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吧 关注:599,699贴子:24,835,644

〖晒戏〗云何住: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云何戏刊第34期,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IP属地:陕西1楼2024-10-07 13:09回复
    ·目录总览·
    【一】前尘历数间
    剧情简介:嘀,请拿好您的身份卡,市井列车正在驶来
    -
    【二】百川今又浮
    剧情简介:六月初十,鲁国以东海域风暴过境,大雨连降五日,海潮汹涌,良田覆水,齐国即墨、琅琊等地,莒国诸境俱罹水患,临近诸国水产、粮产、服布等业亦受波及,博邑百货价格波动不定。六月十九,鲁国朝堂颁令,各城门关隘严加盘查,以防流民四散生乱,然仍有少数难民进入博邑,于城西棚区暂住。六月廿三,一莒国老者于棚区暴毙,两日之间,棚区数人呕吐、高热、痉挛不一,博邑城司立加封管。六月廿六,一博邑老妇疫病而亡,老幼多有症状,城中人心惶惶。各药铺人满为患,大夫、医官四处奔走,告示需人手帮差。六月廿八,梅纷纷发热,方青舫允之归家。六月三十,蕙心堂掌柜万雨秋奔波染病,归家卧床,堂中诸事由各伙计照料,苑水萍、丰裙新亦有同症。七月初三,蕙心堂药师白满川感染重症,堂内由官衙药师数人照管发药。七月初六,平安客栈掌柜市无鱼染病,有咳嗽之状。七月初十,潘琼重症昏迷,需休养数日。七月十二,向鸣弓亦染重症,在家服药。七月廿九,疫病渐平,流民或寻差使,或遣归乡。
    -
    【三】憔悴一天涯
    剧情简介:十月廿四,一妙龄女子吞金而亡,据悉为城衙文书兰步逐之女兰祺,其年不过十八。平日坊市皆传兰祺蛮横霸道,然此事一出,亦引人扼腕叹息,道其母早逝、其父疏于管教等等。十一月初七,有一男子在兰宅门前大闹,道兰步逐见钱眼开、逼女自尽。是夜,此男子在如意酒楼买醉,经人探询,知其名迟莱,原为一城衙小吏,与兰祺生情渐深,曾在春光珠玉铺、欢喜百味等地递信相会,然亦无法大方言谈。去岁,兰步逐发觉二人之情,立加喝止。年初,兰步逐欲为兰祺寻一夫婿,兰祺哭闹无法,又绝食等等,兰步逐只得宽口,道迟莱若可积蓄购一新宅,便可思量嫁女。迟莱遂自南驿站外出从商,初有书信与兰祺,后音讯杳无。八月初一,兰步逐谓迟莱疫病而亡,迟家已得消息,迟父迟母果言如此。九月十九,兰步逐欲与曲阜一士族牵亲,兰祺从闺中好友得闻其人相貌秉性俱差,一时身心俱病,兰步逐数至蕙心馆抓药,最终兰祺仍郁郁自尽。实则,迟莱之信均由兰步逐所截,迟父迟母亦因威逼利诱,假言相欺。十一月十二,迟莱借酒消愁,失足坠湖而亡。十一月三十,兰步逐举家归乡,此事亦叹亦悲,终渐平息耳。


    IP属地:陕西2楼2024-10-07 13:10
    回复
      2025-11-21 19:42:11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前尘历数间 戏文目录·
      襄公二十一年十月初一:方青舫x苑水萍
      如故如故,她的轻声像很薄一阵风,却卷来无数寒来暖去的过往,方青舫忆起他与掌柜初次离乡,那样激动而忐忑地望见如钩的月亮,他想起她的眉。
      裳边仿佛还留着那枚虎佩的踪迹,苑水萍恍而未觉地攥上裙角,是以无言在说:博邑的水路潺湲又远,郎君此去志在青霄,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
      襄公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八:方青舫x游嫩荷
      “现在有大枣豆浆没有?糖放少些,再拿一个素馅儿包子——就请你挑个口味罢,哪样更好些。”
      “正好还有,大枣豆浆少放糖也好喝……咱这儿韭菜馅、白菜馅都卖得不错,我爱荠菜香菇、芹菜木耳的……大哥少吃糖又不吃肉,想来冬瓜香菇馅的也合大哥意思?”
      -
      襄公二十七年十月初九:印晓月x万雨秋
      “虽不曾正经读过医书,但从前随家父采药,后又在一家药铺帮过工,于此药理,还是略知一二的。”
      “或许有些唐突,我见姑娘伶俐又颇熟药铺,便有心邀你至我蕙心堂,不过既要任用,也该知根知底才能安心,想来姑娘能体谅吧?”


      IP属地:陕西3楼2024-10-07 13:10
      回复
        襄公二十一年十月初一:方青舫x苑水萍
        -
        方青舫
        临家老汪生了一副大嗓门,天不亮就时常能听到他嘱咐妻子,譬如记得掏鸡蛋、教孩子多识几个字。汪老太爷耳背,老汪说话就更要用力了,这几句顺着听完,就大略知道老汪今天上哪儿送货,大概什么时辰回来。这几条巷子住的人虽多,但若躺在被子里,至多也是耳边热烘烘一片,听不大真切的。方青舫能听到邻人家的早间光景,是因他自己也很早就离了床榻,走过一水一桥两三街,去珠玉铺里点上一盏灯,先将台面擦拭干净了,再将首饰一一摆好,以便它们能饮下这一日最早的晨光,以最饱满的蕊心、最如生的羽毛去迎揽客人。待将账册放到案头,方青舫的手心按着那微略起伏、古旧干净的册面。长时间的翻阅叠放,已使许多内页凹凸出小小的浪潮,他曾在无数个暑夜寒晨不懈航游,不使一处嶙峋的礁石、一片激凉的浪花冲损这艘市井一隅的小船。他知晓掌柜今岁也能过个好年,那两个小伙计也能高高兴兴的,为家人盛几碗热汤。
