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楼备用，先发小学篇，有人来了再发初中篇

虽说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爱情是如同珍稀物种一般接近完美、令人羡艳不已的故事，但二十五岁的冢本秀一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已经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黄前久美子的场景了。但多年的相识足以让他想象到那个画面：久美子妈妈拿着送给秀一妈妈的伴手礼，闺蜜手挽着手亲切地寒暄。小小的久美子则站在他家门前，牵着姐姐的手，收到妈妈打招呼的指令后，用她那柔软纤细而带有一丝犹豫的嗓音说：
“你好，我是黄前久美子，以后请多多关照。”
那之后，这两个在童话般神奇的巧合中相遇的孩子就由着大人们的意思做了朋友。最初的几天，秀一带着久美子熟悉她新家周围的环境，当时的久美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后将伴随她一生的景色，波光粼粼的河水、樱花飞舞的坡道，一切尚显得如此陌生。但最令久美子琢磨不透的还是那个总是面带笑容、颇有耐心地一点点给她介绍新环境的男孩子秀一。他皮肤白皙，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和这个年纪整天都像野猴一样乱窜的男生完全不一样。不仅如此，他的温柔和耐心仿佛是与生俱来，久美子还记得，她曾经因为沉迷于漂亮的景色而迷路，但年幼、毫无危机意识的她并没有选择待在原地等待秀一寻找，而是毫不在意地继续乱逛，直到夜色开始爬满天空她才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周围安静得可怕，耳边只有蝉鸣和流水的微小噪音，但大自然无规则的响动不能带给她任何一丝安全感。久美子无助地低下头，捂住耳朵，差一点掩盖了从远处而来的，逐渐变强的，有规律的跑动声——
“久美子！”
是秀一的声音。久美子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起头。秀一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空气微凉的春夜，他却满头都是汗水。
“终于找到你了。没事吧？”
秀一没有像很多大人会做的那样，先指责小孩子不应该四处乱跑，而是单纯担心她会不会害怕。久美子稍微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我没事。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秀一听完，先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之后眉毛微微皱起来，好像要反驳一句什么，久美子的父母却姗姗来迟，使她没能听到他最后想说的话。

这次经历除了告诉她迷路了一定要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以外，还让她领略了秀一的体贴程度实在超乎想象。那之后，男孩每次带她出门玩，都要紧紧牵着她的手，除非她自己非常强硬地拒绝；他一分钟都不让自己离开久美子的视线范围，直到她完全熟悉了这片区域，不会再发生迷路的惨剧。这个人细心温柔，仿佛天生没有脾气，除了原则问题以外都很好说话，让久美子愈发自惭形秽，甚至面对这个越来越熟稔的同伴反而更加谦逊有礼了。后来的高坂丽奈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毫不犹豫地评价它为“久美子戴上了好孩子的面具”。因为久美子搬来几个月后，每次秀一问她“你想去哪里玩”的时候，她的回答都是“我无所谓的，照你喜欢的来就好”。
可秀一不喜欢这样的答案。他好不容易带着久美子把这一片混熟了，终于能期待两个人能一起凑出什么新点子了，最后却还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去那些他早就烂熟的地方？但父母告诫他“要对女孩子友好”的话语尚留在耳畔，他只能先带她到河边打水漂，去公园找大他们两岁的姐姐斋藤葵荡秋千，或是随便在路边捡几根树枝逗蚂蚁，想等着久美子有一天实在受不了这些无聊的日常。但他没能等来，或者也可能是他没那个耐心等来，就忍不住有所行动了。如今回忆起来，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品尝到青梅竹马“随波逐流”的性格带来的滋味，也许自我意识强烈的人会喜欢这样一味的认同和顺从，但秀一不会，比起多一个跟班，他更希望多一个朋友。

