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
一、
我坐在昏黄的菱镜前，穿起我最盛大华美的礼服。长裙曳地，广袖流光，盛妆而待。
红烛幽微夜未央。
小侍女捧着水盆，推门而入，乍一见我，惊呼而失手，水盆倾覆，一地银光。
真美。我转过身。夜色寂静，水银泼洒。那一波华柔绽开，层层叠叠，一瞬间令我恍惚了记忆中遥远的童年。无忧的岁月，早已过身的老人，枯槁的手，抚摸我的头，说这女孩儿声音如银铃一般。
“夫人”
小侍女急忙捡起水盆，放在身侧一边。匍匐下去，正跪请罪。
“请恕罪。”
我看着她，她是有些慌，却并不乱。身子微微颤抖，但声音是镇静的。也许是笃定以仁义取信天下的刘皇叔家的内宅，绝不至残暴苛薄，以小过失追责治罪。
我轻轻笑了，抬袖示意她起来，并不在意。
其实今晚我心情不差。月华如水，风动暗香。有何理由破坏这难得一片的安宁温柔呢。
何况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小年纪，出作婢仆，无非求个糊口而已。有此伶俐，已属难得。那个被我称作丈夫的男人，据说当年微末之时还贩过鞋履呢。便如今，也不过多年东西仓皇流窜于各路诸侯间而已。又何必讲那些虚体统，跟个下人计较。
“无妨。是我惊了你。很漂亮吧？”
我轻轻问她，企图逗她。
小侍女颇有些羞涩，垂下腼腆的眼睛，笑出腮边两朵红晕。也许是我让她感到随和亲切，她竟然没有急着收拾离开，反而搭了我的话。
“嗯。夫人真漂亮，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们……我们……”她有些局促的搓着手，“便是给我们这些，也打扮不出夫人的样子来。”
我笑了，暗自摇头。
小姑娘这话，说的恭维干净，但未尽善。女人都爱美，都会打扮自己，这是天生的，无关身份地位家世财富。我和她，都是女人。
乱世中不同的女人。
不过她有一点倒是和世人不谋而合。她可能不知道，当世四大美人，中原盛传，无人不知——天子董贵妃，王允之女貂蝉，刘皇叔甘糜二夫人。
容华正盛，如玉红颜。当我盛妆起身对照菱镜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被震惊了，这样的美，从容优柔一刻下独属于我的美。
为我盛放。
“诶？奇怪”小侍女也许忽然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面露疑惑，诚恳的问我。“没有人告知夫人今夜皇叔在军师处议事共寝，不会过来吗？是奴婢们竟忘了？！”
我笑而摆手。
“不是，他们报过。”
我丈夫乃大汉皇叔，世之忠良。平生更立有“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之重誓。
想当初自徐州之役，甘夫人被掳，兄长便令我与他结缡。而后官渡之战，几次三番以数千人马对抗曹操千军万马，生陷死地而色不改。世人无不为男儿铮铮铁骨喝彩倾倒。何况刘皇叔之重贤，也是世所闻名的。作为他的夫人，我该是为此感到骄傲的吧。
最近他三顾茅庐从隆中请出名士诸葛先生，食则同席，寝则同榻。如斯亲厚，连二叔三叔都似有不忿。何况我是他的夫人，夫妻父子，亲伦最近，对这个人，当说无人比我更清楚了。他来不来，我心下早知，又何须人报？
我坐了下来，转头看镜中的自己。眉也不抬，清淡的说。
“我是穿给我自己看的。”
小姑娘在镜中的表情，似有所悟，笑的欢喜暧昧。那神情好像在看戏台一对欢喜冤家般平凡热忱。也许，在她眼中，我今夜此举，只是女人惜容天性的偶一流露，不值一问。
“夫人，奴婢告退。这些水奴婢再回来擦干净。”
“放着吧，不需管。我想静一静。我若要时在唤你。”
我又对她笑了一笑。小姑娘好像有些目眩神迷，傻呵呵的抱着水盆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再赞一句，夫人真好，难怪这等福分嫁给皇叔这般英雄。
嫁的好？我无奈一笑。是啊，好歹不愁衣食，前路可期。若盼得良人功成名就，便可封诰加身。确实福分不算薄。
一、
我坐在昏黄的菱镜前，穿起我最盛大华美的礼服。长裙曳地，广袖流光，盛妆而待。
红烛幽微夜未央。
小侍女捧着水盆，推门而入，乍一见我，惊呼而失手，水盆倾覆，一地银光。
