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修的银顶针在午夜十二点裂成两半。
工作台上的牛皮本摊开着本周数据：肩宽62→67cm，胸围128→140cm，腰围73→79cm。他盯着顾凛留在试衣镜上的掌印，那些雾气的纹路正在玻璃上诡异地蠕动，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
"第三十七次改版。"顾凛的声音从更衣室飘出来，带着皮革绷紧的咯吱声，"你说过要让我永远合身。"
陆子修看着量体簿上的数字突然开始自动改写。墨迹像活过来的蜈蚣，从"袖长86cm"扭曲成"102cm"。缝纫机上的黑色缎面突然迸出银线，那是他用顾凛的头发混纺的特殊丝线。
顾凛踏出更衣室的瞬间，陆子修听见水晶吊灯发出冰裂的脆响。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在男人身上绷出大理石雕像般的肌理，袖口处露出的腕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
"这里。"顾凛的食指突然戳在陆子修锁骨位置，指甲陷进皮肤渗出细小血珠，"我说过不要留余量。"
当第一粒青金石袖扣弹飞时，陆子修正被顾凛掐着腰按在裁缝台上。他的后腰撞翻线轴盒，五色丝线缠上顾凛正在膨胀的小臂。那些肌肉纤维撕裂面料的声响，像是正在苏醒的远古巨兽在舒展筋骨。
"看啊，"顾凛的拇指碾过陆子修颤抖的唇瓣，指节在触碰中又胀大一圈，"你给我的束缚正在崩解。"
黎明前的香榭丽舍大道上，顾凛的皮鞋跟碾碎了凯旋门的浮雕。陆子修看着他弯腰拾起玛德莱娜教堂的尖顶，那截哥特式石柱在他掌心小得像根牙签。晨雾中传来布料撕裂的暴雨声——顾凛的西装后襟正在晨风中绽开，露出脊椎处虬结的肌肉群。
暴涨的掌纹擦过脖颈留下渗血的犁沟，"我要看着你亲手拆掉给我做的所有枷锁。"
当顾凛的皮鞋尖勾起埃菲尔铁塔时，陆子修发现他的脚踝已经粗过桥墩。那些精心打磨的牛津鞋皮革正在龟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皮肤下蠕动的血管。整条塞纳河倒灌进他鞋底的纹路，游船在脚弓形成的峡谷里撞成铝片。
"还不够大。"顾凛扯开勒进喉结的温莎结，领带碎片飘落时削平了蒙帕纳斯大厦，"要大到能用睫毛夹住你的心跳声。"
陆子修在圣母院彩窗碎片中穿行时，看见顾凛的瞳孔正在虹膜上裂出星芒状纹路。他的定制衬衫化作雪崩般的碎片，每一片都映出正在扭曲的城市天际线。当顾凛的锁骨隆起成山脊时，整个巴黎在他脚底缩成玩具沙盘。
当顾凛的牛津鞋尖悬在巴黎圣母院上空时，整座城市正在他鞋底的纹路里流动。那些精心打磨的皮革褶皱间卡着圣日耳曼大街的梧桐树冠，鞋带孔里漏下的晨光被扭曲成绿色射线，在地面烙出网状焦痕。“听见了吗?“顾凛的脚踝骨碾过凡尔赛宫穹顶，金箔碎片在他袜口边缘闪烁，“他们在你缝的西装里唱歌呢。”陆子修站在协和广场中央，看着顾凛的皮鞋跟缓缓沉降。地面开始呈现诡异的弧度，香榭丽舍大道像被拉直的弹簧般向上拱起。他口袋里那卷皮尺突然自动展开，在虚空中疯狂旋转，数字刻度化作金色萤火扑向巨人脚底。第一声尖叫从蒙马特高地传来时，顾凛的鞋跟正好压碎圣心大教堂的圆顶。那些彩绘玻璃在牛津鞋底纹路里迸裂成糖霜，血红色的尖塔碎片扎进他袜跟，在纯棉纤维上晕开诡异的花纹。整座城市在他足弓下折叠成九十度，埃菲尔铁塔的残骸卡在他鞋跟与地面之间，迸溅出蓝紫色的电火。“这才是真正的量体裁衣。“顾凛用脚尖勾起塞纳河，河水在他皮鞋头形成旋转的漩涡，“你看，连塞纳河都成了我的鞋油。”当他的脚掌完全贴合地面时，陆子修看见整片玛黑区像融化的巧克力般塌陷。那些百年历史的公寓楼在牛津鞋底纹路里挤压成金属薄片，顾凛的袜尖微微翘起时，铁塔废墟从鞋尖抖落，在云层中划出带血的抛物线。
三天后顾凛的膝盖已经顶破平流层，他的西装裤腿撕开三百公里长的裂口。陆子修站在勃朗峰顶，看着那双牛津鞋跨越大西洋，鞋带垂落时扯断了自由女神像的冠冕。曼哈顿的摩天楼群卡在他鞋底纹路里，像被孩童踩扁的锡兵玩具。“别眨眼。“顾凛的拇指和食指捏起陆子修，将他放在自己锁骨凹陷处。那里正在形成新的山脉，每根汗毛都如同红杉树般粗壮，“马上就到精彩部分了。”当地球缩成他鞋柜里的弹珠时，顾凛的脚趾甲盖正泛起星云状光斑。他特意保留着那双早已支离破碎的牛津鞋-鞋带化作缠绕猎户座腰带的钢索，鞋跟裂缝里漂浮着破碎的大陆板块。银河系悬在他脚踝后方，像条被踩散的钻石项链。
最后的纽扣在银河倾泻的瞬间迸裂。顾凛的脚趾甲盖泛着冷月般的光泽，悬在已经缩成玻璃珠的地球上方。陆子修握紧口袋里染血的银顶针，突然笑起来。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尺寸。"他吻上顾凛正在结晶化的指尖，将量体簿最后一页塞进对方掌心。那些疯狂增长的数字突然开始逆向流动，从脚趾开始，顾凛庞大的身躯在星光中坍缩成最初相遇时的模样。
晨光穿透工作室的彩绘玻璃时，陆子修正在缝制第38套西装。人台上缠绕的皮尺突然自行滑动，在空白处刻下新的数字。窗外传来远方的闷雷声，像是某个巨人正在云层深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