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泰缇斯系统数据库中搜索的结果是，从科学的角度分析，爱情是苯乙胺醇和多巴胺在神经系统泛滥，用来控制情感的神经化学物质血清素被稀释，缺乏这物质的人们通常会感到焦虑不安。热恋中的情侣若跟另一半分开，体内的苯乙胺醇就会无处发泄，但又缺乏血清素控制情绪，于是会产生若有所失、彷徨无助、胃痛、失眠、坐立不安、无法集中的感觉，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漂泊者要离开黑海岸了。
噬亡星事件后，漂泊者虽然获取了一些有关自己身份和经历的信息，但对于自己的过去和整个索拉里斯的认知依旧是少之又少，在黑海岸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又在秋水等人的热情好客下再待了不少时日，是时候动身前往黎那汐塔了。碧空如洗的天幕在微风中轻柔铺展，蓝紫色的极光被缥缈在高空之上的云朵隐藏，恍若承载着天上未尽的梦，一波接着一波的白色浪花温婉地抚摸着海滩。黑海岸的白日与夜晚大相径庭，空中弥漫着咸涩的海风，伴随着远方隐隐传来的钢琴声，似是无尽的思念，也似是在叹息不久后又将分别。
漂泊者循声而来，踏入花房的那一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钢琴前的那人，只不过她似乎在放空思考着什么，眉头紧皱着，先前优美的琴声也随演奏者杂乱的心绪有所凝滞。
漂泊者驻足在阶梯前。
“怎么不过去？“阿布从漂泊者手背上的声痕飞出来，自打这小家伙吞下那道白光后，便一连沉睡了好几天，甫一苏醒便是闹着让漂泊者带自己去餐厅饱餐一顿。
“……”漂泊者凝望着高台之上的那道倩影，思绪随着询问声飘回一个星期前。
一周前，他去泰缇斯之底调查异相残像，尽管轻伤在所难免，但好在总体无碍。他双脚刚踏上黑海岸的土地，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息迎面而来，好不自在。倏地一道淡蓝的身影闯入漂泊者的视线，来人的面容如海水般澄澈清透，眼中却盛满了不安与担忧，脚步快而急切。
“漂泊者！你没受伤吧？有人说看到你和一个很危险的残像缠斗，请让我看一下伤口……”守岸人焦急地询问，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漂泊者正想推脱，但下一秒胳膊被不容分说地抬起，细密的疼痛自伤口处传来，令他不由自主地一颤。
守岸人察觉到他微变的脸色，心疼地道：“跟我来。”

“谢谢你，但是……”漂泊者看着她专注的神情，一边轻轻扶着他的手臂，一边用共鸣能力治疗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我在信标附近就能自动痊愈。”这句话咽了回去。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守岸人微微抬起头迎上那双鎏金色的眼眸，话语中带着一抹不容拒绝的坚定：“我知道你很强大，漂泊者。但……你现在身处黑海岸，我不能视而不见，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帮助你。”
她的话语关切而坚决，配上微微颤抖的指尖，竟使得漂泊者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明的暖流。他无言笑了笑，感受手臂上微凉的舒适触感，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此时此刻此方天地只剩下浪潮拍打的簌簌声。气氛静默了一阵，守岸人轻声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隐隐的惶然，“漂泊者……我是不是很没用？”
原本即将陷入困意的漂泊者骤然清醒，“怎么会呢？”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目光中透着一丝诧异。
守岸人仍维系着方才的姿势，刚好对上漂泊者的投来的视线——她看起来难过极了，懊恼与无奈交织成一道痛苦的网，将她精致的五官晕成悲伤的一片，丝毫不复先前的坚定“我做不到很多事，做不到独自一人管理偌大的黑海岸，做不到帮助那些因悲鸣而分离的人们，做不到很多很多……甚至泰缇斯系统要让我成为核心，我也只能被动接受，等待着你来拯救……”
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纯粹的困惑，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不是很没用，漂泊者？”
昔日的友人、黑海岸的守护者，守岸人——此刻，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是她更人性化的一面，柔软、脆弱，令人心生怜惜。漂泊者微微动摇。
“不。”漂泊者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隔着头纱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认真：“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你不需要因此妄自菲薄。你是黑海岸的管理者，但首先，你，是你自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无需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肩上，守岸人，你是一个温和的灵魂，包容并守护黑海岸的一切，令这里井然有序。虽然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但我还是十分感激你……没有你，黑海岸早已湮灭于时间的长河，没有你，泰缇斯系统就无法正常运转观测，没有你，大家一同努力寻找的答案也遥不可及……”
“漂泊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能留下来吗？”
漂泊者愣住了，没有料到话题转折得这么突兀。守岸人平静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眸中不知何时酝酿起了深不可测的涡流。
“你能留下来吗，漂泊者？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吗？”

