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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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的春分时节,江东的芦苇荡刚抽出新绿。孙策单手抚着高隆的腹部靠在乌骓马侧,另一只手将大乔鬓边被江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都说不要跟来,偏这般任性。"
大乔握住他发肿的手指,青玉镯子顺着腕骨滑到小臂:"医官说双身子要多走动。"话音未落,孙策突然绷紧腰背,八个月的身孕让这个躲避动作显得笨拙。三支淬毒箭矢擦着金丝软甲没入马鞍,乌骓长嘶着人立而起。
"抱紧!"孙策拽着缰绳将妻子护在怀中,孕肚卡在鞍桥剧烈起伏。刺客从芦苇丛中跃出时,他正被一阵紧过一阵的胎动逼出冷汗。长剑出鞘的寒光里,大乔看见丈夫苍白的唇上咬出血痕,孙策单手勒紧缰绳,隆起的腹部被护甲勒出深红血痕。大乔的指尖陷进他后背战甲缝隙,温热的血正顺着箭杆蜿蜒而下,在玄色披风上洇出暗色图腾。
"再忍忍..."他咬碎口中含着的参片,腥甜混着铁锈味在喉间炸开。胯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三支寒铁箭破空而来,精准钉入马眼。孙策在坠落瞬间拧腰护住孕肚,后背重重砸在碎石地上。
大乔的惊叫被刀剑相击声吞没。孙策以枪拄地翻身而起,八个月的身孕让这个动作变得笨拙。刺客的弯刀已至面门,他忽然听见体内传来异样的水声——羊膜破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蜿蜒而下。
"伯符!"大乔扑来要挡,被他用枪杆扫到身后。孙策扯断披风系带,将妻子缚在背上。腹中剧痛如绞,胎儿在毒血浸染的胞宫里疯狂踢打。他反手拔出肩头毒箭,带出的血肉溅在枯草上滋滋作响。
马蹄声自林间逼近,孙策扯下护心镜掷出。镜面折射的日光晃过刺客双眼的刹那,沥泉枪已穿透三人咽喉。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孕腹下坠的力道几乎要扯断脊梁。
"还有...三里..."孙策摸索着抓住缁衣卫的尸体,指尖蘸血在对方衣襟画出宫城密道。大乔颤抖的手覆上他青紫的孕肚,胎动正渐渐微弱。
剧毒随血脉游走,孙策眼前漫起黑雾。他撕开战甲,露出被羊水浸透的绢裤。宫缩来得又急又猛,胎儿顶得耻骨几乎开裂。"拿...拿腰带..."他喘息着将玄色锦带咬在齿间,"绑住...宫底..."
大乔的眼泪滴在他痉挛的腹顶。孙策握着她手腕引向自己股间,湿滑的产道已开四指。刺客的呼哨声穿透夜幕,他忽然发力将妻子推进树洞,转身时孕腹重重撞上树干。
"藏好..."他最后抚摸隆起的腹形,毒血从唇角溢出,"若我...撑不到宫门..."大乔死死攥住他腕间红绳,那是孕初他亲手编的安胎结。
孙策挥枪斩断红绳,踉跄着迎向追兵。胎头卡在盆骨的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枪柄,双腿间羊水混着血水淅沥而下。当最后一个刺客倒下时,他跪倒在地,腹底传来皮肉撕裂的闷响——胎胞已滑至产道口。
宫门火把映入眼帘时,孙策正蜷在血泊中抽搐。太医令的金针封住心脉剧毒,却催得宫缩愈发暴烈。他咬住软木的齿间渗出血沫,双腿大张着架在产凳上,青紫的孕肚随着阵痛剧烈起伏。
"主公...用力!"稳婆按住他痉挛的腹顶。孙策仰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胎头挤开产道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尾椎骨断裂的脆响。血瀑喷涌而出,染红整张白虎皮褥。
卯时三刻,婴啼划破黎明。孙策涣散的瞳孔映出大乔怀中襁褓,指尖尚未触及孩儿胎发,又一阵血崩袭来。他最后看见的是妻子解下同心玉珏含入口中,唇角血线蜿蜒如那年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