        过了不多时,一个小伙计便来了,推门先呦了一声,接着讶异道:“方哥,今天还来?不是就该走了?”方青舫打趣道:“钥匙还在我这儿呢,还是已经打好新的了?”小伙计摆手说笑,一阵秋天的风吹进来,倒将心神吹得爽利了。他依旧顾看一番,终于说道:“那我便走了,也不必太想我,还是会回来的。”小伙子不太懂离分,这时也有些感伤,但更多是替友人的新朝感到振奋,目送方青舫走向那一轮朝阳。这天自始活络起来了,方青舫沿街行走,渐渐望到了那座飞檐朱门的宅宇,虽不算很阔大,但足见雕工匠心。他的家与这里隔了大半座城,但他知晓真实的距离远不在于此,而是滴雨的瓦缝与工整的石墙,吱呀的木门与厚朴的锁环……他敲门的声音不重,但那锁环与门相扣时,依然奏出如山巍峨之音。少顷,老管家领他入府院,他向这座府第的男女主人述出看顾之谢,早不似那个吐音讷讷的少年。他的目光恭谨地低垂着,不期然——又或当真盼到那一角素净的裙裾。那丛桂花拓上她的衣梢,他想那年届二十的女郎宛若涤水而来,说与父母的声音亦如淙鸣。
        渐老的夫妻应首离去,方青舫向二老躬礼俯首,尔后终于慢慢看向她。鹿一般的双眼,满月一样白皙的脸颊,而他虽然只长她一年,却没有珠箧金箱,长相也只能供人当作友伴喜欢,若与她站在一处,旁人是很难想象会有另外一层关系的。“你这两日还好吗?”声音也不够好听。他将两手笼在袖里,说道:“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等会儿就去驿站,还能在下一程赶上一顿饭。”这话由他说来,似乎有些滑稽了,仿佛他是如何忙碌的大人物。但他是希望能够这样的,因而又道:“博邑的街坊都很好,店面我也打理妥当,欢迎你随时来。”
        ·
        苑水萍
        窗纱仍然叫风扬得像垂柳的轮廓,纱橱是蟹壳似的流青模样,虽在这季候里尤显得单薄寡凉了些,像是山水卷轴里解暑的一抹青色,但毕竟没有女郎的嘱托,芳歇是不敢轻易将夏帘却下来的:这年里不同的事情有很多,比方说苑水萍的窗前消暑的水鉴还不曾移去,塌上使的还是贪凉的矮床和竹篾,厢房头里挂着枚铜竹风铃。这芳歇倒是知晓,那是初夏时候城西铺子的方青舫赠的,据女郎所说,这是为夏日里难得的景致——疏影动摇,竹映风窗,每当有阵夏候裹挟着流燥的风掠过窗棂,她便能在檐下看见方青舫竹风斜石般的影子,以铜击清脆发出铛声的形式回应她的想念。芳歇还知道,这肯定不是那位方郎君的本意,至少不是从他馈给女郎时的所言的嘱咐,这样风流相合的文绉说辞,应当是自家女郎被秦晋之好蒙蔽了双眼,从简陋的竹风铃中误读了她的‘有匪君子’而已。此时才过五更,府邸里已然接连着醒转过来了,苑水萍的屋檐正对着兄长的案牍,他们隔着质朴修直的松壑、柏树还有不复绿重的芭蕉,如此时辰,兄长就在那片落着杏花的空庭里打一套八段锦,而后回到他除了卷宗外空荡得可称鄙陋的长几前,不忘地朝檐梁下的小妹掷下平地一声,又清又亮地:欸,你那朋友是来道别的罢?他们掌柜的说小方此行秋至博邑,便是在那里安身立命,不再回来了。而萍站在铜缠笼架下,发鬓里始终斜插着三月时候的钿子,杏花绒,未开苞得稚嫩(想必也是那位学徒的手意了),不声不响地垂首说了。哥哥,我是知道的,我在等他来——而他一定会来的,芳歇最是了解这位相顾长大的女郎,却也不懂。照说萍内有娴思,颇重生活志趣与四时流变,譬说夏季要用小纱囊撮荷叶清茶,入秋便要粳米与枇杷的甘露为最上,方过季夏即要把解闷的风铃换作杏子,更不必提用度簪服的一副玲珑心了。而此刻,苑水萍就倚在艾草色的帷幔边,头顶是飘摇的竹风铃,风铃底下搁着蝈蝈笼,夜里辛苦得像熬过夏季还未转生的蝉,仿佛要用此一生复沓的悲鸣抓住夏天,以此孱弱而微小的怨言来抗拒这不容商榷的,秋天的到来——对萍来说,便是与方青舫的别离。
        然而还是要走向他的。直到铺首被扣响,知道他曾千百次握住那双兽纹如意的门环,像奏响一柄琴弦那样将心事敲击。跟在父母身后的影子像片雨打的浮萍,却还是流连着说不出的安静与坚忍,始终像初见那样娴静如照水地看向他,是应说:寤寐思服,却不忍他太过担忧地说了:“一切如故。”声音还是教人安稳的踏实,苑水萍倒显得落落大方,将包袱递给他,压着唐草和水浪的袖子就顺势落到他的腕上,早起的薄云般又轻又翘地冷淌过去:”多谢你惦记我。虽知道你已有谋划了,还是为你备了些薄脆与面饼,是爹娘和我一同准备——在路上垫垫肚子总是好的,驿站里头门道深,你要多加小心。“略滞了一滞,微笑着又看向他:”我虚生十几载,却还未曾出过远门呢,你要不向我来信多说说博邑的人情、风土,哪家的铺子最是公道老实,哪里又有别样的酒酿包子……我恐怕是不敢迈出这步的。”


        IP属地:陕西4楼2024-10-07 13:12
        回复
          方青舫
          一个人漫长的岁月里,或许总会有一段寂静辽远的回忆,与十分珍重之人一同嬉闹、读书、望过春天翩跹而落的雪。开蒙识事的方青舫似乎总是处于时光之外,亦或者他开始喜欢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看着街道上的孩童追逐、友伴偕玩,邻家阿姐羞而垂首,等某个少年为她簪一朵早春梨花。他那十分清晰而痛楚的记忆,从一场混沌中衍生而来,平素默然走过街巷的他,忽而在华衣少年的瞳孔中鲜艳起来。方青舫心想,他可能是滑稽而不规则的红色,才会引一群顽劣初胀的骨骼争相逐戏。他的垂首弯腰、拿回皮帽便是抗争,少年的世界里只有飞石相抗,如此反倒不知如何了,悻然讽语如秋叶错落,他听到少女的喝止。
          她在他眼中也鲜活起来了。他猜她一定见过她,只是未曾想过抬首看她——他以这样的推论,试图弥补他与她曾经缺失的岁月。他们共处于一座城池之下,尽管隔了桥与水、旗与街,他们也在一同长大着,为了这一次意想之外的相遇。她的眼睛好透、好亮,日轮月轨般拓入他的心中,他发觉他的世界也开始着色,他望到溪边的花蕊、丛中的流萤,无一不想携赠于她。她总是那样欣喜而友善地接受,方青舫曾在一盖红叶下望着她,心想这可能也是她的书教所致,她在一张窗前小案边读着何为娴、何为礼,时深岁久的句读绵续成河,共同浸润了他与她。但方青舫别无希求,直到决意离去之前,他未曾描画过那样一个朦胧而大胆的明天,而在他为那轮朝阳奔走时,首先留与她的,却是一个行将远去的背影。如故如故,她的轻声像很薄一阵风,却卷来无数寒来暖去的过往,方青舫忆起他与掌柜初次离乡,那样激动而忐忑地望见如钩的月亮,他想起她的眉。“是这样,早两年要往曲阜去的时候,倒险些教人敲了盘缠。”
