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7§原创】东风醉 [短完/古/HE] by：小指无名_

章回。贰
    次日一早，待金在中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黎明时分才渐渐入睡，虽不够安稳却是无梦。睁开眼迎接他的，除了温暖的日光，还有屋外霎时响起的一声嘶鸣。
    金在中听见了，慌忙起身穿戴整齐，心里有些好奇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欣喜与兴奋。
    冲到庐屋外，果然是一匹马。只见其蹄下狂躁非凡，鬃毛凌乱，嘶鸣不断。
    金在中略微有一丝胆怯，却还是步及这枣红色桀骜跟前。许是枣红马看见金在中定了神，竟不再暴躁，安静下来。那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这一袭月白衣衫的男子。
    金在中喜出望外，一步上前，抬手抚摸其鬃毛。
    “马儿啊马儿，你为何这般……瞧你这狼狈模样……”
    “鬃丝乱，难分断。马儿，叫你丝乱，可好？”
    枣红马仰天长鸣两声，像在为自己的新名字欢呼雀跃。金在中一手顺着丝乱的毛发，嘴角噙着不知名笑意。
    丝乱，我不在乎你从何而来，也不在乎你是否离去。只请你在乐意的时候，能呆在我身边。全当我一厢情愿也罢，只希望你能陪陪孤独的我。哪怕一恍时间。


章回。叁
    岸边柳枝摇曳，信鸟闻声不见影，日光温柔轻淡，湖面波光粼粼纹可划线。这是鄱阳之春，五年来金在中的最爱。
    能在这样舒适宜人的季节里，赏景作画，读书品茶，实在美不胜收。
    茶？怕是已经空尽了。
    收拾了一些字画，金在中一手拿着包裹，一手牵着丝乱，如同每个月中固定的那几天一样，朝集市所在赶去。
    时过正午，金在中颠了颠比来时沉了许多的钱袋，思忖着可够用。这时，肩膀被人按压，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郑允浩是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找到金在中的。原本已经放弃寻找自己的爱骑了，却在途经一家客栈时，瞧见自己的马儿正悠然自得的在马厩里食草。
    分别数日，先前的怒气已转化为思念，对待枣红马也比从前温柔了许多。
    可这马儿，这跟了自己数载的马儿，竟全然不理自己。唤其名，也不理，牵其缰，亦不行。走到这儿，见了其人，当下有些了然。


章回。肆
    金在中回过头，只见一陌生男子。青衣灰衫，金丝绣边，眉骨锋利，丹凤成双，鼻翼削薄，人中深刻，唇薄瓣厚，下颏圆润。好生俊俏的富家子。
    郑允浩望着眼前这矮自己半头的男子，见其眼中惊慌丝毫诧异居多。月白布衫，纺纱外挂，吊梢眉尾，双目深情，鼻头巧圆，双唇饱满，面颊成弧，肤质水凝。怎一个美字了得。
    原本措好的辞藻开口即变，说者无意，听者无言。
    “公子好气质！结识个朋友，如何？”
    金在中微有一怔，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心生顾虑，不自禁咬住下唇。
    “在下郑允浩，敢问公子姓名？”
    这叫他如何回答是好。面前男子真诚相待，叫金在中产生一丝交友的贪念，亦不愿扯谎搪塞。可若是说了，即便这里远离都城千里，也不敢保无人知晓金茂书苑大少爷金在中。让人看去了颜面，又如何在此地过活。
    正犹豫不决，郑允浩再度开口。
    “见公子一身素雅，叫你月白也不为过。月白，你说今日你我相识，是何缘？”