“漂泊者？漂泊者！！”耳畔传来阿布的呼唤声，漂泊者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出，就看见阿布放大版的脸挨得极近：“你在发什么呆啦！”
显然阿布的大嗓门也引起了坐在钢琴前的少女的注意，守岸人转过头，见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到来，刻从琴凳上起身，裙角翩翩如蝴蝶振翅般奔下台阶。
“你来了。”
守岸人略带羞涩地笑道，美眸紧紧锁住漂泊者，世间一切仿佛都离她远去了，只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鲜活的。漂泊者也笑了，然而……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某种迟疑，“今汐说黎那汐塔的人已经与她们取得联系，我得回今州城一趟，然后前往下一个地区。”
虽然心里早已做了打算，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胸口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般似的，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的喜悦也被自心底漫上的酸楚代替。守岸人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什么时候走？”
没等漂泊者回答，她又开口，这次语气变得急迫而坚定：“漂泊者，可以在临行前让我为你办一场饯别宴吗？这不仅代表了我个人，也代表黑海岸，我想让你在离开前，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漂泊者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旁的阿布听见有吃的当即双眼发亮：“饯别宴！有好吃的吗？有很多美食吗？”
漂泊者无奈地看它一眼，随即对守岸人道：“饯别宴在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我会来接你。”
“好。”漂泊者听见自己答道。
亲爱的，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该拿什么挽留你？

黑暗被远处天边直达天际的萤蓝的数据流穿透，宛若一道永恒的河流将天地连结，深夜的泰缇斯之底也就显得没那么寂寥。此时此刻，科研人员都已经歇下，只剩路旁的白炽灯散发柔和的光，将冰冷的色调染在每一处角落，偶尔有几台停靠在充电站的小机器人发出轻微的电流音，朦胧又寂静。
“黑海岸是我家，文明靠大家……”
库伯特是负责打扫清洁地面的机器人，但由于下午其他机器人凑在一块儿八卦了许久那位传闻中的漂泊者在今州城发生的一系列冒险故事，它也跟着听得如痴如醉，这才导致电充过了头，不得不半夜起来工作。
扫地小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进大厅，开始它日常的清扫任务。调律大厅内一片寂静，库伯特认真打扫着每一处角落，机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然而，当它快扫到大厅中央时，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库？”
只见一名少女站在大厅中央，神情淡漠接近无情，在她的身前，一个深邃的小型黑洞静静悬浮在空中。像是被黑洞的无尽深渊吸引，她的目光落在遥远而空无的什么地方，与周遭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库库库……是守岸人！”机器人与泰缇斯系统相连，库伯特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何人，只是它有些困惑为何这个时间守岸人会出现在这里。
守岸人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见人，但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婉顺温煦。但在治理黑海岸和与其他城邦的外交中偶尔会露出凛若冰霜的一面。机器人搭载的视觉系统能分析出眼前的少女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思索片刻还是决定默默离开，人类的心事它猜不透。
于是库伯特转身朝着来时的门飞去，自然也就没听见她近乎呢喃似的话：
“索诺拉……聚合体，与本人之间应该共感么……”