          他同她说过这些吗?很模糊的记忆逐渐回映,他脑中有春草涨生的几万句,低眼看到她的袖摆如浪浮生,潮退意味着别离。他接过她的包裹,洁净温暖如他的床被,将他的笑意也烘得很爽净:“该是我要多谢你与二老,总处处照顾我。”她也弯起她的唇梢与眼眉,她在他心中始终如同一幅画,一整片完整的春天,他不曾肖想擒住哪一尾鸦羽,又或去摘哪捧新生的樱桃。他听到她说遥远的山外、未曾出行的远门,笔立安静地听着,然在心中想:你已是山与水,也为我送来了很远的天地。他望着那双蕴藏春水的眼睛,恳切地说道:“我必不会忘了归家的书信,也盼你能够告诉我,任城有哪些新鲜的、如旧的事情……我会思念这里的一切。”
          ·
          苑水萍
          她的眼睛像是回忆里初沏的茉莉与清茶,在故乡濡湿的城门山色中重现,活泼清凌地透着水青色的蒸汽儿,隔得再远、哪怕是越过关山也会记得那份清澈的香气。苑水萍就这样抬眼看着他,同样是黹着唐草的包袱递到他手上,那么沉厚实在的囊袋,托在芳歇掌上时犹觉不足,刻下交出去,心头便像酸杏掉苞似的空落了一处。还是虚掩住了不禁被他逗笑的莲靥,还不忘问:“那盘缠呢,没听你说起,想必是智谋有方地守住了罢?”相立樊门下的一双身影,两截齐长,被有些料峭的晨曦光牵长了,只像两道模糊的瓷青颈瓶的模样,倘若此时有人俯仰瞰地时只见到这影子,倒也堪称是一对合衬无双的璧人了。可惜方青舫不是府庭中伫立的松磬,苑水萍更不是萦植在他周身的菟草,没有可堪解语的连茎,也没有祸福相依的形影;他是不属于此间天地的蓬草,影子不过是暂时地落脚在任城,让名为宿尘的风一滚,便要一路驰奔着向他命运的道路了。苑水萍笑得很浅,甚至于那含苞的笑容未曾展开,就像是鸳鸯只在回塘轻飘飘的霎那的遇见。她不是滋味地点点头,却又不愿平添他肩上愁楚的负荷,用太过决然的言辞索要一个暧昧的誓言,只是站在咫尺远近的光影里,笑得真诚而婉约:“你我之间何需这么客气,落脚安定下来后,记得来信告诉我你的住处,就像以往一般,故乡的燕子和荷花,巷集的猫儿,我都一定事无巨细地写信给你——作为老家的朋友,我理应帮你多照看着伯父伯母的,一切有我,便毋庸太过担心,只盼你万事平安了。”
          远处的衢市已慢慢转醒过来,银戕包屉、扁担苕帚和买卖吆喝的声音陆续响起来,纵然有清尘青裾的牵绊,也是应到了动身的时刻了。苑水萍手窝里分明还攥着什么,却很有失态度地反悔了。蓦地叫他,方青舫,又跟上他转身欲离的步伐:“我再多随你走半程,待到南渡口,见你平安登上客船,我再离开,好吗?”她略有些含情地垂首,不知是忽觉此中催熟的心愫不可告人,还是顾及他客气疏离的拒绝,难得忸怩地轻声找补道,“我原就要到埠头那家药铺子里去的,哥哥近来案牍劳形,我去为他抓几包醒神润肺的汤药,正巧也说顺路,我便再多送送你——此去不比以往,归期无定,你衣衫鞋袜可有带够,家中可还有甚需要安顿的,铺面的事体都确已商榷落定了吗……”她的眉目如同春屏后浅苍色的山峡,青螺钿沉睡如风幕里的一双鸟影,像是怕青鸿诉不尽帛书短函里的牵挂,不觉絮絮又悠远地细数起来,似乎要从微末的起居用度论到巷角渺芥的算盘、盆栽与各个伙计,但却则为托出最尾的真意:“……最紧要的事,此去一别,山长水远,还有什么要嘱托我的么?”


          IP属地:陕西5楼2024-10-07 13:12
          回复
            方青舫
            春与秋的风同样纯粹,蝉翼一般轻脆地吹起,在她的眼睛里拂起淡而清透的波纹。方青舫的回忆是一叶扁舟,试图觅寻她印象中的那个他,局促的、诚恳的、有趣的。未曾泛游之地,是因她居于这座桂金枫红的院落内,唯有借他的一路风尘,去听山绵水横的州陆,雨起沙落的远方。他很少与她说坎坷,或许总有一层护爱璞玉的意味,进而续延成为自我记忆的保足。她是她,也是他生命中再无类同的剔透与美好,昭示着他也曾见过这座城池、这个天地间分外珍贵之物,而不再只是一个行走乡野的农夫。即将远行之时,方青舫俶而对那些过往释然了,也可能是因他业已度过这段年华,不必再回首困于自己划就的囹圄。他仰首朗笑,望见那轮薄暖的太阳,好像也看见那夜荒野中的月,墨云乱流渗入地平线,沿风朝他袭来,那样不可捉摸的阴翳。“太少,人家都不稀罕要。”实则他已记不太清了,应是掌柜折了那支竹杠,他在懵懂中终于醒悟,已错过愤怒无措的时候。归来又见任城的飞鸟与花束,她在颦笑中亦复述出,他已感到很淡的思乡,或者思念故乡里的人。“再过几个月,年关我便也回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么?”他以此再道一回谢,少顷笑道:“雪是带不回来了,铺子里新雕的梅花、早春的鸟雀,还请你一一品鉴。”
            苑宅两旁是清净去处,方青舫知晓那些市井的声音是从街外传来,她曾从这里走向他的坊市,桥上的裙裾像骤落凡尘的新月。博邑的桥头也会有游子车马,却再等不到她了。但他只能转首,一声脆语间又停住身形,那份牵挂终于清楚地从怀中掉落了,脆生地随黄叶翩跹去。她那一问轻如呼吸,他无从周想地应允点头:“好,你再披件衣裳罢,如今天凉了。”他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乌羽一般轻轻颤动着,像一段缓缓奏起的心弦。很长、很悠远的曲调,他情愿再长一些。终究是顿停了,他一字一字答复,不曾有片问只语的遗漏:“衣衫有母亲新缝,家中一切都好,铺面也已经料理妥当,就差我去了。”秋风吐出一声薄息,他万次如一地望向她的双眼。此时所念,他只愿她平安,平安地等他归来:“你也要顾好自己。我记得你的字迹,若那不是你,我便将物件都赠与他了。”
