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且鄙的外乡人
随着中城区各处晚市开张,教会私有的工厂敲响了第一声,下城区被掐了半个点的下工铃在各个厂房内有序响起。相比于其他帝国的工奴和普通工人,教国的下层无疑是更加幸福的,至少老爷们还会稍微装装样子敷衍教皇,侥幸闹到白区的纠纷偶尔也能被路过的年轻教徒当作典型审判。
金球炉为人类提供了近乎无尽的能源,然而大小终究是个问题,至少各国的军方更倾向于使用工业酒精作为燃料驱动小型载具。以黄粉为首的工业化产粮提供了足够的原料,加上各区有关私酿酒的案件频出,前几任教皇历经多年终于勾兑酒精的价格打了下来。至于为啥会有工友喝着喝着莫名失明,为啥私酿酒只增不减,又为啥全区所有酒馆全是长老会某姓的私产嘛。
至少闹到白区的纠纷偶尔也能被审判,不是么,某位正在对付眼前肉排的异乡人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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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讲,即便有背后的帮派和贵族当靠山,这家酒馆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招惹那个白区走出来的人——鬼知道他背后是教会还是长老会。那肉排本没那个福分被端给那位老爷,可他今天恰好就要了一份仅存在于菜单上的餐点,于是那罐从邻家花了十个铜花夺来的肉被撒上辣料切了片,端上了老爷的桌。
眼见着那人把肉吃下肚,嘟囔着什么“有洋墨水就更好了“,那眼里有光的工人放心推开店门。接过纸条和一杯滤过的酒,他瞥过柜下的店主,如同过去三个星期一样混进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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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那位教士召唤过来已经四年了,教国官话历经多年简化已相当成熟,虽然一些阴阳性还是要死记硬背,单就口语而言还是没有问题的。那位教士还在研究那边的历史,只愿他能说服教皇不把自己切片研究,至于自己,还是先仗着身份多调查一下吧。
毕竟自己过去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明明已经来这里踩过了几次点,自己向店主要酒时还是让他愣了半秒,又等了好一会才递出一杯色泽有细微差异的平价酒带着半分恭敬一同上来。明明是个有着字面上无尽资源的世界,各国依旧勃勃生机的玩闹一团,边境上一片万物进发的景象。肉排很辣,煎的有些过头了,似乎是为了掩盖肉质本身的缺陷,本来想回味一下东洋留学的味道,却反倒让他想起了过去那碗齁咸的烂肉面。
他想去问一下周围的工人,想去接近一个完人,可他四周根本没人敢打扰他。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施舍别人的那个中午,环顾四周,即便自己竭力共情他们的苦难,他手里捧着的那碗面也是他们难得甚至不可得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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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破碎的穹顶吹来寒风,一只手从扭曲的黄金和钢铁中伸出,拽不出一个隐入冰雪的俘虏。又一次被拉上刑场,自己已经快要记不得教国的那些事了,一开始是长老会把自己当成教皇的弱点——虽然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自己为了避嫌被送往北联邦干一份清闲的文书工作,结果因卷入轰炸失去身份证明被拉了壮丁,打了好久的仗被交好的同僚认出,在集体枪决时被拉出来捡回一条命,又被迫送上空舰以教国书记官的身份记录一切......
嘛,自己似乎被当成泽合津的军官要被处决了,挺好的。
如果混在联邦队伍里的另一位同僚没有认出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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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黎会初代首领日记:
老师又发癫了。
老师的姓名没人知道,我们几个学生也没人敢问,只知道他似乎参与过节点城战役,还曾经去过教国,于是周边的邻里就把老师叫做”老师“。老师喜欢盘勋章,自己的联邦红竖和蓝大标,还有一个帝国早期的黑骷髅,都被盘出浆了。
听阿嫲说,老师是教国人,原本来给战友的家人报完信就要回去的,结果一年后不知怎么又回来了。我不信,去问老师,我明明记得教国的懦夫在战争早期就同我们切割了,怎么能污蔑老师呢。
被用剑鞘打了,好痛,老师不让我们骂他懦夫。
日记被发现了,又被打了,去找阿嫲,阿嫲让老师把剑拿出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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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找了好多看不懂的书,不是教国字和帝国字,最终掏出五本册子说要给我们加课,好烦。
日记被阿嫲发现了,还好阿嫲看不懂。
阿嫲当成作业给老师看,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