漂泊者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今夜来之前，他反复思量，决心要与守岸人好好谈一谈，把之前的事彻底讲开。他相信她绝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漫长的等待让她变得敏感、患得患失……但他也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毕竟他们都背负着太多，他还要去漂泊、去寻找、去发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也许他会留下，毕竟这里是他的“家”。
“漂泊者？”守岸人轻轻唤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声音里夹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你还好吗？你一直在走神。”
漂泊者从思绪的深处回过神，抱歉地对众人笑笑：“不好意思，可能是最近有些累。”
确实累了。前几日高强度锄大地翻宝箱让漂泊者无暇休息，身体上的疲惫是一方面，再者是虽然眼前的场景温暖而舒适——桌上的人们兴致盎然、杯觥交错，善意的调侃与真诚的祝愿令漂泊者感到难得的温馨与归属感——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有一丝焦躁挥之不去，被强行压下去的不安感在此时蠢蠢欲动，像一股无形的重力，让他的疲惫加倍沉重。
他下意识又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聊解心中乏闷。
在经历了诸多战斗后，漂泊者深切意识到世界上最不会欺骗自己的就是直觉，直觉告诉他什么，那么这个地方一定会有什么，但是……他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暖灯下一张张好友们欢笑的面庞，吃完后呼呼大睡的阿布，嘴角还挂着口水，显然是在美梦中。还有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位情感直白的可爱少女，毫不掩饰对他的依恋和关心。
这一切，似乎与任何危险都无关。
酒过三巡，醺意爬上了众人面颊，桌上传杯弄盏的节奏逐渐慢了下来，漂泊者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尽管他己经刻意控制酒精对摄入量，但那种眩晕的感觉仍旧无法避免地侵袭而来，令他一阵头重脚轻。
守岸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漂泊者，想和我出去走走吗？”
她的声音如同一股清凉的溪流，悄然拂过漂泊者燥郁的神经，正好借此机会将事情一口气全都讲开。
“……好。”漂泊者点了点头，缓缓起身。

“爱“，是什么？
它叫懦夫变得大胆，却叫勇士变成懦夫。
守岸人好羡慕那位情报商人，整日笑嘻嘻地和漂泊者勾肩搭背。
守岸人好羡慕身为小孩子的安可，能对漂泊者肆意撒娇卖萌黏着他不放。
守岸人好羡慕椿，敢爱敢恨到谁都赞一句漂泊者椿般配。
漂泊者，守岸人心想，为什么每当你呼唤我的名字，我的心中就会溢满了甜蜜。看到你和别人亲近，我的心又会刺痛不已？这种情感，也能称之为是爱吗？这感觉让我变得很奇怪，它让我嫉妒得发狂，使我变得面目全非，只想要把你用铁链子锁住为好，生生世世不分离。
既然我们都注定是悲鸣车轮之下的齑粉，却在这系统里承受着被观测者的诅咒，永远无法等到死亡的降临，那就让我与你一同走向漂泊的终点吧，我们会在那里迎来命中注定的结局，我会和你一起行至海岸的尽头，直至海水褪色……永远，永远……