            ·
            苑水萍
            他还是那般细致周道,虽是严肃起来有些滑稽的面庞,圆拙又诚恳的眉眼,但仍烘烘地映到苑水萍心底。她接过芳歇拿来的氅衣,两相对襟的筠雾水鸟一阖,便是拾掇妥当的模样行,系绾绦带时很微末地一滞,轻轻得出思考的回应:“那就请你为我携一支博邑的春色归来吧。倘若邻家巷陌的梨花太高、乳燕掠去得太快,或是青枣的花期太短,便用你的双手为我捏塑一个春天——无论甚么,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真心合意。”苑水萍至今仍记得那日垂柳与朝阳的形状,街边两道帷幔齐飞,她撞进方青舫东山未起的坚毅眼光中,至此日才隐隐有褪去的迹象。她没有质问他的离去,更不曾说出口什么笃定的誓言,只是终于解下腰间那枚银制虎头的佩囊,不容抗拒地塞进离人掌心:“这是我的幼时就戴在身上的佩囊,你应当认得的。青舫,它自幼就是我的平安符,是我娘亲在城南东君庙里求得的,护我周全十几载,相当灵验。”随他着牵柳的牛车来到渡岸,俯仰之间却颇像一对依偎的鸳鸯,她总是害怕他拒绝,因此话说得圆滑又有退路,思念也埋藏得恰到好处:“你若还有归期,它便是我抵借给你的筹码,你总是愚善老实,有它在你便不会再遭到那些不公事——这是我驷马难追的诺言,如若不然,你便把它还将给我、再骂我一顿;你若此去一别经年,这便是我给你置业安家的添贺,若有朝一日需要艰难转圜之际,便将它当了出去,也换得几两金银细软傍身。到那时,我与此虎佩又在长生典当铺里相见,就算是缘分了全、山水再逢了。”
            苑水萍立在津口的身影削瘦,像是渺远的篷舟舢舨留下一道淡墨的痕迹,芦洲与汀草牵绊着她委地的裙摆,她竟也如水蒲苇中一枚疏绿的影子,始终坚韧娴笃地伫留在原地——驻守在他的背影、故地和所有无法撷去的乡愁里。渡口的景象总是匆忙又莽撞,船夫催促的声音响起,方青舫自然怕人等候地背着包袱向上赶,临别前苑水萍小声地喊:“我会等你回来的,青舫——”她不知道离途匆匆的他是否听到这份誓言,更不记得背身远去的他是否说了些什么,那拨桨激浪声音太响了,而水岸又这样遥远,远得像襄公二十一年的春天。于是,她没有再惊扰这无声的离别,只是用她重叠贞静的眼波,化为他客船下助推的一抹波漪。裳边仿佛还留着那枚虎佩的踪迹,苑水萍恍而未觉地攥上裙角,是以无言在说:博邑的水路潺湲又远,郎君此去志在青霄,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


            IP属地:陕西6楼2024-10-07 13:13
            回复
              襄公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八:方青舫x游嫩荷
              -
              方青舫
              到了天寒昼短的时候,逢着两三日雨阴天气,街上也很显空寂,只有黄叶子不断打旋儿。方青舫概因初得稚子幼女,月前一回百日宴又新识了几位掌柜,这时虽也感怀秋风萧瑟,面上却依旧很红润,往来酬会精神颇足。此日待太阳落山时候,方青舫给一众伙计开了假,自己便也往回走去,途中闲买了些日用,不觉走到了西边,打眼正望见几屉包子生着热气,店里也很热闹,于是便进去寻了一张窗边的桌子,打量光景之余,就有一个伶俐的女孩子过来了。方青舫看她那双圆眼睛,忽而想起妻子的几句闲谈,因道:“现在有大枣豆浆没有?糖放少些,再拿一个素馅儿包子——就请你挑个口味罢,哪样更好些。”
              ·
              游嫩荷
              概因早些时候在家中帮忙,此时初初上手也并不太过忙乱。嫩荷游走在桌凳间,一边收着碗筷一边招呼客人,“吃好啦?可都合口味?外头刮风喝盏热茶再走吧…”笑眯眯送走人,还不待伸个懒腰,又去往新桌,“客官要用些什么?”游嫩荷端一副笑面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人,这是丰裙新教她的:待人接物要说合乎对方身份的话,只是此时仿佛都用不大上,她应下来,熟练地背着菜谱,“正好还有,大枣豆浆少放糖也好喝……咱这儿韭菜馅、白菜馅都卖得不错,我爱荠菜香菇、芹菜木耳的……大哥少吃糖又不吃肉,想来冬瓜香菇馅的也合大哥意思?”打量到他身旁还放着东西,“往日仿佛少见大哥,是来这边买东西呢?”
              ·
              方青舫
              出门的几个中年人颇为意满,乐呵呵地抚着肚皮,朝那女孩儿点了头。方青舫见此情状,也在不觉间心生欢喜,心想两个女子能把生意做得如此红火,当真是十分难得了。其实论他店中的几个女伙计,俱极心灵手巧,家中又有娴慧如萍者……今日这份因缘,也大有萍的缘故,方青舫听面前女子脆声熟稔,本来权当闲坐开胃,故直接应承道:“好,我平日不常吃冬瓜,今天正好试试了。”又见她鹿目斜扫,闻话略笑着摇了摇首,很有欣然意味:“你这小姑娘,待人倒很有一套。我夫人常来这边——姓苑,我姓方。我过往也来过几回,那会儿你可能还没在罢。”
              ·
              游嫩荷
              清亮地高声一呼,那头有人一应,游嫩荷便不再去承端菜一事,“咱丰掌柜的包子乃是一绝,包您喜欢呢。”小姑娘嘿嘿一笑,憨态尽显,“是哩,我前月里才打郓城来,从前帮着父亲营一家豆庄,游氏豆庄。”游嫩荷带着些疑问神情,仿佛自家豆庄名声响亮得无人不知一般,但终究没问出什么“你知道不”这类叫人尴尬的问题,很快她接过伙计端上来的包子屉与豆浆,利索地摆好,“说不准我是见过方夫人的。下回您携夫人同来,我送您豆浆呢?”
