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情还是要从那次调查冰呪龙开始说起。
接到冰呪龙现身在龙结晶之地的报告后，猎人只是胡乱吃了几口猫婆婆的炖菜，就赶紧带着接待员赶到龙结晶之地。
“伙伴！”接待员充满活力的呼唤从半空传过来时，猎人已经落下翼龙，在营地站稳了脚跟，翻找着补给箱。
“伙伴，这次你好像格外积极呢！”接待员抱着厚厚的猎人笔记。
“冰呪龙的生态确实很让人好奇！那就拜托伙伴调查啦！”
“我会好好记录的！”
猎人点点头算是答应，从帐篷里拿出武器，铁器触手时似乎也比平日更加冰凉一些。
深呼吸。
龙结晶之地的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存在着她的气味，冰冷得沁人心脾，隐隐约约带着些许款冬花蕾的淡香。
猎人很熟悉这个气味，当初在永霜冻土的惊鸿一瞥，她振翼间卷起的寒风就是这个味道。他从地上小巧的爪印上捻起一点尘土凑到腰间，蓝色的导虫发出簌簌的声音，纷纷飞向那块结晶丛生的低地。
他示意接待员待在营地，自己谨慎地走向冰雾弥漫的那处低地。从结晶丛中探出的几缕阳光经过冰雾的折射朦胧了许多，猎人眯起眼，才能堪堪从冰雾的中央捕捉到一团冰蓝色的影子。
今天的龙结晶之地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平日最聒噪的酸翼龙都逃回窝中不敢动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钻进猎人的耳朵，他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
她……是在睡觉？
猎人专注地看着冰雾深处的影子，一不留神踩在地上的碎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咔嚓。
当事人很明显不满有人打搅了她的美梦，当即甩了甩脑袋从地上爬起来，长啸间冰翼扇动，将弥漫的雾气驱散，于此刻显出冰之龙的真容。