漂泊者猛然惊醒。
“你醒了。”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漂泊者循声望去，是守岸人。她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人，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笑意：“方才你走着走着忽然晕倒了，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里。“
晕倒？漂泊者疑窦丛生，但眼下的情况不容许他多加思索，他艰难撑起身环顾周围，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山洞里，黑海岸峭壁诸多，又因流水冲刷侵蚀，小小的山洞自是随处可见。他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从他这个视角很难看到山洞外的景色，只能看到些许月光斜斜地照进山洞里，漫地珊瑚散发幽幽光芒。
在漂泊者观察周围时，守岸人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长久地注视着漂泊者，看他微皱的眉头和略带警惕的神情，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却又因为她特制酒水的效果身体难以完全舒展开，在月光下展现出困顿的线条。
守岸人在这片静谧之中感受到黑洞的呼唤，巨大的黑影在她的识海里掀起滔天漩涡，伴随着支离破碎的数据流如失控的洪流般决堤，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她快要迷失了，迷失在这股引力和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荡在黑洞般空旷的寂静中响起——
“漂泊者，可以和我接吻吗？”
漂泊者怔愣片刻，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守岸人……你在说什么？”
“我想让你和我接吻。”守岸人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看到青年纠结的神色，不自觉偏移开来的目光，心如坠冰窖般越来越冷。
“漂泊者，难道走之前，你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吗？”她知道知道这种情况下咄咄逼人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但她感觉自己的理智仿佛被黑洞吸走了了，各路神经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说出来的话也不受控制。
漂泊者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语酝酿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守岸人，你可能是醉了。”说着别过身子，起身便要离开。
但他的衣角被拽住了。他尝试行动但多次无果，无奈下只能顺着那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用力到泛白的手看过去——面前的少女低下头，蓝紫眼眸被深不可测的情绪烘染出混乱的颜色，她死死咬佳唇，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她眉眼低垂，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坠，像是要哭出来了。
明明是当安慰人的时刻，他却鬼使神差地想到几个月前和今汐在今州的时候，那时他因全息挑战身受重伤昏迷失去了意识，当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今汐颤抖的神色，她也是在月光下，像守岸人那样死死抵住唇，向来波澜不惊的神色被泪水晕染开来，露出真实的惶然与惊措。
然后今汐扑进他怀里。
然后守岸人扑进他怀里。
不知为何他这次却本能性地想要推开，脑海中今汐的面庞在他面前一帧帧闪过，但他的手却软绵绵像是被黑洞抽走力气一般，少女一言不发紧紧地搂住他的身体，身体明明在颤抖，但力道却出奇地大，以至于他感觉自己身侧的骨头要被压碎了。
“守岸人……”漂泊者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一丝愠怒，“放手，守岸人。“
怀中的少女没有松手，半晌反而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受伤的神色盯着他：“你果然也觉得我很没有用吧？”
漂泊者还没来得及反应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守岸人就已欺身而上，她伸出手，冰凉的指面踅摸着漂泊者温热的脸颊，低声开口：“对不起，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
“可是我没想到，我连你最后的亲吻都不配得到。”
漂泊者脑海中警铃大作，他感觉到有什么轻盈的生物暖味地掠过他的手臂，随后他虚撑在地面上的手被牢牢地束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手指上传来痒痒的触感，像是有昆虫在忘情地亲吻他的皮肤。
少女的唇霸道地贴了上来，他感受到他紧抿着的双唇被强行地打开，某种不知名矿物的味道涌进他的口腔，冲刷着他的上颚，席卷了他口腔内的每一处，将他的呼吸拉入无尽的黑洞深处。因为缺氧控制不了面部的肌肉，嘴唇也跟着身子发抖，于是对方更用力的吸吮榨干他仅存的氧气和声音，最后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漂泊者……漂泊者……”昏沉沉间漂泊者听到守岸人在叫他，颤抖的语气是从未听过的亲密和兴奋，他们的身体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像一对鱼水情深的爱人，不对，这不对，漂泊者想挣扎，但他的口腔不知为何开始麻痹，他的全身从手臂开始仿佛被输入了毒素，无力的感觉传渡到身体的每一处，他张口想要说话，但却发现嘴完全合不到一块，舌头难以行动，连吞咽口水都困难。
漂泊者的瞳孔开始涣散了。
药效和麻素都起了作用，守岸人再度亲吻上去，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青年无力的挣扎，如此脆弱，如此可怜，如此令人兴奋，她的舌头不受控制地变长，甚至抵到了漂泊者的喉道。
怀中青年的挣扎突然剧烈了起来，她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他的喉道剧烈收缩，异物的入侵让漂泊者本能性地猛地干呕，但守岸人用舌头死死堵住了那里，令漂泊者无法排解，无法呼吸，无法吞咽口水，银丝从他们唇舌交缠出争先恐后地落下，进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守岸人看到痛苦的神色攀上漂泊者的面颊，后者的眼中泛起泪花，鼻息渐渐变得微弱。
她感受到一种原始的快乐。

“漂泊者。”她终于放开了漂泊者，对方立刻如蒙大赦般剧烈喘息，她看着他，痴迷地感受着对方的一切，但又突然间失魂落魄般喃喃低语：“漂泊者……我想带你去看看黑洞，那里好暗，我睁开眼睛周围全都是黑色，我好害怕……我那个时候好害怕……漂泊者……“
她颤抖地握住漂泊者的肩膀，眼中泛起泪花：“漂泊者……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块去黑洞，你知道黑洞里都是蝴蝶吗，黑洞里只有蝴蝶，我的世界里只有蝴蝶，漂泊者，漂泊者。”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急切地看向漂泊者想从他的眼睛里汲取到什么，但对方只是在喘息，完全地依靠生存本能，泪水模糊了守岸人的视线，但她能看到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别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
她沉默片刻，最终颓然垂下肩膀。
“我不能，不能让你留在这里。”
月光阴冷地偏移。
“你不应该待在这里，漂泊者。”
“不要再回来了。”
她用力抱住漂泊者，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淡蓝色的共鸣能量将他们包裹。
“索诺拉……聚合物……”