              ·
              方青舫
              随着极利落的一声报菜,店面往里也有人应承,一呼一喝从空中衔起来,是十分流畅中听的。这会儿稍有空闲,方青舫见这女孩儿接话,也与她应道:“我瞧吃包子的人也很多,平日忙得过来吗?也是早出晚归罢。”因想到自己旧日光景,虽往来辛苦一些,能与相投之人共进打拼,也算是十分幸事。凭想间见她笑面,闻话如悟恍然,拱手垂眉道:“原是号厉害人物,是我失敬了。”方青舫去过三两回郓城,办完差使便回去了,也不曾在城中逗留。此话且待后续,他由这游家姑娘摆好碗碟,一边看着吃食说道:“是吗,那我下回得多点几道菜了。望那时候你能腾手,慢慢同我二人介绍。”
              ·
              游嫩荷
              “可不是,要打天不亮就起…好在掌柜的喜欢,应该也乐在其中。你们喜欢呀,她就高兴!”伴两声笑,游嫩荷便将其中艰辛一带而过,非是她不觉苦,只是出来营生什么不苦呢?又被哄得心花怒放,直道哪里哪里,颇有些不好意思了。而对于此类健谈的顾客,游嫩荷自是欢喜非常,打着包票,“那是当然!”由是闲谈几句,她伸手做请,“哎呀,就不打扰您了,请慢用~”便也不再扰人用餐,正好见后头找人脚尖一旋帮忙端菜去了。
              -


              IP属地:陕西7楼2024-10-07 13:14
              回复
                襄公二十七年十月初九:印晓月x万雨秋
                -
                印晓月
                行至此地时,晓月偶感风寒,不得已寻一客栈暂落下脚。自小随父见多草药,于此小疾,尚能自医,于是一路打听着,寻至一家名为“蕙心堂”的药铺,与抓药的伙计说了这般那般。等那伙计抓药时,只听旁边一男子携纸笺而来,报出若干药材。晓月侧耳听来,眉头皱了一皱,张口分明想说点什么,却又怕惹祸上身,不敢开口。她心内纠结几番后,仍是忍不住出声道:“这副药方,还是请大夫再好好瞧一瞧吧,有两味药材,似乎相克呀。”
                ·
                万雨秋
                这日万雨秋照常坐于药柜的一方竹帘之后,此间不易引人关注,亦可恰时地留意到铺中往来的动静。忽听几人论声,僵持不下,这才从帘后而出,自伙计手中取过药方细看——实则万雨秋接管药铺,却并不精通此术,全然为先夫与生计而苦守,但她又颇善经营之道,因此药铺也如旧地生存。她抿起一记柔善的笑意,询问道:“如此说,姑娘懂药理?”
                ·
                印晓月
                晓月初时还仰着头,目光坚毅,与人据理力争,及至那女子问话,她莫名短了半截气,略有紧张地握住衣摆,目光缓缓落下去,盯着药柜上的石碾子,说话的底气也不足了,“虽不曾正经读过医书,但从前随家父采药,后又在一家药铺帮过工,于此药理,还是略知一二的。”几句话的工夫,她的目光重新凝回眼前的女子身上,愈发笃定了。
                ·
                万雨秋
                并未刻意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见状点了点头,于是从两者之间调停,声气轻柔却又不容有疑:“医药原是为治病救人,事关性命,我们还是谨慎起见,请您再寻开药方的大夫再斟酌一道吧。”万雨秋盖下定论后,伙计便像是有了主心骨,各司其职,一位安抚着那位前来抓药的人,若细听还能知晓正循循劝诱其请白先生诊治,其下劝散了来往的观客,她便展眉比袖,请人入了内室,添上一盏茶道:“或许有些唐突,我见姑娘伶俐又颇熟药铺,便有心邀你至我蕙心堂,不过既要任用,也该知根知底才能安心,想来姑娘能体谅吧?”招手让人一同坐下,继续问道:“方才说你曾随令尊采药,令尊是…大夫?那么是否在哪家铺中坐堂呢?”
                ·
                印晓月
                在对方打量的眼神中,晓月亦毫不胆怯地迎上她的目光。后观此女说话出事,皆十分得宜,再望向她的目光不由就带了些赞叹。而后那位女子邀晓月入室时,晓月全无犹疑,小步随人走进内室,在她对过落座。
                对方提出相邀之意,晓月略显讶色。之后女子几语之间,晓月屡屡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不疾不徐地道:“我父亲并非大夫,乡间一白丁耳。只不过十数年间,我父女二人都以采药为生,是以略晓此道。”她的面上绽开一个矜持的笑,摇摇头,“更谈不上在哪家铺中坐堂了。我并非博邑人,俩年前家父染疫故去,我背井离乡,现下只不过途经博邑。”
                ·
                万雨秋
                始终含着一缕若有所思的笑意望向她,万雨秋从来也十分善于做一名倾听者。直至用以捂手的茶盏将将凉到适宜入口,睫下晕出一片不可窥看的阴翳,仍旧是轻轻柔柔的口吻:“姑娘有什么打算呢?诚然蕙心堂缺乏长工,以姑娘当前所学便足以当任,但我私心更偏爱于愿意进益的人,姑娘若愿意求索,我想白先生也很乐意多个能够继承其学的徒弟——不过,一切皆要凭你自己的心意与悟性。”话及于此便已然足够明了,而后再与之相谈例如月例等等,并言明不急于当下回复。
                -


                IP属地:陕西8楼2024-10-07 13:15
                回复
                  2025-11-21 19:36:11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百川今又浮 戏文目录·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初十:连天白x江云开
                  “这都是我背着掌柜带来的,有碗的人家哪里就缺这口椒柏酒呢?”
                  “大水之后必有大疫,我在博邑志上读过,载三次大水,疫病大作,如今这雨势这般大,着实不得不防。”
                  -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十五:方青舫x封金铃
                  “你这几位兄弟若是愁找不到卖家,不如卖给我些,疫中货少,价该贵些也无妨,我少赚些,也比都不赚的强。”
                  “诸位都听见了,封老板是女中豪杰,做生意也十分公允。如今困难时候,大家相互周济,来日也能做个长线买卖。”
                  -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十五:沙减兰x颜翠津
                  “哎你说,我们算酒鬼,还是病人?”
                  “我有点头疼,我是病人。颜兄好酒,是为酒鬼。”
                  -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三十:印晓月x苑水萍
                  “我们铺子的白药师走不开,故而我来替掌柜的诊一诊。我虽不如白药师,但这俩日见的病人也不少了,万望掌柜信任。”
                  “我这病倒不要紧,裹上袄子被子闷个三日也将过去了,只是怕殃及了我无辜儿女,姑娘可有什么预防之策么,抓两味清疫的药来也是好的。”
                  -
                  襄公二十八年七月十一:封金铃x潘竹
                  “家里还有点萝卜,青菜,土豆,肉…好像只有猪肉了。你缺点什么,我出门买去。”
                  “吃药不能吃萝卜,多少会降低药效的。做个青菜炒油,糖醋土豆怎么样?别出去再折腾一趟了。”
                  -
                  襄公二十八年七月三十:游嫩荷
                  从前躲懒不乐意算的账、不曾参与过的发月钱、采买,她都要一一操心,纵使前后打点忙碌异常,仍存小孩心性的她终究还是给欢喜百味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IP属地:陕西9楼2024-10-07 13:16
                  回复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初十:连天白x江云开
                    -
                    连天白
                    团团汇集的阴云,放佛预示着狂风暴雨的到来,果不其然,今日果真下了雨,而学堂,也早在昨日就允了假,就连何日再来,也未定。
                    顶着雨势来到如意酒楼,虽盖着大伞,身上不免仍被淋湿,却见如意酒楼正施着椒柏酒,而云开正在那当前,只因天降大雨,未有多少人来。
                    他走近前,收了伞。
                    “掌柜的先见,未曾带碗,可能借个碗?”