［二］
猎人能感觉到冰呪龙并没有使出全力，也许她根本没把猎人这样脆弱的人类放在眼里。
但只是这种程度，已经让猎人有些疲于应对，只得时刻绷紧神经，在寒气凛冽中与冰呪龙来回周旋。只是普通的扑咬和尾刺尚能应对，要是一不小心碰到那些从她口中喷吐出的寒气激流，恐怕就会立刻失去战斗能力吧。
这般闪转腾挪了几个回合，冰呪龙似乎对这样的试探感到无聊了，呼啸间寒气越发凝聚，比人还高的无数冰凌在她的号令下拔地而起，浪潮般涌向他。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猎人也无暇再欣赏冰之化身那如同舞蹈般的优雅动作，赶忙助跑几步飞扑出寒气笼罩的范围，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装上投射器，瞄准冰呪龙头顶的脆弱的结晶块就射过去，看着沉重的结晶块将冰呪龙砸倒在地。
一切突然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除了结晶崩裂时细碎的声响再也无法听闻其他的动静。冰呪龙重重扑倒在一片烟尘中，猎人缓了口气，端起武器小心地靠过去。
正当猎人想着制服了她之后的对策，寒气以一个前所未有的浓度蔓延开来，地表的白霜如同野草般疯长，延展出细小的冰刺。朦胧中，冰呪龙用翅膀支撑着自己，缓慢地起身，随着她的一呼一吸，全身盾牌状的深蓝色鳞片表面凝聚起层层寒霜，为她披上了一层纯白的甲胄。
这一下看来她终于是要认真了。猎人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全身绷紧。
“伙伴！现在太危险了，先回去——”接待员眼看不对，远远地跑过来大声呼唤猎人。
真是太乱来了，他自己还能勉强招架，接待员这手无寸铁的要是挨上一下，少说也得等躺好几天。
猎人回头要让接待员赶紧先走，但背后寒气激流已经到了，他只得赶紧上前把接待员扑倒，一起卧倒在地。下一瞬，横扫的吐息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扫过去，看着近处被拦腰截断的结晶柱，他还没来得及后怕，半空中的寒气凝结成大大小小的霜晶，落雨般砸下来，他只能把接待员护在身下，脑袋上因此连着挨了两三下，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三］
再醒来的时候，猎人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月辰的家中，管家喵听见他醒来，赶紧递过来一杯热饮。
“我昏迷了多久？”猎人伸手搓着管家喵毛茸茸的耳朵。
“没有很久喵，大概半天。总司令让主人好好休息，休息够了就去开作战会议喵。”
“身体都已经好了吧？真是可靠啊。”总司令对着他点点头。“你可不能出问题，有你的力量，我们才能击退冰呪龙。”
只有我可以吗？
猎人默默咀嚼着这句话的意义，连总司令布置月辰的防守计划也没听进去多少。
接下来几天，猎人马不停蹄地四处狩猎，顺便收集冰呪龙的痕迹。说来也奇怪，也许是被冰雹砸出了一点问题，他狩猎时总是能听见一些若有若无的，好像谁在说话的声音，问接待员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听到。
忙碌了几天，对痕迹的搜集也告一段落，月辰那边就开始紧急召集人员，说是冰呪龙已经开始攻击月辰。
“第五期团的，我知道你最近忙碌得很，但是月辰那边现在需要你，可以出动吧？”
总司令拍拍猎人的肩膀，坚毅的眉眼中藏不住那一丝担忧，猎人默默点头答应。他知道，总司令是在担心他那初担大任的孙子，冰呪龙毕竟是调查团开辟前线据点后遇到的第一头古龙，论棘手程度，猎人觉得她还在灭尽龙之上。
乘着翼龙赶到兵器置放处时，闸门被撞击的框框声正不绝于耳，猎人一眼就注意到闸门那一边正在砰砰撞门的冰呪龙，她似乎确实被激怒了，用上浑身解数，闸门肯定撑不了多久。
猎人对着班长点头示意一下，抓住翼龙越过闸门落在冰呪龙背后。
“击龙杭炮还在准备！”
“单发式拘束弹准备好了！”
“防护壁状态良好！”
猎人听着伙伴们的报告，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明确：牵制住冰呪龙，把她的注意力从防护壁上引开，等待击龙杭炮准备完成就好。
既然如此——
猎人对着冰呪龙的身体投出飞翔爪，借着回收的力道攀到她的身上，本想再往头部移动，但她立刻把注意力转到猎人身上，窜出去的同时将他轻易甩落。
猎人赶紧翻滚一圈借势起身，举起武器准备应对，却见冰呪龙金色的龙眸紧紧地盯住他，前爪愤愤地在雪地上跺了跺，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原本背景音一样的嘈杂的呓语突然变成一声清冷的女音：“又是你。”
那声音就像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冰冷得不带多少感情，很轻，就像飘渺的云朵。
猎人怔住，还没来得及去辨别是谁发出的声音，面前的冰呪龙已经一个转身，将尾巴直直刺向他的面门，他在最后关头才回过神，举起武器堪堪将尾刺格开，金铁相击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一阵细密的痛感通过武器传遍双臂。
那清冷的女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下意识看向冰呪龙，她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不屑的神色，转头在口中凝聚起寒流，瞄准了高台上的大炮。
猎人试图重整态势，但已经来不及了。好在这时弩手打出了拘束弹，冰呪龙的攻击被迫终止，开始试图挣脱束缚。
“推荐组的！你没事吧？”从一边赶过来的其他猎人搀扶着他暂时离开战场，“这种时候可不能发呆啊，先修整一下吧。”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看向已经挣脱束缚，正在攻击防护壁的冰呪龙，刚才的女声就好像是他的幻听，但他又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出明显的情绪。
来不及深想，猎人重新提起武器，正要上前去继续阻挠冰呪龙的攻势，她已经有所感应一般回过身，对着他面前的地面吐出大团冰雾，猎人则趁着冰呪龙收招的间隙从侧面接近，正要一刀砍出，脑海中又无端出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烦躁的心绪，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只得再次拉开距离。
但是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耳边迎风传来调查团班长的号令：“发射！”
猎人赶紧扑倒，防护壁轰然降下，击龙杭炮轰鸣着射出威力十足的龙杭，正中冰呪龙的身体。她发出痛苦的哀鸣，身形摇晃着向后退去，猎人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谁捏紧，不属于自己的疼痛和愤怒的情感潮水般涌入他的心间，几乎没法呼吸。
他下意识按着自己的心脏，强撑着抬头看向冰呪龙，她已经展开双翼，摇晃着向永霜冻土的地方离开。
直到冰之龙的影子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感觉那种情感逐渐消失不见。猎人强撑着自己坐起来，默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思绪万千。

［四］
距离月辰防卫战已经过去三天。每当猎人闭上眼睛，便有声音若有若无地在他耳边回荡，那些模糊不清的低语，那种冰冷的，带着些许怨怼的叹息……
但冰呪龙似乎确实对他是不同的，每次出现，金色的眼睛总是先找到他，当他直视她的眼睛时，总能倾听到那些属于她的情感，强烈得难以忽视，当她受伤时，那愤懑与痛楚烧灼着他的心灵，就好像他确实与冰呪龙的灵魂相连。

