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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萤火虫在芦苇荡里飘成零碎的星，我蹲在河边洗圣女果，指尖被溪水浸得发凉。林小满举着烤焦的玉米从篝火旁跑过来，发梢沾着木炭灰：“你看你看，周明远总说我做饭天赋为零，明明是他买的烤架风门没调好！”水珠从她发尾滴落，在露营灯的光晕里划出银线，落在我挽起的袖口上。
这是周明远临时加班的第三个周末，他把野餐篮塞给我时带着歉意：“小满想去萤火虫湿地很久了，你替我陪她去，注意别让她碰明火。”后视镜里，小满趴在副驾窗沿冲我笑，防晒衣下露出半截去年我们仨在青海湖买的情侣手链——蓝绳上串着不规则的鹅卵石，她的那颗是乳白色，我的泛着青灰，周明远的则带着铁锈色纹路。
篝火在河滩上投出摇曳的影子，小满突然从帆布包掏出相册：“你看这张，大二那年咱们社团去登山，你背了三个女生的包，最后在山顶累得吐舌头。”照片里的我穿着褪色的灰T恤，领口大敞着，她举着矿泉水瓶往我头上浇水，周明远的镜头刚好捕捉到我眯眼笑的瞬间。指尖划过相纸，突然发现她指尖的月牙白比记忆中更淡——周明远总说她该多吃坚果，却忘了她最讨厌核桃的涩味。
“明远最近总说要攒钱买房。”小满拨弄着烤架上的芦笋，黄油融化的滋滋声盖不住语气里的涩，“上周他生日，我熬了整夜织围巾，他却说‘不如直接买现成的，你手冻坏了还要买药’。”火苗窜起时，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像只停在暖光里的蝶。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她在医院守了周明远整宿，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给我们买早餐，说“明远退烧时抓着我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
夜色渐深时，小满忽然指着芦苇荡惊呼：“萤火虫停在你肩上！”她的指尖带着烤 marshmallow 的甜腻，轻轻拂过我锁骨，温度比篝火余温更烫。我下意识往后躲，露营灯的光线恰好照亮她腕间的手链——那根蓝绳不知何时换成了银链，鹅卵石被嵌在精致的金属托里，像被囚禁的星星。
“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年我失恋，你陪我在操场走了整夜？”她忽然凑近，雪松味的香水混着烟火气涌进鼻腔，“你说‘真正的喜欢是看见对方就想笑，像看见晴天的云’。”远处传来水鸟的低鸣，我数着她睫毛上的火星，突然发现她涂了周明远最讨厌的梅子色口红——他总说“像吃了过期的葡萄”，而此刻，那抹红在夜色里像朵倔强的花。
当她的手再次覆上我手背时，篝火恰好爆出声响，火星溅在我们交叠的手腕上。我猛地抽回手，帆布包里周明远让我捎给她的胃药硌着膝盖——他记得她每到换季就犯胃病，却没注意到她最近总在凌晨发“失眠”的朋友圈。月光漫过芦苇荡，照亮她突然泛红的眼角，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碎在潮湿的空气里。
返程时小满靠在副驾假寐，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替我给小满说声抱歉，下周一定陪她去看展。”输入法联想出“我也想你”，但最终只回了个“好”。车窗外的萤火虫渐次熄灭，像那些不该萌芽的情绪，在黎明前悄然坠落。后视镜里，小满的银链在黑暗中闪了闪，让我想起她曾说“友情是恒星，爱情是流星”，而此刻，我宁愿做永远恪守轨道的那颗星，护着属于他们的银河。
露水打湿了放在后座的相册，那张登山照上的矿泉水瓶洇出褶皱，像时光在我们之间划出的细微裂痕。有些瞬间注定只能是萤火，短暂照亮彼此的轨迹，却不该成为灼伤友情的火种。就像小满腕间的银链，再精致也替代不了那年我们在青海湖亲手捡的鹅卵石——有些珍贵，恰恰在于它的粗糙与不加雕琢，在于它见证过三个人在旷野里追逐流星的夜晚，而不是困在某段错位的光里。
清晨把车停在周明远小区楼下，小满下车时突然塞给我颗水果糖：“草莓味的，你以前最爱吃的。”糖纸在晨风中发出脆响，我看着她走向单元楼的背影，裙摆被露水洗得微微发潮。口袋里的胃药盒子硌着掌心，突然明白，有些喜欢就像这颗糖，初尝是甜，含久了却会涩了牙根——而真正的在乎，是守住那些比爱情更长久的羁绊，让友情在该有的位置上，永远闪着温暖而不灼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