那是一整年最热的几天之一。久美子本来只想安心窝在家里吹空调，却被秀一反常的敲门声强行带出了门。“大热天的，这是要去哪啊。”久美子觉得闷热的空气烤得自己说话都慢悠悠的。
“你不用管，跟着我就是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自己做决定，对吧？”
最后一句话秀一几乎快把赌气的情绪直戳出来了，但那时对自己的性格毫无意识的久美子没听出来，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她的大脑很快就被身上快要灼烧的热度占据了，今天实在太热，时间又正好在一天最热的下午，本以为秀一会带她去河边或是树荫下那样相对凉快的地方，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一个掩藏在碧绿树林里的山坡。
“所以我们要在这么热的天去爬山吗？”久美子不可置信地问。
“是啊。不过我也不是要勉强你，你不愿意就算了。”秀一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没想到在久美子听来是另一个意思。
怎么了，难道他觉得我体力很差，爬不上去吗？久美子意外地被激起了胜负欲。“我没有不愿意，那我们快开始爬吧。”
很可惜的是，久美子高估了她的能力，或者说这座山坡的高度实在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也太难走了——眼前只有无尽的小石子铺成的路和杂七杂八的树枝，稍不留神还有可能被锯齿状的杂草和尖锐的树叶划破皮肤。好在秀一似乎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他带着久美子避开了大多数有可能造成受伤的地方。可即便如此，知晓终点的旅程还是要比未知的轻松，于是久美子被汗水模糊的眼睛看着秀一越走越远，累到口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心里却在崩溃地大喊：我到底为什么会给这个人贴了个不擅长运动的标签？！他明明只是不喜欢运动，根本就不是不擅长！
“喂，久美子，走这边！”
秀一飘忽不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来不及思考，就赶快迈步跟上，没想到忽然脚下一空——
扑通一声，久美子感觉自己的身体陷进了一个坑里。……是陷阱？那坑不深，仅到她的腰部，但她还是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不错啊，居然真的中奖了。”秀一从旁边巨树的隐蔽中显出身形，笑嘻嘻道。好哇，大热天带自己来爬山不说，还故意在路上挖陷阱给她跳？久美子气急败坏地想从坑里跳出来，可身体使不上力气，只能无能狂怒：
“太过分了，你不许笑！快把我拉出去！”
“抱歉抱歉，我不笑了。这不是我故意给你做的陷阱，是班上的几个同学合力做的，用来整蛊不知道的人。”秀一企图收起过分的笑容，伸出手帮久美子离开陷阱，但等她拍拍身上的尘土站好之后，嘴角还是留了一丝笑意。——难道，今天这次出门，都是他计划好用来捉弄她的？久美子恍然想到了这个可怕的推测，本来快消掉的气一瞬间又涌上来。她甩开秀一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要下山。”
“好好。”
秀一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语气，怕久美子腿软没力气下山，还贴心地伸出手扶着她。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真令人讨厌。久美子又拍开了他的手，宁愿去扶那些满是皱皮的树，也不想再凑近他一步。
不是吧，真的生气了？秀一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有点过分了，立刻追上去，又是点头哈腰地道歉，又是保证一会儿请客吃冰淇淋，挤眉弄眼了半天才把久美子哄好。小孩子的友谊十分单纯，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又变回那两个手牵着手、并肩聊天的好朋友了。