章回。伍
    此后，郑允浩整日往湖畔庐屋跑，来时眉眼带笑，走时恋恋不舍。
    两人同为弱冠之年，话题自然很投机。可金在中独居多年养成的讷讷性子一时难改，多半是郑允浩讲的眉飞色舞，他自己听的心情畅快。
    不问家世与背景，如此简单的快乐，正是两人需要的。
    有了郑允浩的陪伴，金在中读书的时间明显缩短了。可他不是什么享乐公子，无论怎样玩乐也绝不会弃笔废书，郑允浩拗不过他，只得当了个“书童”伴其左右，两人相互切磋之时，金在中总是稍胜一筹。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方才不认真读书，心里想着什么呢？”
    见金在中稍显愠色的样子，郑允浩心知他在学礼上一直严谨认真，视为神圣的态度。也不恼，只是不好意思的赔笑。
    “我刚才……”
    “这读书三到，你可知？”
    “谓心到，眼到，口到。”
“你岂有做到？允——”
    郑允浩伸手拿开金在中手中的毛笔，打断他的话，一边说一边拉过他的手，转过他的身，微笑对视。
    “有啊，我先前用心想着你，用眼看着你，用口念着你。不正是此三到？”
    面前男子双目紧盯着自己，金在中望着那迷人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月白，你可知，最苦不是难相见，愁在相见不相知。”
    金在中不语，眼眶有些湿润。
    允浩，你的意我又怎会不懂。你我相识半月来，习乐与共，享受的不正是这般单纯心境？如今，你想深究，我却不能陪同。你唤我月白，惟愿在你心中，我心当真似月白。


章回。陆
    一晃入夏，与郑允浩相识后，才觉得时间稍纵即逝。
    说这份同年之谊来之不易也好，来的恰巧也罢。金在中总觉得，能认识郑允浩，是丝乱的缘故。
    几日前，郑允浩在入夜离开时告知金在中他将远行。那一晚，金在中深夜难眠，披上月白纺纱下了地，点着烛火打开窗子。
    鄱阳湖畔依旧那么美，不食人间烟火般清幽的样子让金在中心生羡慕。
    似曾相识的一阵嘶鸣，唤回金在中迷失的思绪，他急忙抿紧了衣襟冲出庐屋。
    拴在庐屋后面雨槽下的丝乱狂躁的叫嚣着，声音愈加嘶哑，情绪愈加暴躁。
    见到眼前这般与丝乱初现时无差的情景，金在中慌了手脚，月白衣衫沾了马蹄扬起的尘土，如池水一般的含情目迷了沙砾。
    “丝乱，你这又是作何？……是在怪我长久的遗忘你么？”
    强忍着磨睫的疼痛，金在中几步上前，避开不长眼的马蹄，解开了缰绳。
    束缚一解，丝乱轻巧的绕过金在中，扬尘而去。
    丝乱啊丝乱，我可否认为你最后的回首相望，是在告知你的离去。若你果真是桀骜一匹，也愿你能够自由自在，随心而遇。
    手中的缰绳拿起又放下，最终被金在中带回庐屋放在木椅旁。脱下纺纱放下幔帐，周遭静悄悄的，睁眼到天亮。


章回。柒
    清晨，阳光打进幔帐，金在中眨眨眼，起身挂好帐子穿上鞋。
    刚坐起，就是一阵眩晕，迫使他再度跌回床上。
    听见马蹄声阵阵，熟悉的男声响起。金在中苦笑着摇头，认为是自己的幻觉。不是他不信，也许只因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月白，你可在？我是允浩啊。”
    全当是幻觉也好，套上衣衫捋起鬓发，金在中来不及再顾虑的奔出屋外。
    “月白，手给我，快上来。我带你踏风。”
    枣红骏马，青衫男子，骏马英姿飒爽，男子意气风发。金在中被此情此景迷惑的不止是心智，还有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
    撑着郑允浩的手跨上马，稳坐男子怀中。在中动了动身子，可无论如何都与郑允浩的胸膛紧紧相贴。
    风吹过耳畔，男子温柔话语回响在脑海许久未散。窝在温暖宽厚的胸膛前，奔跑过万水千山。爱骑已是鬃丝乱，身影成双难分断。
    “月白，我带你踏风，可好？”
    好，允浩，你说的都好。