                    ·
                    江云开
                    许久未有多少人来,云开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突然被一声惊醒。“呀,是你。”不曾漏下他被洇湿的袍杉,没明说。手上动作麻利地打了一碗热酒,“嘘”,将身后一簸箩碗亮相,“这都是我背着掌柜带来的,有碗的人家哪里就缺这口椒柏酒呢?”
                    “你这话是说我们掌柜未卜先知,知道有疫病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用一双眼看向他的眼。
                    ·
                    连天白
                    “掌柜的自是未卜先知,云开姑娘也不遑多让啊。”对上那一眼,便有不消明说的意,自成心照不宣,笑吟吟接下热酒,“多谢。”
                    椒柏酒醇厚辛辣,驱了一路的寒,长望长街的雨,认真地叹,“大水之后必有大疫,我在博邑志上读过,载三次大水,疫病大作,如今这雨势这般大,着实不得不防。”
                    一碗酒下肚,将碗送去,脉脉切切,“你也当心些,切莫太劳累了。”
                    ·
                    江云开
                    “不敢当,我和掌柜都担不起引来疫病的责任。”给自己也打了一碗,辛辣的满脸涨红,“这也太辣了……”她听着连绵不绝的雨声中夹杂了连天白的感叹,不免也想起了幼时被压着学习的日子——生之多艰。“长叹息以掩泪兮,人祸可避,天灾无情。知道了也不敢防范,谁知道有没有用呢。”
                    再给他添一碗:“嗯,我还有我的爹娘呢,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
                    连天白
                    “有没有用且不提,图个心安,也是好的。他只见江云开被椒柏酒辣得满面通红,是不曾见过的,不觉多看了几眼,”“小生遵命——然眼见这大雨学堂授不了课,丢了营生,不知掌柜的还招不招工?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多一碗椒柏酒。”
                    说到此处,就着碗中再次被添满的酒饮下,搁在了桌上,“喔,明日我自己带碗,若是不够,再背来一簸箩也是无碍的。”
                    ·
                    江云开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把身后一簸箩碗盖住。“掌柜不招书生,只招臂粗气力大的魁梧大汉,不然我这酒摊子可不早被人砸了嘛。”雨似乎小了一点,江云开的声音也轻:“嗯,明天再来。”
                    -


                    IP属地:陕西10楼2024-10-07 13:18
                    回复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十五:方青舫x封金铃
                      -
                      方青舫
                      几日连雨的天,又有东边水患的不少传闻,街巷一边很有些紧张意味,另一边又低语说得火热,凡这种捉摸不定的时候,方青舫也不去多听多问什么,只管身边众人将事情做好,宅子里的吃食也注意些,往来并不受什么影响。这日接了任城来的几个朋友,盖是老相识,便由他们自作休整,先往酒楼订桌子来。虽伞幕平张,方青舫隔街便瞧见一圈人围在酒楼旁边,因有伙计在场,也并没有哄乱。一个小二前来迎他,因道:“四个人的雅阁,拾掇一间出来。”又往酒楼堂里一看,烛架布光,杯觥流彩,依旧有一番好意象。待一女子款步走出来,方青舫欠了欠肩,笑着招声道:“封老板好啊,在你这儿吃饭领酒,还用拿碗吗?”
                      ·
                      封金铃
                      时下忙碌,鬓中仅丰珠一颗随步摆,窄袖短衫,下头套一尾褶裙,利落干净。应声一点首,再抬起面庞时是带笑的两目,既见熟客主,索性率引人往里去,途中解释道。“掏钱的是爷,须得招待好了,哪能再自备碗筷。外头放的酒是椒柏酒,去病驱疫最好,虽不要钱,但原也不缺这几个碗,只为弥一份善心。但怕沾了病,再给里头吃饭的客人染上。哎?我给你们上一坛椒柏酒尝尝可好?”
                      ·
                      方青舫
                      堂里有人往出走,方青舫往后撤了一步,见酒楼主人引着往里去,便也将伞收好,斜臂往外抖了抖水,一边赞许道:“封老板有心了,这生意长久之道,需时时向你讨教。”方青舫见过各色人等,心底终不免认为世上大多是男儿场,不过对于能自理生计的女子,也更知道十分不容易。单说这施酒众人,便要心细、小心、大方,一条街的男人们少有能比的。“那就多谢封老板,希望喝了这坛酒,身体都能康健些。”说话间几个朋友也就来了,因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方青舫一一介绍过,又摇首薄笑,却只见叹息意味:“我这几个朋友做水产买卖,这些日子也颇受影响了,收的货好坏参半。”这时已登了几层台阶,方青舫顺着栏杆往下望,犹见杯碟丰盛:“咱这酒楼倒还好,不过也要从长计了。”
                      ·
                      封金玲
                      还以和笑,玩笑道。“都是主顾们常赏脸,肯照顾我生意,一时小气叫人看了不高兴,岂非得罪了财神爷?”
                      后一一问过好,唉了声。“比上不足,比下总是有余的,只是赶上时候不好,较素日难免少赚些。我也愁,酒倒储的够多,可这日日新进的菜肉,量都不如以前了,翻来覆去总这么几样,主顾们嫌腻,岂非更赚得少了。”
                      眼风打几人身上过,笑得更浓,推来包房门,说话间众人坐定,又招呼伙计倒水,随椒柏酒一起送来的,还有些花生米类的打牙祭小食。“你这几位兄弟若是愁找不到卖家,不如卖给我些,疫中货少,价该贵些也无妨,我少赚些,也比都不赚的强。”
                      ·
                      方青舫
                      便是撇开菜式不谈,这如意酒楼的老板伙计,大都是性情爽利之人,教人很愿意多留一会儿。方青舫既是酒楼常客,一边心中受用,一边也与人说道:“封老板客气了,我记得酒楼一道烧鸭、一碟青笋,就是财神爷来了人间,也要赞不绝口的。”几人过了招呼,方青舫听人作叹,趁高处往楼外看了一眼,依旧淅淅沥沥,灰濛一片不干净。“天气反复无常,我瞧铺子里人都不多,只有医馆药铺较往日更为开张了——也不是好兆头。”此话不宜多叙,是时进了雅厢落座,一阵倒水置碟声。方青舫将筷子并了并,朝左右拱手笑道:“诸位都听见了,封老板是女中豪杰,做生意也十分公允。如今困难时候,大家相互周济,来日也能做个长线买卖。”此番成两方之美,方青舫十分乐得,举杯又道:“封老板既然酒多,我这几位兄弟还要留两日,就多多照顾了。”
                      ·
                      封金铃
                      听至“长线买卖”几字不免多看两眼——实在是灵透人,只是先悄悄的压下这一句话头,想着徐徐打算来日,人家已然替我将来路都铺话了。不由的笑攀两颊。“正是相互周济这话,不求能挣多少钱,只说大家都能安心过活,最好——还能多交几个朋友!”