真美。我转过身。夜色寂静，水银泼洒。那一波华柔绽开，层层叠叠，一瞬间令我恍惚了记忆中遥远的童年。无忧的岁月，早已过身的老人，枯槁的手，抚摸我的头，说这女孩儿声音如银铃一般。
“夫人”
小侍女急忙捡起水盆，放在身侧一边。匍匐下去，正跪请罪。
“请恕罪。”
我看着她，她是有些慌，却并不乱。身子微微颤抖，但声音是镇静的。也许是笃定以仁义取信天下的刘皇叔家的内宅，绝不至残暴苛薄，以小过失追责治罪。
我轻轻笑了，抬袖示意她起来，并不在意。
其实今晚我心情不差。月华如水，风动暗香。有何理由破坏这难得一片的安宁温柔呢。
何况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小年纪，出作婢仆，无非求个糊口而已。有此伶俐，已属难得。那个被我称作丈夫的男人，据说当年微末之时还贩过鞋履呢。便如今，也不过多年东西仓皇流窜于各路诸侯间而已。又何必讲那些虚体统，跟个下人计较。
“无妨。是我惊了你。很漂亮吧？”
我轻轻问她，企图逗她。
小侍女颇有些羞涩，垂下腼腆的眼睛，笑出腮边两朵红晕。也许是我让她感到随和亲切，她竟然没有急着收拾离开，反而搭了我的话。
“嗯。夫人真漂亮，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们……我们……”她有些局促的搓着手，“便是给我们这些，也打扮不出夫人的样子来。”
我笑了，暗自摇头。
小姑娘这话，说的恭维干净，但未尽善。女人都爱美，都会打扮自己，这是天生的，无关身份地位家世财富。我和她，都是女人。
乱世中不同的女人。
不过她有一点倒是和世人不谋而合。她可能不知道，当世四大美人，中原盛传，无人不知——天子董贵妃，王允之女貂蝉，刘皇叔甘糜二夫人。
容华正盛，如玉红颜。当我盛妆起身对照菱镜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被震惊了，这样的美，从容优柔一刻下独属于我的美。
为我盛放。
“诶？奇怪”小侍女也许忽然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面露疑惑，诚恳的问我。“没有人告知夫人今夜皇叔在军师处议事共寝，不会过来吗？是奴婢们竟忘了？！”
我笑而摆手。
“不是，他们报过。”
我丈夫乃大汉皇叔，世之忠良。平生更立有“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之重誓。
想当初自徐州之役，甘夫人被掳，兄长便令我与他结缡。而后官渡之战，几次三番以数千人马对抗曹操千军万马，生陷死地而色不改。世人无不为男儿铮铮铁骨喝彩倾倒。何况刘皇叔之重贤，也是世所闻名的。作为他的夫人，我该是为此感到骄傲的吧。
最近他三顾茅庐从隆中请出名士诸葛先生，食则同席，寝则同榻。如斯亲厚，连二叔三叔都似有不忿。何况我是他的夫人，夫妻父子，亲伦最近，对这个人，当说无人比我更清楚了。他来不来，我心下早知，又何须人报？
我坐了下来，转头看镜中的自己。眉也不抬，清淡的说。
“我是穿给我自己看的。”
小姑娘在镜中的表情，似有所悟，笑的欢喜暧昧。那神情好像在看戏台一对欢喜冤家般平凡热忱。也许，在她眼中，我今夜此举，只是女人惜容天性的偶一流露，不值一问。
“夫人，奴婢告退。这些水奴婢再回来擦干净。”
“放着吧，不需管。我想静一静。我若要时在唤你。”
我又对她笑了一笑。小姑娘好像有些目眩神迷，傻呵呵的抱着水盆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再赞一句，夫人真好，难怪这等福分嫁给皇叔这般英雄。
嫁的好？我无奈一笑。是啊，好歹不愁衣食，前路可期。若盼得良人功成名就，便可封诰加身。确实福分不算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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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这篇文，当初在吧刊上看到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原来出处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