下山后，久美子舔着秀一请客的冰淇淋，正犹豫着要不要为刚才赌气对他说重话而道歉，忽然听见他说：“我今天终于见到你对我发泄不满了。”
“……啊？”久美子的腹稿被打乱，怔愣地抬起头看秀一，他脸上的笑容仿佛就没消失过——这时候久美子忽然意识到，他应该不是在为整蛊成功而高兴。
“诶，你没发现吗？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你只是一直认同我，总是在说‘对不起’和‘随便、什么都行’，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秀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只是想让你说出你喜欢什么，或者讨厌什么，不要总是对我客客气气的，才想到这个办法，对不起。”
原来她尊重他的意见、自认为对他十分友好，在对方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但我只是觉得，你做的决定肯定比我好，毕竟我刚来这里也不久，不知道哪里有意思……”
“不是谁的决定更正确的问题。我就是希望你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朋友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我也不想身边的人是一个总是唯唯诺诺的跟班啊。”
秀一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这句话落下时，伴随在久美子耳边响起的，是父母，是老师，是亲戚们夸赞的“真是个乖孩子”。从她早已不记得的久远的过去，她就在接受“听长辈的话，他们不会害你”“不要任性，任性不会带来好处”的教育。大人们用在小孩子眼中宛若圣旨的话语，将一个色彩斑斓的灵魂涂抹成任凭摆弄的灰色，并将这幅作品称为“听话、懂事”。久美子那时还太小，她无从拯救、也没想过拯救那个失去颜色的自己，但此时的秀一，却用他那双未受磨难的干净的手，悄悄在这颗灰扑扑的心脏上划下一处裂痕，让它流露出一点原本鲜艳而质朴的色彩。
“我的喜好……”
这一刻，久美子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她喜欢的事物。是测试考了满分，妈妈给她买了喜欢的小说的场景？还是因为爸爸说常看绿植对眼睛好，因此总是在光顾的那一片树林？
不，都不是。
某个平和而美好的场景，相当自然地浮现在久美子眼前。
就是这个了。久美子了然地想。
“那明天我带你去我想去的地方，可以吗？”久美子说。
秀一盯着久美子的瞳孔，那里流露出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暖和羡慕。这次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了，秀一确信地露出笑容。
“好呀，我很期待明天！”
秀一不知道的是，那将是对他前半段人生影响颇深的一天。二十五岁的秀一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六岁时的记忆，就是那天久美子带着他悄悄去看麻美子在河边练习长号的身影。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却不如那闪着金光的铜管乐器来得耀眼。六年级的姐姐不算大的手却控制住长长的滑管前后移动，震动的嘴唇将气息输进号嘴，又从管口发出充满金属感的悠长而浑厚的声音，音调的变化交织出美妙的乐曲。
“好帅啊。”秀一忍不住感叹。
“哼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们男生就是喜欢这种外表很大、声音也很大的东西对吧。”久美子在姐姐的乐声中放松了自己，她那略有些坏心眼的性格也终于在秀一面前崭露头角，这让秀一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是说，在演奏着乐器的麻美子姐姐很帅。”他微笑着纠正。
听到这句话，久美子一愣，眼神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瞬。
“嗯，你说得对。”
青梅竹马手牵着手，感受到同一份心情在紧密相贴的掌心处互相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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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继续

