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长纱无双
医佐们聚餐的翌日,猫猫感觉肚子上沉甸甸的。
雀睡在猫猫的肚子上,妤在房间角落裹着被子躺着。
“呃……”
虽然没喝酒,但气氛上就像喝了酒一样。正如雀所料,选在宿舍附近的馆子果然是对的。那家馆子营业到很晚,所以一行人离开店家时,已经到了连马车都叫不到的时辰。
姚儿与燕燕应该在长纱的房间睡下了。
结果后来又聊了许多话题。
至于聊了些什么——
“真是,两位小姐虽然理智上明白,但还是太感情用事了。”
长纱对姚儿与燕燕,把旁人至今想讲又不敢讲的话一语道破。
换作平素的姚儿早就反抗了,但她最近反省过自己的行为,所以很安分。燕燕似乎很想反驳,但姚儿阻止了她,因此她赢不了长纱滔滔不绝的气势。
(如果是长辈的说教也就算了)
长纱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小丫头,却在滔滔不绝地输出正论。
“我觉得啊,一直把姚儿姑娘当小孩子,什么都肯定她,才会害得她现在这样不上不下。一般来说,就算是猫猫姑娘的老家——”
“不是我家。”
猫猫一如平素地否定。
“猫猫姑娘,这个暂且不论,一般来说应该会觉得一直寄人篱下很奇怪才对。好歹也是住着同龄未婚男子的宅第。我知道宅第很大,但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说得对,我懂。”
燕燕同意是很好,但长纱表情变得忧郁。
“可是燕燕姑娘,你总是宠着姚儿姑娘,所以姚儿姑娘即便心里觉得奇怪,却无法做出明确判断,因此继续住了下来。姚儿姑娘是个比外表看起来更有常识的人,只要燕燕姑娘好好劝她,她应该就会离开了。是呀,你应该有婉转地表示过要离开的意思,但没有说出来对吧?那位是叫罗半大人是吧?怎么不告诉姚儿小姐,因为在意他而赖着不走会陷于不利呢。”
猫猫心想,此时的气氛该如何形容才好?
就像夏天把做好的菜忘在厨房角落好几天的氛围。正如掀开锅盖的瞬间那种独特的凝固方式。
姚儿嘴唇颤抖,脸越来越红。
燕燕变得面如厉鬼。
雀继续吃她的饭,妤听到恋爱话题眼睛变得有点发亮。
猫猫总之先又下单了些喝的。
“姚儿姑娘!应该!找个更好的郎君!”
“听说就是因为像燕燕姑娘这样说话,不让女儿接近男人,姑祖母才会终身未嫁,临终之际还留下遗言,说‘如果父亲在极乐世界,我就把他拉下地狱’。姚儿姑娘要像这样怨恨燕燕姑娘吗?”(注:大叔母可以是姑祖母or姨祖母or姑外祖母or姨外祖母,无法确定,随便写了一个)
“这、这个……”
“姚儿姑娘,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就换个方式接近罗半大人吧。是是是,我知道。你还不确定自己对罗半大人的心情是恋爱还是好奇心,对吧?但现在就先别管这个了。再这样下去,岂止会让对方不愉快,连你们自己的印象分数都会变差。会影响到你们的差事哦。”
“影响到差事?”
姚儿对“差事”二字起了反应。
(厉害啊,长纱)
正因为她是在最普遍的家境中长大,才能把话说得如此灵巧。换作是猫猫,就会避免触及某些话题以免冒犯到人,而长纱却能侃侃而谈,想必是因为她生活在即使有些问题也能乐观看待的环境里。
今后与医官等人来往时想必会遇到一些难处,但目前这种态度发挥了正面效果。
“姚儿姑娘想让罗半大人如何看你?”
“这,我也不知道。”
“想让他将你作为美人来追求吗?”
