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吗?还有,你身上有点臭耶,是汽油吗?”
十龟腾地爬起来,闻了闻制服衬衫……自己闻不出来。
“去洗个澡吧。你真的很臭。”
不想让人说自己臭,十龟便借用了浴室。热水已经放好,虽然有点凉了,但也一点一点地
温暖着彻底冰冷的身体,很舒服。连换洗衣服也借了,十龟毫不客气地穿上。睡衣多半是二宫
的,身高差距导致裤子短了一大截。
神清气爽地回到房间里,床旁的地下已经铺好了一套被褥。二宫换上了运动衫,正趴在床
上看漫画。
“你睡那边吧。找不着客用的,就拿我妈的被子凑合一下,可能有股大妈的味道就是了。”
十龟默默地钻进被子里。二宫的母亲盖的被子,里面有股化妆品之类的甜美的女性体香。
十龟八岁的时候,母亲死在街上。前一天起她就说身体不舒服,一直躺着,第二天一早便
无声无息地死了。父亲抱着母亲大哭了一场。一到冬天,就会有人死去。昨天精神还很不错的
爷爷奶奶们,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了温度。以马路为家的生活里,死亡近在眼前,并不可怕。
那时候,自己以为“母亲必须死去”,莫名地相信那是轮到母亲的大限来临。
结果,母亲的死因成了谜。也许父亲清楚,但十龟不知道。母亲火化后变成一捧白色骨灰
,收在一个铁皮四角桶里。拿到那个四角桶的夜里,十龟和父亲还有剩下的家人一起去了某个
港口。父亲走到港口最边上,把桶里的东西倒入大海。
“妈妈喜欢的电影里,有个将心爱的人的骨灰撒向大海的镜头。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在黯沉的大海上,母亲的骨灰就像垃圾一样浮浮沉沉。当时没想到也没有半点疑心,
如今才明白,其实是因为没钱给母亲修墓,才硬拗了个理由扔进海里。
“我要关灯了。”
十龟点点头,随即房间的灯光便熄灭了。翻了个身,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喂,你为什么睡公园?”
十龟闭着眼睛装没听见。
“和爸妈吵架了?”
只听他细细地叹了口气。
“我好想知道,就告诉我嘛,喂……”
比起家里又冷又硬像煎饼一样的被子,又厚又软的被子要舒服得多。十龟把脸埋进散发着
别人母亲体味的被单里,闭上了眼睛。
早上七点,十龟醒了。洗脸换衣服,叠好被褥并坐在上面,等二宫起床。……他似乎没有
醒来的意思。看了看表,闹钟定在七点半。
“妈……不要了……嗯……”
抱着枕头,二宫在床上不停蠕动。闹钟终于响了起来,二宫忍了一会儿,终于认命地带着
一脸嚼了酸梅干似的表情,晃晃悠悠地支起半个身子。看到坐在旁边的十龟,哇的一声叫了出
来。
“你怎么呆在这儿?”
“……不行吗。”
“吓、吓死我了。”
二宫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出房间。大概是洗脸去了吧,又带着打湿的前发回来,脱下当
睡衣穿的运动衫。
“拜拜。”
十龟打过招呼正要走,二宫扣着衬衫扣子问:“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