银装素裹的冻土笼罩在寂静的月色中，猎人循着导虫的指引，一步步往冻土深处探索，这里与白天截然不同，银白的月光在冰晶间折射，泛起朦胧的微光。
在冰晶铸成的巢穴的最深处，冰呪龙正盘踞在冰晶上沉睡，此刻她早已褪下冰霜的甲胄，失了那股锋锐的寒气，优雅的身躯随着沉沉的呼吸微微起伏，冰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猎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身边坐下，闭上眼睛。那种熟悉的呼唤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轻声回应：“我在这里。”
冰之龙微微睁眼，金瞳中显出猎人的倒影，出乎他的意料，冰呪龙并未动怒，只是动了动身子卧着，前爪交叠，头颅高高扬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冰龙倨傲的姿态令猎人摸不清她的意图，只得小心翼翼地望向她漂亮的眼睛，希望能从中看出些温度来。
纷乱的情绪奔流随着交叉的视线在他们之间交换，但冰呪龙却始终不发一言，若非来自她的情感还在猎人内心激荡，他几乎以为自己失去了这种奇特的感应。
两者无言对视了片刻，冰呪龙摆出无所谓的神情别过头去，自顾自地伏下身子蜷成一团，只留给猎人一个冰蓝色的背影，似乎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猎人松了一口气，和古龙对视的感觉并不轻松，他抬头看向冰凌间泄出的月光，默默咀嚼着刚才感应到的情感——那是许多负面情绪的混合，她是有着什么烦恼吗？是不是什么因素导致她情绪不稳才会主动袭击月辰？
冻土的晚上比他想象中的更冷，即使穿戴整齐，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猎人本以为冰呪龙已经睡去，她突然抬起头，冰蓝色的长尾悄然绕过来，卷住猎人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他被冰呪龙突然的动作吓不敢动弹，但她只是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又把头搁在爪子上闭眼休息。
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冰呪龙的情感了，只能听见寂静的巢穴中轻柔的呼吸声，她收紧的尾巴带着些许温度，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冷。
明明她的情感都已经展露在他面前，猎人还是觉得她实在难懂，本以为会在她醒来的时候就被赶出去，结果现在反而被她的尾巴牢牢圈住，让他由衷的坐立难安。
猎人的目光游移着，捕捉到了她前胸的旧伤，那是击龙杭炮留下的痕迹，也许冰呪龙的心绪不宁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他从怀里掏出已经被捂热的外用治疗剂，先在手心抹匀，然后小心地涂在冰呪龙的伤口上。
整个过程很顺利，冰呪龙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她真的睡熟了？
猎人刚把药剂收好，就看到她正掀开一点眼皮，偷偷观察着自己，两道视线交汇，冰呪龙哼了一声，重新闭起眼睛。还怪可爱的。猎人心中莫名升起这种念头，随即用力晃晃脑袋，想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丢掉，缠在他腰间的尾巴突然莫名其妙地收紧了一会，然后又放松了。

［五］
月光流泻，冰原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冰呪龙睁开眼，看着靠在自己身上上睡得正香的猎人，犹豫了片刻，用尾巴碰了碰他。
猎人猛然惊醒，一时间有些恍惚，对上她审视的目光，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只是没想到，冰之龙的体温比他想象还要高，腹部温暖细腻的皮肤贴着他的身体，舒服得很，睡梦中也没有呓语的折磨，这是他这几天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人类，你还要在这里逗留到何时？”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冰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猎人能从中看出嫌弃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猎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冰呪龙已经把尾巴从他腰间抽走，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霜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轻蔑的神色，似乎在说“你不会以为我们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吧？”
猎人一时尴尬得失语，残留的温暖在这冰天雪地里转瞬即逝，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这般高傲的冰原之主怎么可能在昨晚主动将他拉近？
“不好意思，我只是……突发奇想，我能感觉到那些情感——”猎人鼓起勇气直言不讳道。
“原来你会说话啊，人类。”冰呪龙打断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嘲讽的意味：“那又如何？你妄图以人类之身揣测吾的意志吗？趁早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猎人还想尽力挽留一下她，冰龙却突然展翼，凌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无数细小的冰凌划破他的皮肤，血液渗出，又在寒夜中凝成冰晶。
“这样你才会离开吧。”
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眼间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猎人苦笑着坐倒，随手抓起遗落的鳞片，任由锋利的棱角把手心划破。他本以为，昨晚那片刻的温馨已经能稍微消融一些他们之间的嫌隙，但她却仍像一座冰封的高峰，拒他于千里之外。
这怅然若失的感觉，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她的呢？

［六］
自此之后，冰呪龙似乎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不论是调查班还是猎人自己，都没有寻到一星半点冰呪龙的痕迹，调查团原定的讨伐冰呪龙的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这段时间，猎人已经借着调查的名头将冻土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为了冰呪龙的线索和兽缠族打好了关系，但一切都断在当初的那次别离。猎人笔记越来越厚，他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

