体没忘记我的习惯。」
「也许,你只是忘掉了想忘的事情,该记得的,却总是记得。」我苦笑,不该记得的……就忘了吧,包括我,也一样。
除了我以外,可能闷油瓶自己也是一个、不该被记得的人。
他没有说话,迳自替我倒起茶来,我碰了下茶杯,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根本拿不稳,所以不敢将茶杯拿离桌子太远,轻啜了口,他泡的茶已比之前来的顺口。
「我、」他顿了顿,眼睛仍然没有看我,而破天荒的拿起闻香杯闻起自己的茶。「不愿意当个没有过去的人。」
杯中的茶突然变得苦涩至极,我极其艰难的喝了一口,从没喝过这麼苦涩的茶、还要听这般苦涩的话,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娘的!哪有人失忆还记得自己曾经的执著,想起一切就这麼好吗?真的值得吗?就当个笨蛋什麼也不知道不好吗?
「我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终於望进我烟雨蒙蒙的眼眶,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平静得像没有波澜的湖水。「也许,还有和你们的联系。」
娘的——我几时变得这麼爱哭?他最后一句说啥?想和我们联系吗?以前的他才连瞥都不会瞥我一眼,现在又是什麼意思?
他突然招了招手叫了服务生,点了盘糕饼过来,又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盯著我,一边将盘子推**淡地道:「止茶醉」
於是我这个娘们又哗啦啦的哭起来,无声的哭、用尽力气的哭。
他平静的眼里有些讶异,但是只有一瞬间,我矮著身子,被他推过来的点心盘子遮住了容颜;除了上次收到三叔的信以外,我很少这样痛哭流涕,眼泪他娘的止不住,反正哭都哭了,我已没想顾什麼面子,小爷我就是想哭——
为什麼我会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闷油瓶呢?只是一句话三个字,就让我误以为他想起了什麼,也许这只是个巧合,就像他说的,这只是惯性,他身体还记著他应该怎麼做,就像他那奇长的二指,会引导他恢复以前的力量那样。
想起了很久以前,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唇上温度的那时,是多麼自然而没有任何别扭。
忘了是哪次我们和胖子走在斗里,和其他队员失散,那时他已经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情,只是谁也没有对这件事做反应,他只是知道,却没有回应,但在斗里的紧绷使我们无暇想起这件事情,我们在只能容纳一人的墓道里前行,他走在我前面,薄瘦的身子看不出他有多麼坚强,就在这时,我踏错了一步踩到机关,连忙握住他的手,他的反应奇快,我只记得握住他的手腕那瞬间的事情,下一秒,我已经被他拉入怀里,铁刺在我前一秒还站著的位置耸立,我吓得连道谢都忘了。
胖子已经走远,闷油瓶也没想要立即跟上,只是盯著我放开手,失了他的温暖,当下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又重新拥他入怀,他没有挣扎,只是一双眸子浅浅的注视我。
「吴邪。」他轻轻说,而且表情有点认真起来。「你在我这里是找不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麼?」我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呼在他清俊的脸上,虽然有点担心他会发火。「你认为我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他浅浅皱眉,却很用力的摇摇头。
我松开手,摁住他的两边肩膀接下他的目光,道:「我并不是要什麼才和你走一道,小哥,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这时胖子回过头来找我们,一边骂咱动作慢一边嚷嚷找到了新的墓道从远处走过来,我们这才远远分开,从那之后,他仍从未对我表明任何话语,还是那样喜欢闭目养神,只是每当我们落后胖子时,我总会偷偷低下头去轻触他的唇温,而他还是一派宁静,只是胖子又发现我俩落后追回来时,他会事先发现然后把我拉开。
也许,他就此默许了我的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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