“怎么可能,那可太烦人了。”
“太烦人了啊……”
雀小声地做出反应。猫猫也有同感。姚儿长得标致,身材也丰满。换言之就是得天独厚的人才有的烦恼。这事跟猫猫和雀没什么关系。
(最烦恼这种问题的,大概就是壬氏了。)
猫猫啜饮店员端来的茶。
“那么姑娘是希望他能认同你是个能干的人喽?”
“是、是呀。”
姚儿暧昧地表示肯定。
燕燕气呼呼地一直看着长纱。
“那么姑娘不妨回老家一趟如何?”
“怎么扯到这个去了?”
“既然没有被人家认为是很能干的女人,应该说不仅仅是差事,家事也有必要掌握吧?”
“的确是这样呢。”
雀一边吃掉最后一块卤猪肉一边说。
“说到姚儿姑娘的老家,我记得你叔父还在西都对吧?”
“是呀。”
“那么,现在正是个好机会。趁你叔父不在,把家里的实权掌握在手里就对了。”
(怎么讲起危险发言了?)
雀把剩下的菜肴一一扫光。
“你叔父不在的期间,是谁在掌管家里的事呢?”
“是我母亲。”
“那么姚儿姑娘的母亲擅长这类事务吗?”
“我想应该不擅长。”
“那就由你来代劳嘛。还是说你现在医佐的差事已经忙不过来,什么都做不了了?”
雀用煽动的口吻说。
猫猫对此有些想法。姚儿若是过度努力,把自己逼得太紧,只会弄坏身子,就跟想回到痘疮感染地区的妤一样。
然而,雀却故意把姚儿逼入绝境。
猫猫心想雀自有她的打算,便保持沉默。
妤似乎有话想说,但猫猫悄悄阻止了她。
“回老家不是挺好的吗?毕竟就算离开了罗半大人身边,我想姚儿姑娘也没办法一个人好好生活。既然如此,不如一边主持老家的家事一边在老家住下。”
“请等一下,长纱姑娘。”
“怎么了,燕燕姑娘?”
“你刚才说一个人生活?”
“我是说了。”
燕燕的表情扭曲起来。
“毕竟,如果想成为能干的人,让燕燕姑娘照顾吃饭洗衣就太奇怪了。既然如此,姚儿姑娘至少得学会一个人生活才行,但我看她不太擅长做家务,就算会洗白布条,应该也不会烫衣服。既然这样,我看还是放弃,回老家比较好。”
“就算回老家,还是有我以外的人会做啊。既然如此,由我来做不就没问题了吗?”
“问题可大了。因为燕燕姑娘与姚儿姑娘在同一个职场做同样的差事,可是回到家里,姚儿姑娘却什么差事都没有,只会让燕燕姑娘照顾。无论姚儿姑娘多能干,燕燕姑娘还是比她厉害得多,不是吗?”
燕燕身上插着一支看不见的致命箭矢。猫猫觉得长纱真是个可怕的人。
“既然家务赢不过燕燕姑娘,不如回老家去,抱着代替叔父掌握家族的心态做事,看起来不是比较能干吗?”
“可、可是……”
燕燕求助似的看向姚儿。
“说得对,是我太骄纵了。家事也是差事之一,我明明不会做,却以为自己什么都会。”
姚儿变得很坦率。
而长纱对变得坦率的姚儿乘胜追击。
“那么,就以回老家为前提吧。”
“好。我还有哪里需要改进吗?”
“说有也是有。”
长纱意味深长地说了。
“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是。关于姑娘对罗半大人的感情,还是得详细问个清楚才行。”
长纱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姑娘喜欢他哪一点,对他有什么想法,请姑娘钜细靡遗地告诉我。”
快死掉的燕燕在求她别再说了。
(长纱好可怕。)
猫猫心想,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被长纱逼到绝境。
——这就是房间分配的来龙去脉。
姚儿与燕燕之所以待在长纱的房间,是因为地狱般的恋爱话题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