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没什么人,电梯运行得很顺利,安静中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一手捏着两支白色的花,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翻钥匙,费了很大劲才找到,却在对准锁孔前被人止住了。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又打开玄关的灯。几秒钟后才发现那个人还站在门外发呆,只好将手伸向他,说进来啊。
他磨磨蹭蹭地往里挪,挪到门里把鞋子脱掉。他回身关上门,转头看到他直接踩着地板向里走了。
冰箱里只有矿泉水,他拿了两瓶,向露台走去。一瓶打开喝了一口,他跟上去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打开另一瓶,把两支快要凋谢的花放了进去。
然后转头看了看自己,愣了一会儿说:“唔…没拿你的…”
夜晚的温度变得低了,吹得露台地板一片凉意。风也轻轻刮起来,里里外外离不开一些夏天的气息。他真的准备起身去拿,又立刻被抓住手臂按了下来,模糊的夜色中有人在笑,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鬓角:“真醉了?”
没有回答,也没有含糊不清的呓语。花的枝干被完完全全浸没在矿泉水里,他盯着看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想这样到底能不能养活。
想着被人拉起来向浴室走去,温热的水波动于意识的边缘,好像快要流入体内。他松散着浴袍差点走错房间,趴在床上不愿再动,不久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露台上的东西都不见了。他晕着头不知道自己昨晚干了什么,看到书桌上的矿泉水瓶和花才大概想起一点。客厅里有人在沙发上整理背包,把东西一样样放进去,看到睡眼惺忪的人微笑了一下,告诉他下午将去的地方。
他讶异了片刻,但好像没怎么犹豫就被说服。没有音乐没有耳机没有psp也没有琴,片刻他已经登上航班,空着双手也失去了任何消磨时间的途径。那个人帮他拿着相机,低头翻看他拍下的作品,海边灯光闪烁人影交错,下一张是躺在沙滩上的白色玫瑰,不远处有追及而来的海水。
他抬起头刚刚想要询问一下,看到他专注于窗外的眼睛又停住了。
四季如春的城市,古城里人潮涌动。他赶快带上帽子突然想要退缩,被人拉住手腕向前走去。
脚边有流淌着的溪水,抬头是古朴陈旧的屋檐,他略低着头,差一点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失神间有人在耳边说:在这里,只要顺着水走,就不会迷路。
他诧异地抬起眼,站在嘈杂声中分辨不出是幻听与否,说话的人却已距离自己几步路远,转过身举起相机抓拍到这一瞬间。
他半张着嘴没出声,不知多久才意识到自己被捕捉到的表情。
迎面走来的人们神色各异,但他确信他是笑的。跟上脚步时他已经把相机收起来,石板路稍不平整,建筑密度极高,把天空拉成狭窄的一线。
干燥微凉的墙砖,木椅旁编制而成的草鞋,他弯腰拿起一支末端有木雕的铅笔,上了颜色的鬼神表情有些滑稽,朝着自己龇牙咧嘴。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感到身边人的迟疑。目光延伸处是位年轻的女孩子,张大嘴一脸难以置信。
他暗叫一声糟糕,忽然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表情,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出去。
向着深入古城的反方向,迎面而来的是头顶上的阳光和无数双惊诧无比的眼睛。
他被动地维持着奔跑的姿势,耳边只有帆布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还有自己急促的呼吸。
被拉着拐过几条巷子才停下来,险情似乎已经被挡在人群之后。他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又心神不宁地向后看了几眼。
忐忑间有人摘掉自己的帽子,声音温和得像这里的天气:“其实戴了这个才容易被认出来。”
他愣了愣神微微一笑,用手背抹去了额角的汗。
转而又想是否顺着水走才更容易迷路?
酒店里的落地窗被窗帘遮挡住,茶的清香弥漫开来。他靠在床头打开相机,看到人群中自己懵懂的表情。
汗又顺着额角流下来,他闭上眼,像是回到了一同逃跑的匆忙之中。
没有慌乱,余下了如指掌的触感。
轻而易举地穿梭于空白之间,去到另一个安全的目的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