“看着这些，突然就有种想要捻灭那些灯火的冲动。”冰呪龙看着月辰的方向，许久，突然在他脑海中开口说话。
猎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的眼睛，感受着她复杂的心绪。
“每次看着你们开拓营地，升起烟火，照亮黑暗驱散寒冷的时候，吾的心中就会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明白。”猎人轻声道。
冰呪龙终于肯转过头看他一眼，金瞳中尽是疑惑不解：“你明白什么？”
“身为冻土的主人，冰雪的化身，你一定由衷地厌恶我们这些外来者带来的光和热，厌恶我们的闯入吧。”
她静静地看着猎人，不置可否。
猎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这并不怪你，我们调查团……还有所有生灵，都是世界的一部分，都有自己的位置，就像白昼无法驱逐黑夜，烈夏无法消融寒冬。”
“我们——你我，还有调查团的大家，都只是扮演着各自的角色，以各种方式维系着自然的平衡。还请你相信我。”
冰呪龙眯起眼，似在思索他的话语。
猎人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静静等待着，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冰之主起身振翼，但猎人终于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温度，她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我们会再见的，猎人，你可要好好努力。”

［七］
等猎人回到月辰，天色已经微明，朦胧的晨光洒在安详的屋檐和地面上，猎人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回味着刚刚与冰呪龙相处的种种。
那是他第一次全身心去倾听一个生命的内心，向一头古龙倾诉自己的内心的想法。起初只是出于对她情绪波动的好奇，但真正开始试图理解她时，猎人才发现她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和情感。
当她俯身凝望着月辰的灯火时，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不似作假，在漫长的生命中，她也一定会感到孤独和迷惘吧。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
猎人苦笑着强迫自己止住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化解人龙间的矛盾，避免那些不必要的伤害。至于那些不切实际的感情，恐怕只能深埋心底。
他让管家喵向接待员汇报一声，接着一头埋进床里沉沉睡去。

这些天来，冰呪龙也没有再莫名其妙消失，偶尔猎人去冻土执行任务，也能从视野的角落看到冰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或者待在高高的冰山上状似无意地丢下一些冰锥帮他处理掉猎物，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虽然没有能和冰呪龙一起，但也已经让猎人非常满足，连打猎也有了劲头，每天早出晚归，大半时间都在冰原中奔波。
正因如此，当他处理完一条冰牙龙，精疲力竭地回到营地打算结束一天的狩猎，发现营地一团乱的时候，心中是不免要抱怨几句的，但他还是端起武器，一手掀开帐篷钻了进去。
白发蓝眸的长发少女随意地坐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张眼熟的狩猎弓把玩着，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充斥着这片小小的空间，他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了一个极度荒谬的想法。
“……”
“是吾。”
少女薄唇轻启，清冷动听的声音第一次切实地传进猎人的耳中。真的是她。虽然世间确然流传着古龙能够化人的传说，但这毕竟没有任何实际材料佐证，而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他的面前。
“没想到你还会化成人形。”猎人努力收起惊讶的神色，试探着开口。
“一直都会，只不过没有必要。”冰呪龙化成的少女随意拨弄了一下弓弦，澄澈的冰蓝色双眼看着他：“你很意外？”
化成人形的冰呪龙的声音比起之前脑海里的声音清亮了些，就像雪山下的冰融泉，看着她，猎人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在发烧，只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嗯——是也不是……只不过没想到你会特意来找我。”
“吾只是好奇，你要怎么努力实现你的承诺，仅此而已。”她淡淡地说道。
“我很荣幸，能和你这样面对面交流。”
冰呪龙闻言微微颔首，却没有再说话，默默打量着营地的陈设，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猎人只得主动挑起话头：“要喝点什么吗？营地里有花茶和果酒，当然如果你要喝泉水的话——”
“你喜欢哪种？吾要试试你喜欢的。”冰呪龙没有抬头，打断了他的话语。

猎人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想了想试探着开口。
“我平时也不常喝酒，就吃饭的时候会来点苹果酒，但是那个后劲有点厉害，你以前应该没喝过酒吧？要不……还是来点花茶？”
他观察着冰呪龙的神色，生怕又说错了什么惹她不喜。
“不必，吾就试试你喜欢的那个——苹果酒。”
她把弓放下，撑着下巴，看着猎人从箱子里取出杯子和酒桶，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流进造型粗犷的酒杯。
猎人将酒杯放在她面前，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尝了一口，和他常喝的热酒不同，冷酒少了些甜味和香气，但也没有那么上头，应该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吧……
冰呪龙化成的少女看着他喝了一口，才低下头轻抿一小口，随后微微闭眼，似乎在品味这新奇的味道。
“怎么样？”猎人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味道有点奇怪，但还说得过去。”她淡淡地评价，捧着酒杯又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