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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文】朱楼倾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其实从名目上来看。。。就能看出我对楼这个字情有独钟吧…………
这是个老文了,但似乎没在贴吧写多少,我也不记得了……修改了很多,总之因为草稿其实已经写完了,所以是完全没有被坑的可能性的……


IP属地:加拿大1楼2010-11-15 05:11回复


    3楼2010-11-15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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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1 13:2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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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加拿大4楼2010-11-15 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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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夕阳惨烈地映在曲阳城的街上,连带着乌瓦粉墙都像染了血色。曲阳并不似浮玉城九世帝都的庄重肃穆,在世家诺大的门第里,有着自数一帜的跳脱和风流。
        韩延勒马住步在凤楼前,手中是一张青纱封里的雪浪纸。
        “秋末风高,邀君于凤楼上一饮醇醪。”
        落款是谢湘,笔迹也是她的,可青纱封上却浅浅画着青衣楼的花押。
        青衣楼,什么是青衣楼?百姓只是到,那是一个刺客组织,可江湖人会告诉你,那是死神聚集的幽冥之地!
        他们是隐藏在夜色里的人们,只要接到那张套在青纱封里的素笺,就会拭好武器,客串一场死神。他们总是一身青衣招摇过市,可人们却总要到死时才会想起他们是谁。
        韩延接到这样一封藏在青纱封里的请柬时,他的心是悬起来的。因为这青纱里封着谢湘的名字。
        是她出了什么事,受制于青衣楼?还是她又与青衣楼牵上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若是后者,他是不该来赴这个约的,毕竟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置他于死地了。可若自己一己之私,害了她性命,这下半生又该是怎样的自责悔恨?
        韩延握紧了渭城剑走上楼去。他走得不重,可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却步步惊心。
        他仿佛在怀念。一双手抚过栏杆,拭过桌沿,时而一笑,时而垂首低叹,心里,就那么落了一地苍荒。
        这座繁华如梦的城也凋零了啊……真的只是如梦吗?又或许几十年后,当盛世再次安定的时候,这座城,又会从废墟硝烟中重生吧。
        可它还是他记忆里的曲阳城么?
        “韩延。”有声音打断他独自凭悼。他抬首,却是华服俏丽的谢湘。
        还有她的柳色剑。
        韩延看着她从容自如的笑,心下蓦地就是一痛,却很快换了一幅漠然的表情:“你既无恙,我这就走了。”
        他仍记得他们是敌人。
        谢湘笑斟一杯酒:“何必急去?江南齐帅的头号幕僚竟没胆子与一个武功尽失的女人喝一杯酒吗?”
        “何况……这还是十五年的陈酒。”
        韩延看她一杯倾底,突然自心底生出一份怜惜。十五年,他们可不是已经相识十五年了?他走上前为自己也斟一杯一仰而尽:“是我负你。”
        谢湘一笑:“你负我?天下谁配负我谢湘?为所谓的家国大业抛妻弃子就是负吗?我其实不需要仰仗你也可以活下去,所以你是否在我身边,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韩延被她一通话噎得说不出辩解。他又能辩解什么呢?
        他励精图治,用锋锐的言辞和强硬的手腕替江南抗敌的大帅齐征争取了所有能争取到的支持和时间。他独身一人与西域和江南之间行走,以天生的精明为大军筹集了七成以上的军饷。他被江左百姓拥为英雄,生祠遍布。
        可这与她有关吗?
        他的功勋,相对应的是她的失策。站在对立的两面,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对她的威胁。这么想着,韩延的眸子里就又有愧疚渐渐浮了上来。
        谢湘仿佛知道他所想,轻笑着又是一杯浊酒入喉:“你不必心怀愧疚,不必同情怜悯。这不过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两条截然相反的路。无须怪谁,因为我们间早没了牵绊。”
        “为着这个,你是不是也该陪我再饮一樽?”
        韩延苦笑,他也是善辩之人,到了她面前,却总是不知怎样才能道尽心中的那一份苍荒。他该怎么说呢,他又凭什么辩解?她又为什么要在乎?
        他这一盏饮罢,对谢湘一笑:“你一定很辛苦。”
        “何以见得我过得不比你快活?”她挑眉,又满一杯。
        “你我心里都是明白的,何苦强颜欢笑呢?”
