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狂人日记
今日翻开小侄儿的书包，竟抖落出半截断指。那指头裹着铁皮铅笔盒的碎屑，指甲缝里嵌满公式残渣，指节处缠着答题卡的红线。我慌忙要喊，却见满街学童都提着这样的书包，叮叮当当走过柏油马路，恍若一串串人形风铃。
**一**
学堂的窗棂上钉着铁栏，倒像是座新式监牢。先生们捧着电子戒尺，将课表调成震动模式，嗡嗡声里飘出些"核心素养""提质增效"的残章。前排女童的辫梢系着二维码，扫出来是月考成绩单，后颈贴着的条形码已有些褪色——原是上学期期末的排名。
黑板左上角悬着个青铜摄像头，眼窝里闪着红光。我分明看见那镜头伸出千百条数据线，钻进童稚的耳蜗，在脑回沟里种植标准答案。有个胆大的男生在草稿纸上画了只飞鸟，立刻被投影到电子白板上示众，雪白的幕布泛起血色，映得满室皆赤。
**二**
校长在晨会上宣讲："要把学校办成考试工厂。"礼堂穹顶垂下巨型漏斗，将孩童囫囵吞进，末端的传送带吐出整齐划一的铅字人。他们的关节咔咔作响，走起路来试卷翻飞，瞳孔里映着标准答案的光斑。
走廊里游荡着戴金丝镜的督学，手持游标卡尺丈量学生笑容的弧度。及格线以上的嘴角要焊上铜丝，不及格的则用修正液涂抹。有个孩子说了句"我想当园丁"，话音未落就被塞进3D打印机，重新塑形成"土木工程优等生"的模样。
**三**
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池里泡着各色标本：弹钢琴的手、踢足球的腿、写诗的大脑。标签上工整标注"无用器官，建议切除"。橱窗里陈列着会呼吸的奖状，吞食窗外的蝉鸣与蒲公英，排泄出烫金的荣誉证书。
黄昏时分，值日生往花坛倾倒墨水瓶。黑色汁液渗进泥土，开出的花都长着选择题的形貌。ABCD四瓣机械地开合，花蕊里探出摄像头，将采蜜的蝴蝶都变成监控画面里的像素点。
**四**
夜半惊醒，发现钢笔在自动书写教辅答案。墨水里浮沉着少年们的叹息，每个句号都是未爆的哑弹。忽然听得窗外有细碎响动，掀帘望去，见几个黑影在月光下偷运试卷。领头的老者须发皆白，怀里揣着全省联考排名册，封皮上印着"百年大计"的烫金字样。
我想呐喊，喉头却涌出成串的英文单词。指尖开始自行演算奥数题，视网膜上滚动播放作文模板。惶恐间瞥见镜中的自己——额角贴着条形码，后脑插着U盘，俨然成了最新型号的教辅资料存储器。
远处传来鸡鸣，电子钟显示离早自习还有三小时。我蜷在题库堆成的堡垒里，听见墙外有童声在背："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可他们背后的书包鼓鼓囊囊，装的尽是灭火器。
（完）
今日翻开小侄儿的书包，竟抖落出半截断指。那指头裹着铁皮铅笔盒的碎屑，指甲缝里嵌满公式残渣，指节处缠着答题卡的红线。我慌忙要喊，却见满街学童都提着这样的书包，叮叮当当走过柏油马路，恍若一串串人形风铃。
**一**
学堂的窗棂上钉着铁栏，倒像是座新式监牢。先生们捧着电子戒尺，将课表调成震动模式，嗡嗡声里飘出些"核心素养""提质增效"的残章。前排女童的辫梢系着二维码，扫出来是月考成绩单，后颈贴着的条形码已有些褪色——原是上学期期末的排名。
黑板左上角悬着个青铜摄像头，眼窝里闪着红光。我分明看见那镜头伸出千百条数据线，钻进童稚的耳蜗，在脑回沟里种植标准答案。有个胆大的男生在草稿纸上画了只飞鸟，立刻被投影到电子白板上示众，雪白的幕布泛起血色，映得满室皆赤。
**二**
校长在晨会上宣讲："要把学校办成考试工厂。"礼堂穹顶垂下巨型漏斗，将孩童囫囵吞进，末端的传送带吐出整齐划一的铅字人。他们的关节咔咔作响，走起路来试卷翻飞，瞳孔里映着标准答案的光斑。
走廊里游荡着戴金丝镜的督学，手持游标卡尺丈量学生笑容的弧度。及格线以上的嘴角要焊上铜丝，不及格的则用修正液涂抹。有个孩子说了句"我想当园丁"，话音未落就被塞进3D打印机，重新塑形成"土木工程优等生"的模样。
**三**
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池里泡着各色标本：弹钢琴的手、踢足球的腿、写诗的大脑。标签上工整标注"无用器官，建议切除"。橱窗里陈列着会呼吸的奖状，吞食窗外的蝉鸣与蒲公英，排泄出烫金的荣誉证书。
黄昏时分，值日生往花坛倾倒墨水瓶。黑色汁液渗进泥土，开出的花都长着选择题的形貌。ABCD四瓣机械地开合，花蕊里探出摄像头，将采蜜的蝴蝶都变成监控画面里的像素点。
**四**
夜半惊醒，发现钢笔在自动书写教辅答案。墨水里浮沉着少年们的叹息，每个句号都是未爆的哑弹。忽然听得窗外有细碎响动，掀帘望去，见几个黑影在月光下偷运试卷。领头的老者须发皆白，怀里揣着全省联考排名册，封皮上印着"百年大计"的烫金字样。
我想呐喊，喉头却涌出成串的英文单词。指尖开始自行演算奥数题，视网膜上滚动播放作文模板。惶恐间瞥见镜中的自己——额角贴着条形码，后脑插着U盘，俨然成了最新型号的教辅资料存储器。
远处传来鸡鸣，电子钟显示离早自习还有三小时。我蜷在题库堆成的堡垒里，听见墙外有童声在背："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可他们背后的书包鼓鼓囊囊，装的尽是灭火器。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