好好好，有人继续

初中篇启动！
冢本秀一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就是他很喜欢久美子的声音。小学时，他其中的一个娱乐方式，就是从久美子的背后或她看不见的拐角处突然出现，吓她一跳，然后满意地听她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叫声——虽然这个行为在久美子跟秀一妈妈告状之后就被严厉禁止了。但上了初中后，秀一突然发现，那个总是留着卷卷短发、心无芥蒂地和他嘻笑打闹的青梅竹马，摇身一变穿起了柔软而轻盈的制服裙，还总和那些长发飘飘，身上带着股香气的女生们混在一起，让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因此他会在放学后主动找久美子一起回家，和那个如今已经逐渐需要俯视的朋友聊聊天——什么都聊，严苛的老师，不擅长的科目，同学之间的八卦，乐团要练的曲子……唯当夕阳模糊了少女逐渐挺拔苗条的身形，听到她熟悉的只在他面前带着一丝慵懒的纤细声音，他才能感觉到那个和自己做了六年朋友的久美子还是曾经的模样。
然而，秀一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对久美子产生了一定的困扰。初中生正处在第二性征发育、对恋爱感到好奇的时期，任何一点男女间的风吹草动都能被他们精准捕捉。因此，久美子在一次只有女生参与的聊天中很自然就被朋友们提问了：
“你和冢本同学关系好好喔，是在交往吗？”
久美子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冢本同学”指的是秀一，下一秒才赶忙撇清关系说不是不是，就是住同一……呃，同一个小学的同学。久美子下意识隐瞒了两人是邻居的事实，因为她觉得说出来了反倒更会增加女生们的八卦热情。
“好吧。”女孩子们失望地说，“听说你们放学一起回家，还以为已经交往了呢。”
“诶？你们为什么会知道……”久美子愣住。她的这几个朋友都没有参加吹奏部，而且她和秀一放学后汇合的地点也不是什么人多的地方。但看她们支支吾吾的模样，也许是有人回家晚了，在路上无意中看见的吧。一想到自己就连放学后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窥视着，未知的恐慌和心虚感便油然而生。在这个两性间仿佛有三八线相隔的年纪，如果只有她还毫不在意地和男生接触，会被当成异类吗？她的朋友们还都是单身，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有男朋友了，她们会抛弃她吗？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吗？会在她找秀一说话时故意起哄吗？这一瞬间，久美子忽然意识到自己随波逐流的性格早已不知何时深入骨髓，一点小小的波澜就会激起她不安的浪花，在心底扩散成一场盛大的暴风雨。因此，十三岁的久美子下意识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摆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说：
“真是的，不要误会啦，我们只是家离得近而且都在一个社团，恰好能碰上而已。——我要是找到男朋友了，哪还会天天跟你们一起玩呢！”
这天晚上，社团训练结束后，秀一发现久美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走来。她状似不经意间站在他旁边低头玩手机，实则犹犹豫豫地开口：“对不起，秀一，今天你不用等我了……我以后想和小梓一起回家。”
回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默。久美子闭上眼，自虐般期待着秀一质问自己。理智告诉她赶快编个借口，但耿直而空白的大脑却在潜意识里发着愣。
“……是那个吹长号的佐佐木吗？”
意外的是，他没问久美子这样做的理由。也许他是想为彼此留出一点空间，也许是根本就对这个理由不感兴趣，也或许是他早就知道理由是什么，但他不想听到，尤其是不想从久美子的口中亲耳听到。
“是她。”久美子轻微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小声说了句“再见”就跑远了，不远处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向她招手。随着梓的身影逐渐清晰，她也放慢了脚步，仿佛对过去的岁月还残留了一丝不舍。秀一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局促不安，所以没有对她的“背叛”赌气，而是一如既往地尊重她的选择、顺应她的期待。他还是那样老好人的宽厚性格，而自己，也依旧沉溺、放纵在他海纳百川的温柔里。我可真差劲啊，久美子自暴自弃地想。
然而，如果此时久美子和秀一的想法能互联，一定会忍不住感叹沟通才是人类解决问题的最有效方式。视角转到秀一这边，他正踢着路边的石子，脑海里充斥着和久美子想象的那温柔伟岸形象南辕北辙的气愤和委屈。上了初中后，他很快意识到他和久美子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就在他一直兢兢业业地维护着他们的友谊时，对面却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们如今唯一的联系毫不留情地切断了。
“蠢死了……”
没有当面对久美子表达不满，是他延续一贯的处事风格下意识做出的举动。但事后回想，他总觉得自己就这样被久美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没有面子。好啦，反正那个章鱼头就是喜欢随大流啦，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管她做什么！没错，从此以后，除非父母要求，我绝对不会再主动找她说话！
回到家，正值青春期兼叛逆期的秀一连制服都没换就大力躺倒在床上。他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但放学前的那一幕还是不由分说地硬往脑海中挤。最终，他放弃了抵抗，用胳膊挡住眼前未被窗帘遮盖的最后一抹夕阳。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会比这更坏了，他想。

然而，命运不会遵照人类的理性和逻辑安排剧情，事情并未如两人所愿按部就班地结束，而是以一种更加刀剑相向的尖锐方式，星火燎原般地激化了。

久美子在人前彻底断绝和秀一的关系的那天，并没有解决所有问题。她没想到自己和秀一的事情经过多日的发酵早已人尽皆知，这也印证了她对绯闻流传甚广，而真相无人知晓的猜测——即使她和朋友们澄清过秀一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依旧会有好几个人悄悄问她是不是在和秀一交往，更有甚者还会问她是不是在避嫌——什么鬼问题，她要是真在避嫌，会就这么轻易告诉你真相吗？
“我真的没有和他交往啦，一起回家也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了，如果再有人问，我就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实在好奇问秀一去，久美子满脸堆着假笑，在去上厕所的路上回答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吹奏部员提出的问题。明明根本不是提这种私人问题的关系，却还是来问了，可能是久美子和秀一都是吹奏部的巧合，让她萌生了通过社团找男朋友的想法吧。
“哎呀，可是，听说你们两家离得很近，而且小学时就是很亲密的朋友了，你们就真的没有……”
“所以说不是啦。我们确实曾经是朋友，但现在已经没怎么交流了。”久美子声音略微提高些，显出她隐约的不满，“我和他说穿了，也就是碰巧一起玩的小学同学而已……”
下一秒，久美子的声音顿住了。她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她谈话的正主秀一，不偏不倚，在此时恰从洗手间门口出来。完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完蛋了。秀一绝对听到了刚才她们的对话，因为当她意识到秀一的存在时，他就已经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了。怎么办，自己刚刚说得是不是太无情了，要找补一下吗，可是该怎么找补……久美子觉得是时候开启一场头脑风暴了，可她的大脑却和上一次对秀一说自己不能和他回家时一样，空白着，什么也想不出来。她难道还在依赖着青梅竹马的温柔，侥幸认为他永远能不问理由地放任她自由吗？
就在她打算接受这一命运的审判时，那毋庸置疑的审判者，竟然只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就像不认识一样从她身边略过了。
怎么回事？久美子还在消化青梅竹马对自己的态度，而一旁的吹奏部员已经用恍然大悟的眼神看向她的侧脸。原来黄前同学说的是真的，他们好像确实不熟。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回答，很抱歉打扰你的时间了。”部员和久美子真诚地道了歉就走远了。久美子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呆愣地看着她转身、重叠着盖住秀一远处的背影，不明白他的离去为什么如此干脆。那些藕断丝连、黏黏糊糊的解释与澄清，似乎都没有亲眼所见的真相有效。
在初一这个平凡到在任何人的记忆里都排不上号的课间，导致青梅竹马渐行渐远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走廊的地面上。即使它对于那时已经摇摇欲坠的儿时友谊来说重如泰山，但它终究只是不值一提的一根稻草，轻微的风吹草动就能掩盖它的存在。繁重的课业、忙碌的社团以及新友谊的诞生占据了两人的世界，使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和对方并非一生不可分离的特别之人——再想下去就不知道思维要发散到哪里去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思考，任由那颗青春期限定的苦涩果实腐烂进泥土，掩埋由此生出的一点微小的不甘和失落。