        谢湘长长一叹,韩延却罢了酒盏转身欲走:“其实你也并非身处险境吧。我若再不走,就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谢湘倦倦一笑:“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能走吗?”
        她说罢以花间步三两下便已到墙边,一踩之下地板便随机关一翻,将谢湘坠到了楼下。
        韩延一惊,可就这么一瞬的失神,楼梯和窗口却已经被人占据,摆明了架势是不再想让他逃脱。
        他打量了下周遭那十几个广袖青锋的乌衣子弟,那都是他十年前相熟的男人。恒庆、谢倾、谢荃、王承,还有……谢无。那都是些名剑风流年轻人们。
        除了窗边的那个人。


        IP属地:加拿大7楼2010-11-15 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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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不是罗马帝国么。。。。。。。。。。。


          IP属地:贵州8楼2010-11-15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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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膜拜一下,然后睡觉


            IP属地:江苏10楼2010-11-15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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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晨风里的毡帘被秋风吹得飞扬,让微薄的阳光时有时无地照在江南讨贼大帅齐征的军营里。
              江边里的薄雾顺着风飘了进来,停在桌上沉睡的年轻人身边,让人有种不是人间的错觉。
              韩延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营房里了。那个救他的年轻人正伏在桌上,瞧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着。
              “白茗。”韩延斯哑着嗓子道。
              “我是不是该说还好,还认得出人?”白茗一笑,“你啊,真是不可思议地不小心,竟然中了冥灵花的毒。”
              “谢谢你了。”韩延苦笑了笑。
              “唉,可千万不要谢我。”白茗摆了摆手,“谢谢我的杯酒剑好了,我不喜欢别人欠我钱……呃,是人情。”
              “总之,安心养伤吧。”白茗有些无奈,“你再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我可没有第二条命来救你。”
              他说罢又倒在桌子上休息去了。韩延看着他线条优雅的脸,突然想起武榜对这个少年的十六字评价:
              三生慧业,不耐浮尘。人间不住,别有根芽。
              武林神算闻络这辈子只给三个人算过命,一个是谢无,一个是黎玉,还有一个就是白茗。据说他之所以给他们算命,就是因为他们有招天妒的命相,个个都会夭折。
              他说谢无三十岁要死,而他今年已经二十七,他说黎玉二十六要死,他今年就正好二十六。只有白茗,闻络给他算命的时候说,他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就死了。
              白茗在世家里也算门阀少女的梦中情人之一,他会英年早逝的消息一传出来就招来了无数亲事上门,逼得他不得不早早离开了家。
              其实白茗自己倒不是很在乎早夭这种事,他本身也不是很相信,但是既然武林人硬给他加了个‘慧业杯酒’的名号,他也乐得对外装出一副浪荡薄命的样子。
              说来……是不是每个容色倾绝、身怀文武的人都难免早夭?如看杀卫玠,如兰陵高肃,也如白茗。
              韩延沉默了半晌,突然挣扎着要起来,慌得白茗忙冲上前按住他,骂道:“我说你不是想死吧?人废了还要干吗?”
              “查账。咱们军营过冬总还要二十万两银子吧?我们都不是神仙,变不出钱来。”
              “你倒够现实。”
              “我这次回来就是来送消息的。起义军已经在北岸集结了,我略略估算了一下,怕不有三十万人。我上一次筹的粮饷刚够今年过冬,要是这两岸一打起来,这点子钱就不够花了。”
              白茗瞪了他两眼,突然叹口气无奈地起身取来一本册子摔到韩延身上:“您老千万别动了,这儿都替您算好了。”
              “一天的干粮是一百两,一个月就是三千,冬衣一批就是五千两,兵器要是再要添购的话就是七千。再加上欠账、运费,杂七杂八的得有十万两银子才够撑到明年四月。”
              他突然叹了口气:“我发现我跟你呆得时间长了,都快变成账房了,算这些琐账飞快的,跟兔子似的。”
              “多谢。”韩延一笑。
              “其实……”白茗苦笑,“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任由起义军取了这天下是不是更好?改头换壳,看江山重兴。这些事既然历朝历代都难免,咱们又何必妨碍历史?”