                      而后与众人笑着颔首,是礼也是辞。“不耽误你们说话,我去后厨催催菜去。”
                      这句并不是客气,履步真往后厨去,但却是为了另一件事——趁着几人快吃完饭下楼的时候,门口招呼人的小役已往方家马车上放一食盒,里头是一大碗牛乳肉糜粥,说贵也不算贵,只正是两三岁小儿能食得之物,捎话。“回家热一热便能吃,不管生意成不成,得谢我方兄弟替我牵线。”
                      -


                      IP属地:陕西11楼2024-10-07 13:19
                      回复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十五:沙减兰x颜翠津
                        -
                        沙减兰
                        带着自己的酒囊,与颜兄一道来凑热闹。所谓椒柏酒,听说还兑了竹叶水,日中少有尝过,腹中一点勾馋,在队伍中与人低声。“喝酒真能祛疫?这些排队的到底是酒鬼还是病人。”
                        想想,自己也在这里排着呢,又改口。“我就是想尝尝。”
                        ·
                        颜翠津
                        同人并行排在队中,只闻得酒香飘溢,大悦人心。想及此前游历的见闻,压声与她耳语:“椒可祛湿,柏叶辟邪,想必能消疾疫,纵然不能,酒总是好的吧…我从前游历列国,只饮过椒酒与柏叶酒,这椒柏酒还是头一回。”抱臂揶揄道:“哎你说,我们算酒鬼,还是病人?”
                        ·
                        沙减兰
                        耳听得认真,并伴点头示应,耳下一双玉珰点动,投在颈间青摇摇的影。“这话听着很让人信服,你莫不是偷偷看了医书吧?”
                        朱衣随风,惯常冷面未改,睁眼说瞎话。“我有点头疼,我是病人。颜兄好酒,是为酒鬼。”
                        ·
                        颜翠津
                        捋了把莫须有的美须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想我日日勤勉,夜耕不辍,只为用在今朝。”行列中妇孺老弱皆有,后话听得没由来有些心虚,咳了两声,“我也是病人。”
                        眨眼间二人已排至前列,待小二将酒囊盈满,边向旁侧踏去几步,方才一嗅酒香,“你且快尝尝,滋味如何?”
                        ·
                        沙减兰
                        二人避在几步之外的通风避荫处,依言满咽一口,有留齿酒香,浅赞道。“确实与素日的酒不大一样,椒味辛辣,柏叶又有些冽木香气,便是不能驱疫病,寻常时候喝着也挺新奇。”
                        这话说来有些贪杯,是以难得弧笑,转圜语词。“不得了,颜兄,喝了之后头不疼了,我好了。”
                        ·
                        颜翠津
                        这一阵熏风袭来,更吹得椒香萦鼻,酒气醉人,凉沁沁的辛醴穿喉而过,徒余灼人的椒辣,别有风味。盖因听闻一番欲盖弥彰的说辞,他也笑起来,倒很大方地领认了酒鬼之名:“这酒里定还掺了什么,我此刻非但病未能愈,还想再来一壶。”说罢玩笑,又以为知交在侧,美酒在手,不可平白枉费光阴,便引她去寻山好水好之地,贪片刻浮生。
                        -


                        IP属地:陕西12楼2024-10-07 13:20
                        回复
                          襄公二十八年六月三十:印晓月x苑水萍
                          -
                          印晓月
                          自瘟疫肆虐以来,已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晚约莫只能歇两时辰。这日天还未亮时,晓月便起身洗漱,而后进厨房烧早饭、熬上汤药、打扫铺面。忙完这一通,预备开门,才发觉掌柜还未起。晓月只当她是累了,起迟了,故将白药师叫起,却未扰掌柜。
                          晓月与白药师在铺面上,一时要抓药,一时又有人来问诊,恨不得一人劈作两瓣用。这时,春光珠玉铺又差伙计前来,请人去为其老板娘诊病。晓月一望白药师处,已是围得水泄不通,眉头几皱,两难之下,只好带上近来治疫颇有成效的几味药:“我随你去!”
                          ·
                          苑水萍
                          这些时日总是熏着艾草和暖炉子,尽管天儿热得透不过气来,但苑水萍身上总是凉津津的,她最初还站在台子前用鸡毛掸子扫着灰,这会儿站不住脚,方青舫又到府上为伙计抓药去了,儿女在后堂睡着无忧无虑的午觉。铺子里冷清起来,像剥了壳凉透的煮鸡蛋,泛着令人食之无味的淤青色。苑水萍坐在铺子里那只灰白色的绣墩上,感觉身上软塌塌的,于是告了芳歇叫她离得远些,不想再一转眼便带了人回来。苑水萍连忙遮着帕子迎出去:“晓月姑娘怎么来了,这不是给你们添乱么,我身上不碍事的。“她用绣着芰荷的手帕捂着口鼻,朝她说,”就是今日从如意酒楼回来时,好像起了热——本不打算去请你们来诊的,这丫头。“
                          ·
                          印晓月
                          这是晓月头一次独自出来给人诊病,故而这一路上,她亦是紧张非常。拉着珠玉铺的伙计问东问西,如有什症状,何时身感无力,可有咳嗽等等。走到珠玉铺时,大致明了。
                          才到铺子门口,苑掌柜已迎出来,晓月一边扶住她,一边仔细观察她面色形容,眉头缓缓皱起来了:“苑掌柜,你快先坐下歇着吧!何来添乱一话,这是我们的本分。”
                          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四字,方才已瞧出她两颊殷红,估摸着是发热的,此刻再听她说话嗓音、咳嗽之声,同这俩日铺中染疫的病人症状类似。晓月伸出两手,欲替她切一切脉,手伸到一半时,又有些小心翼翼地握起拳,陈明道:“我们铺子的白药师走不开,故而我来替掌柜的诊一诊。我虽不如白药师,但这俩日见的病人也不少了,万望掌柜信任。”
                          ·
                          苑水萍
                          这当口又弱柳扶风似的咳了两声,苑水萍本不是骄矜软弱的人,这会儿却连眉梢也显得脆弱起来,身板单薄地坐在印小药师对面,身上虚冷地裹紧了襟子。苑水萍拿面纱将她们二人隔开,又赶忙唤芳歇到堂后照顾小儿,不许再近身一步,自己则把一息软而无力的脉搏伸到药师跟前,还不忘关切坊间的形式:“今日晓月姑娘替我诊脉,你细心又肯学,我自然是一千个放心的。只是想必慧心堂真是忙得脱不开身了,白药师的身子可还受得住吗——听闻铺子里的伙计说这疫病都不得了了,但凡谁家老弱有了伤寒的迹象,立刻就要中招的,更不必说你们昼夜要见这样多的病人了……”苑水萍眉目担忧地望着她,确认这姑娘尚且面色光润健朗,才稍感放心地继续说道:“我这病倒不要紧,裹上袄子被子闷个三日也将过去了,只是怕殃及了我无辜儿女,姑娘可有什么预防之策么,抓两味清疫的药来也是好的。”
                          ·
                          印晓月
                          得到苑掌柜的肯定后,晓月伸出两手,附在她手腕的脉搏处。店中众人见此情状,也自觉地不出声了。晓月诊脉时,又将近日白药师所授之语在心中默念过一遍。她两眼微阖,片刻之后,复缓缓睁开,对上苑掌柜的眼:“掌柜所染的,便是近日的流疫。”晓月安抚道:“掌柜勿忧,你尚属轻症。我已带了一副药和几味药丸,都是近日治疫颇得成效的。”
