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见过——
你可见过他们圆肩弓腰瞳孔前凸脸色阴郁镜片反光伏案吮吸无意义的公式向未来投出绝望的标枪只为一纸贬值的认证和一滩免费泔水
你可见过那些年纪更小的被埋在签字笔的痕迹之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像蛆般群聚着给死人起绰号把科学家与杀人魔奉若神明
你可见过那些流离于机台和快递线的早夭生命正吞下螺丝与纺锤用焊枪的烈火把双眼烧瞎把双手折断把心脏换成赔偿金
你可见过他们戴着头盔穿梭在肮脏的作坊与保安亭间递送生活的希望与车流赛跑践踏大地消失于都市之夜
你可见过他们在工地在城中村在沙井街道在三河人力市场消耗生命在发廊二楼在地下洗脚城在四块钱一碗的挂壁面里挥霍青春
你可见过许多流星从工厂或学校的天台坠落好像撕碎的课本像雪花像末日辐射尘纷纷扬扬留下扭曲的肉体和一摊血迹
你可见过他们在臃肿的命令与服从中走向疯狂在会议用酒和会议用会议中忘乎所以在迷失中挥洒自我催眠的激情
你可见过2020202120222023，你可见过2010201120122013
母猴子幻想远方
公猪幻想权力
狗幻想稳定
把亮闪闪的东西全收集进巢里的乌鸦们幻想和平
吃撑到翻肚皮的产卵期的金鱼幻想母权
刚出生就会斗殴的小袋鼠幻想交配
而他们只幻想生存
人类一样的生存
人类一样的一日三餐
人类一样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人类一样的饮食劳作相爱死亡
人类一样的被当成是人
我见过他们像希望一样含着苦果出生过合乎规矩的日子直到再也追不上日新月异的规矩的步子倒在泥潭里
我见过他们抱着假鞋和二手显卡和八十平米的小窝的纸模型走进坟墓被火烧成新的奶粉
我见过他们在饥饿时唱歌 在寒冷时起舞 在死亡时吟诵绝命诗
我见过他们未做任何事就已跌落倒在摩肩接踵的绞肉机里自相残杀然后被当做虚构历史或小说创作
我见过他们曾经活着走进地狱却因劣等血统被死后天国踢出门外
我见过他们把自己关在屏幕中无法遏止想象沉沦为幻觉的奴仆对一切与自己一样丑陋的脸庞感到歧视冒犯
我见过他们被分类：象征属于文学，隐喻属于危险，咖啡属于富家子弟，商业属于诈骗，理智属于叛徒
还有你们
以看没人看懂的电影为荣
以听没人听过的音乐为荣
以去没人去的荒郊野岭为荣
把自寻死路当冒险，把无路可走当旷野
把无聊当暧昧把低劣当朴实把伤口当荣耀
开着私家车从黄浦区到怀宁区
再从夏威夷到满洲里
假笑着讨论萨特与口红，波伏娃与猫，世界是想象，婚姻是诡辩，未来是属于自己的，一切的难过是心理疾病的
直到那辆凯迪拉克的前轮探出悬崖，产生它意想不到的回声：
欢迎来到2024你这地地道道聪明人！
对你们聪明人来说能活过明天就是大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