              韩延一怔,忽然长叹一声道:“怀文武者必荷社稷之重,在所难免。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累得没精力去想这些了,一条路走到黑,还有什么别的?”
              两人都沉默了些,韩延却突然道:“我要去西域,安排下。”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出关去西域。”
              “就你这个半身不遂的样?”
              “我就是断手断脚、眼盲耳残也要尽我之力护着这个国家。哪怕他再颓败、再不堪,他毕竟是十几万百姓的家不是。”
              “更何况,”韩延翻了个白眼:“快死的人没资格说别人。你上个月在操练的时候突然昏倒,呕血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呃……”白茗苦笑了笑,“我身体差也不是新鲜事了吧?没听神算子闻络说嘛,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再也不起来。”
              ”你太早死我会很困扰。“韩延道。
              白茗一愣,到底还是还以一笑道:“我会替你准备的,放心去你的西域吧。”


              IP属地:加拿大12楼2010-11-23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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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黎玉坐在谢湘的对面,持白子与她弈棋。棋盘上,白棋一条大龙已经被黑子杀得零零落落了,谢湘笑抿着雨前春茶,漫不经心地等着黎玉应付她那手棋。
                “你不是说,自己棋艺很好的么?”谢湘笑道,“怎么杀了四盘了,你盘盘皆输?”
                “你还别说,我跟青衣楼那几个老头子下的时候,胜负参半。”黎玉有些急了。
                “那是人家让着你吧。”谢湘莞尔。
                “黎公子,有句话叫做置死地而后生你懂么。”谢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棋也一样。”
                黎玉一怔,忙看向棋局,喃喃念道:“置死地而后生……我懂了!”
                他再也不去救那条大龙,反倒是从角落一处去寻求生路,使得谢湘围剿他的那十数子都变成了无用的废子。
                谢湘长叹一口气,对谢无翻了白眼道:“本来稳赢他的,谁让你多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一个世家子弟就这么点教养,我这个做长姊的真真好丢脸。”
                “哪里。”谢无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看棋局。
                谢湘又与黎玉手谈一局,罢了子起身与谢无笑道:“你来陪黎公子下棋吧,长姊累了。”
                谢无笑了笑道:“我送长姊出门。”说罢回头对黎玉道:“黎公子不介意吧?”
                黎玉摇摇头:“二公子不用管我。”
                谢无微微点了点头,便同谢湘一起出了小阁。黎玉看着他们姊弟俩丰神俊秀的背影,不由得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这样眼高于顶的狂生都开始不自主地注意起那她的背影。她真的很瘦,葱管似的手指夹着黑玉棋子,黑白分明地好看。
                他知道她心里藏着谁。他那天在凤楼上那么想杀韩延为得不就是那么点子不忿?不忿她心里爱得恨的都只有那一个人,不忿她和谢无都那么在乎那个偏要与他们作对的人。
                这么想罢,黎玉又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叹气了?
                谢湘站在阁门前,盯着谢无那双清冷的眸子道:“有事说吧,你不会真是来送长姊的吧。”
                谢无一笑:“什么都瞒不过长姊,黎玉是外人,有些事不能同他说。人心难测。”
                谢湘微微一叹:“是啊,人心难测。说不准的什么时候,朋友就成了敌人。人世利益冲突的多了,遇上了钱权势,有几个能藐视得了?”
                谢无望天轻声道:“原来长姊知道了。”
                谢湘淡淡道:“正是不知道,所以要阿无你来解疑。”
                谢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暗影送来的密报。”
                “暗影?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怎么联系上他。”谢湘疑惑道。
                暗影是她很多年前就在齐征军中埋下的暗桩得代号,他一直潜伏着,没有谢湘的命令,暗影就是死也不可以向任何人表明身份。
                “我昨天见过暗影了,在延哥过河的队伍里的,他是谁我清楚的很。”谢无叹口气,“延哥为了军饷去西域了。”
                谢湘微微一怔,打开了手中的素笺:延往西域,宜早为计。落款是只有暗影与她才知道的花押。
                她长叹一声把信递回给谢无,谢无接过来,道:“还有件事暗影没告诉你。”他声音突然冷了好几度,“谢倾知道了之后就偷偷追去想要刺杀延哥,却被白茗所杀。”
                “小倾死了。”她说话的口气没有惊讶,不是询问,就像在说她吃完饭了。
                谢无忍不住道:“阿倾好歹是咱们堂弟,他死了你说话的那个口气却像死了个小猫小狗,不,连猫狗都不如!”