                          晓月低头,自药箱中取药,不忘抬头对苑掌柜报以一笑:“多谢掌柜关系,最近确实劳累。不过我和白药师早晚各服一次预防的药,目前尚好。”
                          方才来的路上,晓月已想到苑掌柜家中有两个小儿,便是苑掌柜不提,她亦是要嘱咐的,晓月正色道:“除了平日入口的吃食都要煮熟外,可以在屋里熏一熏醋,这法子,也是我们铺中一直在用的。另有一副用于预防的药,我忘记带来,待会儿回去,我便派人送来。”
                          ·
                          苑水萍
                          闻言这才松泛了些许,苑水萍揉了揉方才紧张僵直的腰板,隐隐在纱罩后露出个放心的微笑,因而站起来向她道谢:“真是拖累你们了,晓月姑娘,我刚才见你把脉的手法不逊于白药师的娴熟,想必是下了苦功夫的——这会儿真该称你小印药师了。”说罢苑水萍又到柜台后摸索一番,取了个苔水绿纱笼要酬谢她,因着怕她推辞,只说那是午间留下的一笼香椿鸡蛋包子,不抵什么钱。苑水萍本欲拍着晓月姑娘的手道谢,这会儿又怕过了流疫给她,于是也并不近前地双手奉过去说着:“慧心堂的伙计都忙的脚不沾地了,可见都没时间吃口热饭吧,你就提着这笼包回去在蒸屉上一热,好歹不用饿着肚子给人看脉。”而后预先取了几两拿药材的银钱让她一并带走,送她离去的时候便嘱咐了:“唉,不妨事,一会儿我家那口子回来时候叫他取去,怎么还能给你们添乱呢!晓月姑娘且回去帮手吧,你说得我尽记下了,今日真是感激不尽的,可千万要注意身子啊。”
                          -


                          IP属地:陕西13楼2024-10-07 13:20
                          回复
                            襄公二十八年七月十一:封金铃x潘竹
                            -
                            封金铃
                            提着药推开院子竹门,止步于屋门扉外。“潘竹,你在不在屋里?”
                            听着脚步声从屋里渐近,续上话。“我给你妹妹带了几帖药,是去疫病的方子,只是不知道喝下去有没有用。”
                            ·
                            潘竹
                            【家中小院里,潘竹蹲身身守在红泥药炉前,烟雾缭绕,将他熏得眼睛疼。他听出了是封金玲的声音,扬声回复】潘竹不在屋里!
                            【步履仍旧往门扉走去,敞开门来】他在院子里。【接过人手上药包】有心了。先进来吧。我正给小琼熬着药。家里乱,你多担待。
                            ·
                            封金铃
                            听过嗓音分明熟稔,不由一笑,泄露两涡悬颊。待两厢面见了,瞧瞧人有点熏红的眼睛,有心逗道。“怎么,在家偷偷哭鼻子呢?你不要太为小琼着急,若急的也病了,岂非无人照料了?”
                            见屋中物乱,随手收拾起来,利落一二间坐下来,忽而想及什么。“我应该让海荆(酒楼大厨)做两个菜带来,你忙着煎药,中午吃什么?不若——由我下厨吧。”
                            ·
                            潘竹
                            【潘竹脸上原只是清风佛面般淡笑。客套而又疏离。指腹揉着去眼角的熏红,有些不好意思】哪有,烟熏的。【却又在人一汤一饭的关怀中,找回了那份熟稔】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帮手。又是带药,又是给我做饭的。【口是心非的家伙,顺手却将落在竹凳上的围腰递给封金玲一条,另一条自然是麻溜地系在自己腰间。扳着手指头算着】家里还有点萝卜,青菜,土豆,肉…好像只有猪肉了。你缺点什么,我出门买去。
                            ·
                            封金铃
                            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耳后有些发红,眼中躲闪,手下却装作很忙的样子,又提锅盖看看里头干不干净,又要取一舀水来洗手。“咱们,咱们是好朋友嘛!”
                            接过围腰,抻系带反手系紧,听报了一通菜名,始才褪去些热意,转看去。“吃药不能吃萝卜,多少会降低药效的。做个青菜炒油,糖醋土豆怎么样?别出去再折腾一趟了。”
                            ·
                            潘竹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语调——潘竹望着窗外绿叶卷边的芭蕉,记忆中的某扇门窗仿佛就此打开。也就失神一瞬,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他自嘲般笑了笑,弯下身来,拿起灶台一角的土豆,狠狠摁进清水里,搓皮搓得指腹通红。“行,你是(客栈)当家的,你说啥就是啥。听你的。”这日子,总归是要在一菜一羹中过下去的,眼下小琼的病才是他潘竹该担忧的。
                            -


                            IP属地:陕西14楼2024-10-07 13:22
                            回复
                              2025-11-21 19:30:11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襄公二十八年七月三十:游嫩荷
                              -
                              疫病来得有些征兆,如东海风暴,如连日大雨,但对于尚算年青的游嫩荷而言表姊每日采买多出的好大一笔银子才最为直观,来用餐的客人闲谈间也会说上一两句:唉…不太平…这时游嫩荷还能笑着插嘴:“总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直到城司封管博邑,游嫩荷才从这场天灾里感受到紧张、慌乱,甚至猜想因睡不着觉而头晕胸闷的症状是否为染病前兆。欢喜百味也因疫病封管而生意惨淡,游嫩荷虽对死亡心有畏惧,但到底不知这样的疫病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渐渐少出现在堂前,恐自己影响了旁人。丰裙新却在不久后卧床不起,这让游嫩荷更为慌张,她一壁操持起欢喜百味的营生,一壁衣不解带地照料表姊。从前躲懒不乐意算的账、不曾参与过的发月钱、采买,她都要一一操心,纵使前后打点忙碌异常,仍存小孩心性的她终究还是给欢喜百味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所有事情都要游嫩荷独自拿主意,这使她身心俱疲。
                              后来表姊渐渐好些,游嫩荷便又将食铺支起来,逢事便解,遇难则问,渐渐也像些样子。只是受疫病影响,食客并不很多,游嫩荷总会生出自己做得不好的自怨。但其实也好在食客不多,游嫩荷尚没弄出什么乱子来,只是到底年青,总关注着做得不好的,视野里往往只有所失。好在丰裙新日渐精神起来,这些事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游嫩荷领悟,化作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堂课。


                              IP属地:陕西15楼2024-10-07 13:2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