章回。玖
    坐上镶嵌着珍贵珠宝，绣着金丝凤雀的马车时，金在中心里已经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了。但他不愿多想，靠在郑允浩胸口睡得香甜。再睁开眼，都城属下瓮城热闹的景象就呈现在眼前。
    侧头凝视拥着自己浅眠的郑允浩，金在中不知他这样决定对不对，也不知自己能坚持到几时。他只知，郑允浩是他愿相守的人。
    “醒了？莫急，看样子，我们就快进都城了。”
    瞧见郑允浩一睁眼就查看自己的情况，金在中固然心有千千结，却还是笑了。
    “月白，你怎可以笑得这样好看。”
    “你……别在调侃我了。”
    “笑话，我为何调侃你？再者说，你若不信，大可掀了帘子让老百姓都看看，我的月白是怎样美。”
    “快别说了！圣贤书之人，也不臊。”
    “见君一笑颜，胜读十年书啊。哪里臊？”
    这郑允浩贫嘴的本事，金在中不是头一回见识。可他也不知为何，从前自己往往都是占上风，这回却句句都造得个红脸，反驳不得。
    见郑允浩欲再度开口，在中赶紧转过脸，目光可可儿的对上车夫掀起帘子一角露出的眼。车夫一怔，随即慌忙汇报。
    “少爷，书苑到了。”


章回。拾
    糟糕，甚为糟糕。
    金在中在一客栈上等间内来过踱步，月白衣襟已被捏起皱。不是没有想过郑允浩的背景，只是没有想到会和金茂书苑牵扯上关系。当他掀起帘子，看见再眼熟不过的四个烫金大字时，心里瞬间泛起的不止有浓烈的恨意和哀怨，更多的是对故里的思念以及对童年的怀恋。
    扯了个谎说自己没有进过学堂，不懂书香门第的规矩，从小就是自学，随意惯了，怕坏了书苑的氛围。便被带到这里暂时住下了。郑允浩则急着回去处理事情，说晚些过来。
  
    如今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坦白从宽么？这又岂是几句话说得清的……金在中啊金在中，过而不该，是谓过矣。这等简单的道理，你却一犯再犯，搞得现在无从解释，何必当初啊……
    “月白，我回来了。”
    “……”
    “月白？”
    “啊？”
    “瞧你，自己冥思苦想什么呢？”
    郑允浩搂过呆滞的坐在椅子上的金在中，手掌轻抚其柔发。
    金在中的脸贴在郑允浩腰间，男子健壮的腰肢隔着衣物也在给金在中传递着温度与安全感。
    “允浩，你为何再不问我是谁？”
    明显感觉到相贴的肌理为之一震，金在中埋在郑允浩身上瓮声瓮气的开口。
    “允浩，你是谁？”


章回。拾贰
    此后两年间，朝事跌荡起伏变了又变，都城也翻了新面貌。
    大太子退位，六皇子继位。原金茂书苑现更名为华轩书馆，为朝廷直属求知学礼之地。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鄱阳湖畔庐屋在晨光中如人间仙境一般。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好，宵儿，是时候去喂丝乱了。”
    男童放下手中书本，撒开丫子朝庐屋后面接拦出来的马厩方向跑。嘴里还不忘嘀咕着近日学来的东西。
    “宵儿，看爹爹给你带的什么好玩意儿！”
    正专心往马槽里倒草料的男童寻向声源，只见一青衣灰衫男子，抓着个小纸包朝自己挥舞示意。随即乐开了花，奔至跟前一探究竟。
    “慢着，你先应爹爹。言必信……”
    “行必果！”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喏，拿去吃吧！不过，可别让你在爹爹瞧见我给你这糖球！”
    “孩儿记着了。可是爹爹，倘若在爹爹知晓了，是不是也会拿藤条唬你？”
    “哈哈哈……对呀对呀，所以，宵儿要护着爹爹哟，这样今后还会有糖球吃！”
    见男童美美的忙不迭点头，青衣男子揉了揉其发，畅快的笑声回荡在悠悠山水间。