                “住嘴!”谢湘一个巴掌扇到谢无脸上,“长姊做什么说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谢无纤长的手指抚着自己微红的脸,眼神不无悲伤:“长姊,你从小,都不曾打过我。”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了。”
                “长姊,我不希望我们拿下天下后,物是人非。”谢无说罢进了屋,留下谢湘独自愣愣地、站在庭中。
                天下易主,物是人非。她真的不是她了吗?
                谢无回到小阁的时候黎玉在摆谱,听见他脚步声抬头一笑,道:“二公子回来了。”
                谢无坐下来道:“咱们接着下?”
                “好啊。”
                “不过,”谢无笑道,“谢某的棋力可比长姊高上许多呢。”
                黎玉微微一怔,却收了笑容,罢子道:“说到谢娘子,请二公子转告一声,青衣楼撤回了这次击杀韩延的计划。”他摇了摇头,“抱歉。”
                谢无摆手:“这不代表黎公子与谢家就不会再联手了。”
                “这……”
                谢无从怀中掏出一封青纱,笑着递与黎玉:“公子新的契约,依旧是谢家与青衣楼签下的。”
                他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谢家要仰仗黎公子帮忙的时候还很多。可以给公子的,也很多。”


                IP属地:加拿大13楼2010-11-23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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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1 13: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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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不须携酒登临。问有酒何人共斟?变尽人间,君山一点,自古如今。”说话的年轻人身子缩在裘衣里,一双眼静好却散漫,“韩延,我就送你到这里。再会。”
                  “是啊。”坐在马车里的韩延轻轻道,“是该再会了。”
                  “韩延。”白茗轻笑道:“有件事想问你。”
                  “嗯?”
                  白茗笑着走上车坐在韩延面前:“为什么我杀谢倾的时候你不阻止?我以为你与谢家是世交,至少会救他一命。”
                  “你就问这个?”韩延失笑,却随即换了一幅冷漠的表情,“昨日来刺杀我的,哪怕是谢湘或者谢无,我也不会阻止。”
                  “如果是谢无的话……”白茗摇头一笑,“我决不杀他。”
                  “为什么?”韩延挑眉。
                  白茗苦笑:“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我就是不让你说你大概也会不吐不快的。”韩延一笑,“不是么?白大少爷。”
                  白茗长长一叹:“是啊,我一直很想告诉你这事儿。”
                  “武林中人只知道我是楚世家白家的长子。”他苦笑,“只不过,那是我十五岁出道之后的事了。”
                  “很久以前我在白家长房根本毫无地位,因为我不是正出。从小,我就只能住在别院里,与本家毫无关系。我娘死了以后,新的正室就把我赶了出来,就只好在四处流浪了。”
                  “从十三岁起,我就一直住在曲阳城里。那时候……就一直以白家少爷的身份四处闯荡。一直修习的、离家时偷出来的剑谱,在那一年小有所成,在江湖上也有了些名气。”
                  “那天我为了凤楼上临窗的位子跟谢无大打出手,就被闻络遇上了。他非要给我们算命,我和谢无当时正在气头上,冲上去就要杀他,却被他一句薄命多灾吓到了。”
                  “那时候年纪还小,说到死都会怕,就赶忙让他细细算了一卦。他说……我与他有个一生都解不开的羁绊。”
                  “当时还很不信,就一个人赌气走了。谁知道到后来,这话似乎真的应验了。”
                  “我在曲阳城的第三年,起义军就打进来了。义军进城的时候有个军官的马把我冲倒了,马蹄就要踏在我身上的时候,突然有个少年冲上来把我推开。”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
                  “你可能猜到了吧,那个少年就是谢无。”