那颗腐烂的果实重新冒出新芽的时候，已经是初三了。久美子妈妈在某天做晚饭时的一句“总感觉秀一好久都没来咱们家吃饭了”让久美子犯了难。事实上，妈妈以前也有过不少次类似的抱怨，但都被久美子以转移话题或者装没听到的方式忽略过去了。但这一次，妈妈明确要求久美子“你明天上学的时候去邀请一下秀一吧”，顿时将随口的想法变成了强制执行的现实。她可是已经两年没有在班里和秀一说过话了啊！一想到这里，久美子无语望天，甚至错过了佐佐木梓叫她的声音——
“我说久美子啊！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梓把手放到久美子的肩膀上狠狠地摇了摇，这才让她的思维重新回归到现在。她正和梓走在放学的路上。
“抱歉小梓，你刚刚说什么？”
梓的眼神充满了无奈：“算了，先别管我说什么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发呆好几次了。”
久美子张了张口，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烦恼的对象还是异性，她总下意识害怕事情又会变成初一那样动荡的风波。可是，她今天已经失去了邀请秀一的机会，大概率晚上要对妈妈糊弄过去；可今天不解决就要拖到明天，明天不解决就要拖到后天，今天还能说是没找到说话的机会，明天呢？一旦她找不到好借口，她和秀一那诡异的关系就会被妈妈发现。她看着无话不谈的好友的眼睛，稍加思索，还是决定以一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
“小梓你要是想和一个已经决裂的朋友重归于好，会怎么做呢？”
听到这句话，梓的第一反应是“诶？久美子你和朋友吵架了吗？”，久美子赶快解释：“不是的，就是那种，呃……因为不能总是待在身边所以渐行渐远的朋友。”
“这样啊。”梓用手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却反问道，“久美子为什么会犹豫呢？”
“诶？”
“先说好，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梓解释道，“你们并不是因为吵架不欢而散的对吧？那不就说明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激烈的矛盾吗？这样的话，直接主动去找她说话不就行了。至于能不能重归于好，我觉得，如果对方还念着一些旧情，至少还是会维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的。”
“原来如此……”
久美子眨了眨眼，越想越有道理。此时她和梓恰好走到了要分别的岔路，两人挥手告别，各自走往回家的方向。无人打扰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对哦，他们既没有矛盾，也没有吵架，只是普通地找他说个话，应该没问题吧？至于她的话语可能又会激起女生之间的话题热潮，这简单，只要避开大部分女生在班里的时间不就行了——她想想，正好体育课结束后男生通常会为了补充水分而比女生先回到教室，就抓住那个时机，随口一问，当成普通的聊天，同意了就一起吃个饭，不同意就算了，这样责任也不在我头上……
久美子躺在卧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带着对明天的期待和紧张，用比平常稍微多一些的时间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