章回。终
    已是入夜，鄱阳湖畔庐屋内，烛火熄灭。幔帐垂下，帐内男童甜美熟睡。捻起木椅上的纺纱外挂，金在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几步踱至岸边，还未站定就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允浩，怎么还不进屋？夜深风凉，你也不多穿件衫衣。”
    不待金在中抬头与之相望，便被青衣男子转过了身，从背后拥住伫立。
    “在中，你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好好享受我们的二人世界，如何？”
    “呿，莫不是我已而立之年的大太子，在与一个龆华孩童争醋吧？”
    被说中心事，郑允浩一下子禁了声，嘴唇抿了又抿，拥着金在中的手臂不禁摇三摇。
    “月白……我的月白……”
    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郑允浩，金在中向前走几步，又说道。
    “叫你别再唤我月白，怎么忘了？”
    “可你却不告知我为何……”
    金在中后背一震，后转过身来踱步至郑允浩面前。借着月华望其眉眼，线条分明，英气逼人，一如初见般噬人心智。
    允浩，你当真不知为何？每每你开口，我听着你的声便深陷其中。你唤我月白时细腻的声线，更是如同品香茶般令人心醉。和着东风，像在奏一曲醉清宵。
    “月白，月白，你不说缘由，我偏这样叫。”
    在中，我的月白。我带你踏风，赴天涯海角，赶乾坤日夜，只带你。
    湖畔岸边人影成双伫立，庐屋内木桌上反呈一书本，窗儿半开吹来的风可可儿的掀开其扉页。上书：
天高远，风轻云淡，鄱阳湖畔丝争乱。
只道是。
东风醉，醉似清宵。
                                             -- 正文完 --
                                             2010.11.23 晚


章回。零
    “大家跟我来，这里就是鄱阳湖九江流域的中游了。鄱阳湖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也是中国第二大湖。今天我们到这儿来，主要是为了向大家介绍湖畔庐屋的，历史上记载了很多关于湖畔庐屋的传说，其中关于某朝太子的传说流传最广最为凄美，待会儿我会给大家详细介绍。请往这边走……跟紧我。”
    导游小姐说的口干舌燥，金在中见状连忙递过水，一边接过扩音器。
    “姐，你还好吧？”
    女孩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笑的一脸温柔说道。
    “当然啦！你姐我啊，早就习惯了。不然咱也要住庐屋么？”
    听着姐姐的玩笑，金在中却笑不出来。姐弟俩相依为命，大部分都是姐姐在承担，上大学的学费虽然可以靠自己打工积攒下来，可是补贴家用还是不够的。
    还想在说什么，姐姐却已经拿过扩音器走到游客中间了。金在中抿着嘴站在原地，看大部队向不远处的庐屋前进。他最终决定先将烦恼放到一边，趁这次五一假好好玩一把。
    走进这湖畔庐屋，金在中一下子来了好奇心，仔仔细细的看着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求知欲也极度爆发。
    放在木桌上的古书吸引了他的进一步行动，金在中小心翼翼的拿起，吹走浮灰，轻轻翻开。
    “照影摘花花似面……”
    “芳心只共丝争乱。”
    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金在中一跳，古书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忙不迭的弯腰去捡，却被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抢了先。
    “欧阳文忠公集？呵，这儿还有赋经阁的烫印呢。”
    面前的陌生男人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金在中有些茫然的打量着他。丹凤眼，高鼻梁，上唇薄下唇厚……嘴角诱人的小痣突然动了动。
    “我叫郑允浩，主修中国历史的。我们……交个朋友吧。”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撩动被捡起后放在桌上的古书，扉页展开。上书：
天高远，风轻云淡，鄱阳湖畔丝争乱。
只道是。
东风醉，醉似清宵。
西风美，美如锦阳。
                                                             -- 完 --
                                                           2010.11.24 早


跋文
    这是我的第一篇古文，小短篇，送给大家。
  
    虽然，故事情节有些快慢不一、过于平淡，辞藻上也并不完美，但我真的很喜欢。也许是叫嚣了很久，终于成型了的第一篇古文的缘故。
    解释一些文中一笔带过的东西：
1、      丝乱初现在湖畔庐屋，是因为觉得在郑允浩那里受了委屈，动物也会有“委屈”情结的。后来那次在夜里离去，是因为意识到郑允浩要离开了，同样的，动物的“委屈”也是闹过一阵子就好了。
2、      正文的尾声，书上的字可以理解为金在中所写。
3、      外篇的尾声，书上最后加上的一句，可以理解为郑允浩所写。或2/3条均可自行理解。
4、      在此，做一个友情提示。月白：淡蓝色。青：这里取绿色。(其他解释为蓝色、黑色。)
5、      如果还有哪些地方不明白，可以跟帖提问。
    那么，《东风醉》就这样了，我们下篇文见。
    2010.11.27 晚 小指无名_


很喜欢…楼楼支持你哦…

LSD宝贝你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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