                  “我当时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对他吼,叫他不要管闲事。可他却没有像几年前一样跟我生气,只是笑了笑,然后说,这样的脾气一个人闯,还真是前景堪忧。”
                  “那之后我就一直与湘姐和谢无在一处,与他们一起随着义军四处辗转,一起筹谋算计。直到……”
                  “直到四年前。”
                  韩延一怔,随即苦笑:“那似乎正是我遇到你的时候。”
                  “是啊……”白茗笑道,“就是那个时候,湘姐给我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作为影子,埋伏在你身边。”
                  韩延猛地一抬头,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恍恍惚惚的。
                  “你……”
                  “嗯,没错。”白茗苦笑,“你中迷香了,药效八个时辰。”
                  “你每次承认的都很干脆。”
                  白茗莞尔:“为什么不?我不承认你会信我吗?其实人总在骗别人,骗自己,然后连自己都以为那些谎话是真的了。”
                  “你也是世家出身吧,一定也见过那些同族之间的尔虞我诈。本是同根生,可他们却拼命地想要致对方于死地。一个个骗局构架起来的权力,一辈子生活在欺骗搭葺的人生里。”
                  “我厌倦了。我想活得自在一点,真实一点。我从没骗过任何人,包括你。”
                  “你……确实不曾骗过我。”韩延苦笑,神智却有些模糊了。
                  白茗望着车顶喃喃道:“抱歉,我该走了。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等你回来,这战争就结束了。对,什么都结束了。”
                  “那时……请带着湘姐走吧。别等到太久以后,彼此都老了,再突然想起年少时,错过的爱情。”
                  “这天地也就车顶这么小吧?却是一辈子不变的。”他一苦笑,“可是时间不等人的。该爱的时候犹豫着放了手,这一辈子……”
                  韩延努力想要定下心神去听白茗的话,脑子却浑浑噩噩地不听使唤,终于慢慢失去了知觉。
                  白茗苍白的手指并指如刀,割开了韩延的手腕,将血滴在一颗乌黑的药丸上,仰头吞了下去。
                  车外的晨雾漫漫绕着白茗的身子,仿佛也遮住了他眸子里捉摸不定的、绝望的眼神。
                  他轻轻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军士道:“卫平,启程吧。韩公子累了,睡着了,小心别吵醒他。”
                  “是,将军。”卫平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
                  他们渐渐走远,白茗那双眼却久久挪不开视线,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才仓惶回神。
                  “白公子。”身后的人慢慢道。
                  白茗微微转过身来一笑,笑容中有苦涩,有自嘲:“你就是湘姐派来的那个人吧。青衣楼,黎玉。”
                  来人一怔,随即点头默认。白茗却望天道:“到这时,也是该结束了。”
                  


                  IP属地:加拿大14楼2010-11-23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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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白茗缩紧了身上的裘衣,慢慢走了出去。他微微抬头,马上领军的正是一身铁衣的韩延。
                    “你到底还是来了。毒解了?你居然已经能动了,真是可喜可贺。”白茗笑道。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韩延冷冷道,“拜你所赐,已经有人替我解了毒了。只是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白茗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毫无风骨、卖主求荣!”
                    “谁是主?楚朝是主?”白茗冷笑道,“可他又给了百姓什么、给了世人什么?凭什么奉他为主?!”