三日后。
“守岸人大人，漂泊者已经启程了，你确定不去送送他吗？”看着今天莫名心情很好的守岸人，一旁的执花还是忍不佳多嘴提醒了一句。
自从那日宴席他们离场后，守岸人就再也没回来，直到漂泊者即将启程的今早她才姗姗来迟，执花看向守岸人，发现她脸色透出一种病态的白，像是共鸣力量被吸走了大半，但向来毫无波澜的眼神却透露出许久末见的兴奋与满足。
守岸人对漂泊者的仰慕这位执花也是看在眼里，于公于私都想让守岸人去再见漂泊者最后一面，但守岸人只是笑笑，不急不缓地说道：“漂泊者此次一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送别也只会徒增伤悲罢了，再说漂泊者朋友众多，送行之人也不缺我一个。”
执花自知逾矩，垂下眼帘不再多言。
朝阳初生，黑海岸一周的工作指令已经下达，所有生活生产再次有条不紊地进入新的一周，守岸人走花房钢琴前。
她微微俯身，手中泛起的共鸣力覆上钢琴，倏地一阵白光将她包裹，再睁眼，眼前景色如童话中的末日般荒凉静谧，海水没过了高楼，群鸟在天空中翱翔划过，亘古不变的夕阳挂在天空中，柔和的余晖洒在钢琴前坐着的青年身上。
“漂泊者。”守岸人喊了一声，语气雀跃，像个可爱的邻家女孩，“猜猜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黑发青年一动不动坐在钢琴前，他的双眼目视前方，眼神呆滞，对少女温柔的呼唤没有丝毫反应。
“漂泊者——”守岸人步伐轻快地略过空中飞舞的蝴蝶，它们是一群亮闪闪的巨大蓝白色蝴蝶，形态与现实中的同类相差巨大，闪亮的蝶衣在飞行中拖曳出萤蓝的数据流。她坐到青年的身边，亲昵地抱住对方的身躯，不满地娇嗔：“怎么不理我啊，算了，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她将嘴凑到青年的耳边，轻轻开口：“那位打败鸣式的大英雄，今天就要走了哦。”
她一动也不动盯着面前青年的眉眼，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轮廓，痴痴地开口：“你希望他留在这吗……我不希望哦，漂泊者，我已经有你了……”
“不要留在这里……漂泊者……我已经有你了……”
“漂泊者……”

晴空万里，是适合出海的好天气。
漂泊者收拾好背包，与阿布一同朝众人告别。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不惊动所有人，但是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等他到码头，一众人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的眼神掠过秋水，安可，椿等人，不出意料地没有看到守岸人的身影。
他心里叹了口气，那天夜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他早已记不清，只知道守岸人吻了上来，之后一切的记忆就如同蒙了一层雾般模糊，等他再度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岸边的空地上躺着了。
处于愧疚，他没有去找守岸人。同时他也不愿给守岸人一丝希望，因为这样只会让她陷入更大的绝望。
“漂泊者。”来接应他的人已经在岸边停泊许久，秋水看见他仍然愣在原地，提醒了一句：“该走了，不要太想我们哦~”
漂泊者被这声拽回现实，他挥挥手向众人告别，收敛心神，转身向船只走去。
前路在他面前徐徐展开，清爽的风吹起他的刘海，他将毫不犹豫地踏上漂泊，去寻找记忆，去探索未知，去打败强敌。
散华跳下船来接他，走到他身边时看到他嘴角伤口，眼神一瞬变得很复杂，但很快就被压下去：“走吧，漂泊者。”
“嗯。”漂泊者欣然答道，准备上船。
他突然僵在原地。
他看到散华和阿布同时停下来看他，神情担忧，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问些什么，但漂泊者什么都听不见，在那短短的几秒里，他好似众多感官全都混乱，陷入无声的世界，面前明明是船只与好友，但他彷佛看到天空变成黑洞漩涡，巨大的蝴蝶在其中振翅，蓝色的磷粉纷纷扬扬地落下化作数据湮尘，复眼在密密麻麻的触须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霎那间，冰凉的指尖触感像蛇一样爬上他的脸颊。
END.

少有的二创，顶

写得真好，顶

@余生ys 速速设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