                    韩延微微一怔,白茗却接着道:“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你为何而战。”他转头对军士们高声道:“你们保护的是家国吗?不!你们保护的仅仅是皇室那点可怜的尊严!可那对你们来说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
                    “不,你错了,白茗。你错了。”
                    白茗微笑着看着韩延:“我洗耳恭听你的论解。”
                    韩延叹道:“起义军打着为民请命的口号,其实呢?你们杀的人也够多的了。叛军把人们逼到了对立的阵线上,不打,死的就是我们的至亲之人。”
                    “这在所难免。”
                    “可你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你自己都明白,这没有解决的方法,放你们过江,死的不再是军士,而是妇孺百姓。那些命将是无谓的死。”
                    白茗突然嗤笑,然后大笑,笑得咳嗽了起来,捂着胸口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幼稚,以为一场战争竟可以避开死亡。”
                    “他们的死并不是无谓的,他们的死预示着新朝的重生。你太天真了,这朝廷已经到了不得不灭的份上,必须要有一场血的洗礼来埋葬那些腐烂。”
                    “你不会不明白。腐坏的,总要彻底而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才能重新开始。”
                    韩延冷冷:“死的人太多了,你忘了。杀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人要复仇,这一场起义就是无穷无尽的死亡。”
                    “你到底还是坚持,我也没想过能够说服你。”白茗笑叹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他话音一落,便突然提气飞身一剑挑了里自己最近的骑兵,翻身上马。他这一下声势迅急,连韩延也是到了身前才恍然惊觉。
                    只见他慌忙中反手就是一剑刺上,竟一击得手,刺中了白茗的脊骨。白色的一袭衣如彼岸花开般染满了一片。
                    白茗痛呼。那剑已经透体而过了,他左手捂着伤口,右手依旧紧握着杯酒剑。剑在他手中如猛虎出笼,四周的楚兵都被他吓得连连后退,连韩延都不由得皱了眉头。
                    白茗的剑从不曾如今夜一般冷辣迅捷,他的眉眼也不曾如今夜一般决绝。他已经杀红了眼,静好疏离的眼睛倒映出的就只有血。红得艳丽,一如他背上的伤。
                    白茗已经冲出了重围。
                    他的背上依然有韩延的渭城剑,左腰中了两枪,可他依旧在急行奔驰,没有丝毫要停步止血的意思。
                    他要去见那个人……在死之前……就一眼……在他再也无法睁开眼之前……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打乱了马蹄远去的声音。卫平等军士刚要去追,却被韩延微微一抬手拦住了去路:“他必定活不过今夜了,不要再追了,再让他们……再见一面。”


                    IP属地:加拿大16楼2010-11-23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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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夜里的雨铺天盖地地往下落,孤独的让人苍荒着。
                      萧声一曲三回地零落在满楼风雨里,呜咽着,凄凉着,然后融在水里,不留痕迹地逝去。
                      吹箫的男人坐在石上,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散在漆黑的夜色里,茫然地苍白着,冰冷着。
                      “喂,谢无。”白茗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他线条柔和的脸被淡灰色的风毛捧着,整个人都缩在染血的雪裘里,声音飘缈而不真实,“我回来了。”
                      箫声断了,谢无却不曾回头:“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你怪我杀了谢倾是不是?”白茗嘴角垂着血,轻轻地笑,“你觉得我背叛了。”
                      “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谢无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淡的差点让人错过了他声线里的那一丝痛楚,“我曾以为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朋友。”
                      白茗淡淡地笑:“可你不该怪我,我做的不过是你想做而不敢做的罢了。家国?它是什么呢?我只想替你做点什么。”
                      “我救了你虽敬、却不得不去击杀的韩延。我杀了总是在你身后捣乱的谢倾,我替你杀了你最恨的……我自己,你问问自己的心,我可有任何对你不住的。”
                      “白茗……”谢无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快点转身……我已经没力气了。你再不转身我可就要倒下去了。谢无……”白茗有气无力道。
                      “你!”谢无忙转过身,映入眼的却是白茗蓝紫的唇色和不遑多让的冰冷脸色。他慌忙抱住软软落下的白茗,狠狠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哦,没什么。”白茗勉强一笑,“我只是又帮你做了一件事。我找到了冥灵花下生的楚萝蔓,韩延身上的冥灵毒转移到了我自己身上。”
                      “没办法,毒通过血传到我身体里以后就会慢慢冻结我的血。”他继续笑得没心没肺,“不过这样我就不会腐烂了是不是?你敬重的兄长也不会死了。”
                      “白茗……”谢无跪在他身前轻轻念道,“你这一生究竟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白茗轻笑:“你忘了我说的,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我所做的,都是为你罢了,又何必为自己做什么?”
                      “你本不必如此。”
                      “到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也不嫌晚?”白茗轻轻笑着,“你怎么不后悔遇见我?”
                      “还记得很多年前,你救我的时候说,不要怕,有你在。现在,换我来说同样一句话,不要怕,阿无。有我在,你就一辈子都不要再伤心。”
                      “抱歉,不能陪你到你所期盼的那个盛世到来。但当那一天来得时候,一定记得,来告诉我吧,记得告诉我……”
                      “因为那其实也是我一直想看到的啊……”
                      “抱歉……”
                      冻紫了的那双手慢慢从谢无的脸上滑落,自嘲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仿佛嘲笑的就是他那零落苍荒的一生。
                      苍荒,他想这就是他这一生的结语。
                      他茕茕一身走了一辈子,他孑然逍遥荡了一生。可他最后得到的,又有什么呢?不过是苍荒罢了。
                      但他最起码为了最珍贵的兄弟放手一搏过,他曾为了他的友情别无旁焉。这就够了,他毕竟不曾负了自己。
                      “白……”那声音低若蚊吟,颤抖着说不全那个名字。那压抑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音,在沉默里静静祭奠。
                      雨下得苍荒。
                      萧条的夜色浓重如墨,打湿他的衣,他的脸,然后落在心里。
                      他们也错过了今生的知己。


                      IP属地:加拿大17楼2010-11-23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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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白茗,是我负你。”
                        谢无提酒站在新坟前,缓缓撒在黄土里,然后慢慢任由它落在唇间,顺着泪打湿衣襟。
                        雨下了整整七天。
                        连绵不绝的雨洗去了他倦了的容色,冬至冷冽的风吹白了他松挽的长发。
                        他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小弟。”谢湘撑着伞走到幼弟身后,“东坡一伤十年,你也要十年如一日地自暴自弃?”
                        “我不会,长姊。”
                        谢湘摸了摸他一头银丝:“可你却七日白头。”
                        谢无不语,谢湘却接着道:“小弟,你心中是否真认他是知己。”
                        “我不知道。”谢无望天,“我真的不知道。我曾恨过他,可现在,我想替他报仇。他为我丢了命,可他一生都不曾为自己做过什么。”
                        谢无沉默了半响,突然缓缓道:“长姊,现在在军中挂帅的是恒庆吧。”
                        谢湘一怔:“怎么?你不会想换人吧?你若不满他尽可以说,阵前换将乃是行军大忌。”
                        “我知道。但我要换的人,是我自己。长姊你不会不相信自己弟弟有压制全军的能力吧。”
                        “长姊,白茗并没有说,可是我明白。他是想用死来坚定我南征的决心,我又岂能让他在九泉之下失望?”
                        “血债要还要血来偿,我不会放过韩延。我会让他看到他曾守护的土地染满鲜血,我会让他怀疑自己的信仰,我会让他一无所有。”
                        “这就是……我的报复。”
                        谢湘再说不出话来,只是举着伞,抬头看那片灰蓝的天。
                        人生就是这样杀戮,复仇,再复仇。
                        调令在十日后就下了,谢无换了一身妥贴的墨色战甲,也愈发衬出一种轻裘缓带时不曾有的英姿疏朗。
                        沉默往往是最让人害怕的,沉默的军队没有高呼口号,没有一起飞扬,可当帅台上站着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就只注视那一个人,那就是统帅。
                        “将士们,”谢无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道,“你们大概都认识我,只不过,是以我义军供奉的身份。”
                        “这是我第一天以统帅的身份站在你们面前,我想说的不多,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为何而战。”他的眼睛突然冷了下去:“若你们不曾知道你们为何举起手中的兵器,那你们大可不必再战!”
                        “我们是挑起战争的一方,但是我们挑起这战争是为了什么?富贵?不,我现在就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们,哪怕这仗打完,你们也不会封妻荫子。”
                        “这一场仗,是为了替换这个腐旧的朝廷,就像任何旧了、腐败了的东西要被扔掉、替换一般。我不能保证百年以后这新朝不会走到腐败的那一步。官僚制度有其千百年不会变的一些漏洞,各方势力互相牵制着,它不可能改变。”
                        “但是又为什么有我们所熟知的忠臣良将去救国、去变法呢?因为他们虽然知道这腐败不可变,却依然要尽其所能地在有生之年让百姓过得好一点!”
                        “难道因为那平安的盛世短暂我们就不去营造它吗!难道因为知道它终有一日要衰落就不去兴起它吗!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若谁都抱着这种心态,就不会再有下一个汉唐盛世、文景之治!”
                        “为了子孙后代的平安,这一仗、难道不值得你们打吗!”
                        谢无忽地举剑狠狠插在地上:“我以此剑为誓,渡江后,与诸君共饮三昼夜!”
                        他说罢走下帅台来,背对着众军。
                        白茗,你说等我开一片太平盛世,那我就攻下这条江,拿整个楚军的血替你祭奠!
                        几十年后,必定不会再有人如你一般,在乱世中默默星殒。那时再相遇,我再陪你……一醉方休。


                        IP属地:加拿大18楼2010-11-23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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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十一月初七,江陵城破,守将秦里战死!
                          十一月十三,西阳被占,武昌危矣!
                          十一月初二,武昌破,守将胡舒降敌,副将高涂殉国!
                          腊月十九,江州、鄱阳城破,孙岂、陈高、马醴等人开城投敌,守将齐商战死!
                          至正月初,江南势成。谢无继续沿江而下,挥师合肥,而恒庆则领二十万大军扎营曲阳,与南都浮玉城隔江而望,互相牵制。
                          合肥临近大江,离江对面的浮玉城也不很远,但却比不上曲阳城地利绝佳。但自武昌城破、义军攻势铺开后,楚军就不再恋战,只是死守大江。
                          韩延率卫平等将领两万精兵铁甲数与恒庆交手,互相僵持不下,兵力也是折损良多,为谢无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安排渡江的计划。
                          一旦沿江防线被攻破,围城于浮玉城下,江南遍地则会大乱,到那时,天下还不是义军囊中之物?
                          不过十天,谢无便领兵以小舟搭浮桥,冒大雨冲出江畔封锁,直捣楚军背后,打了个措手不及。韩延于混战中不知敌军深浅,不敢贸然攻击,又兼天气恶劣,没办法只好退却,将整个长江天险彻底放弃。
                          谢无依旧是那身墨甲站在辕门,抬头望向那片天,还有山水重重后的南都浮玉。他自攻破大江以后就一直步步紧逼,不断蚕食着韩延的兵马。
                          如今,韩延就驻扎在浮玉城外十里。他因为防守失利而被降罪被拒于城外。楚帝谢礼派了首辅李钦到军中宣旨,命韩延与所部戴罪立功,不打退叛军就决不许入城。
                          韩延就这样失去了可守之坚,被迫以不到义军十分之一的残军与谢无整装待发的二十万兵马展开了野战。而长达四个月的对峙中,韩延却积劳成疾病倒了,由卫平暂替帅位。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决断,因为卫平在众军中的威信是靠他自己一刀一枪、洒血沙场拼搏来的,他更亲近士兵。
                          这个新将领不厌其烦地领着军队在出其不意的地方与恒庆的兵马缠斗,却始终不敢去碰谢无的五千铁骑。恒庆不防中被攻破一营,但他到底身经百战,更清楚卫平与自己兵力上的悬殊,却也不曾让卫平占了多少便宜去。
                          这时,谢无的铁骑出阵了。他们以骑兵的机动性迅速在夜间奇袭楚军的两个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并打破了马厩,放出战马制造混乱。
                          一时间,楚军乱作了一团。他们黑夜中分辨不出敌我,只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砍杀以求自保。而他们料不到的是,谢无的骑兵其实早就退了出来,任由他们自己砍自己人,踩踏、误伤致死者,远远超过了义军真正砍杀的人数。
                          韩延重病中也再无力回天,无数次派人请首辅李钦在楚帝面前求情才换得了回城驻守的命令。可他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卫平也没有什么策略,在谢无算无遗策的猛烈进攻下,已经渐渐守不住了。
                          韩延与卫平终于被撤换,统帅换成了徐霭,既是当年死守舞龙城五月最终自杀殉国的徐邑之子。
                          可这个忠臣之后却在上任不到半个月后开城投了敌,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因他也与谢无一样,不愿再护着这个早就该分崩离析的残朝。
                          “我的父亲用他的命去偿还了这个养育他的朝廷,但是这有用吗?他们把父亲骂作败军之将,他们依然不停的退缩,难道父亲的死真的换来了什么吗?!”
                          这是徐霭开城后对谢无说的话。他说话的时候高高仰起了头,傲气的声音里却不无苍荒。
                          朝代该败的时候,一切试图挽救的力量都是背对着历史的进程的。忠,也应该分清时间地点。否则、也不过是愚忠罢了!忠君,忠谁的君!谁是臣!
                          轻君众民,方是天下大治之道。


                          IP属地:加拿大19楼2010-11-23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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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缘一曲后庭花
                            亮了。


                            22楼2010-11-23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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