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小屋里布满了灰尘的味道,呛得人咳嗽。可是屋中的那个人像是没有感知一般,坐在那里,手握着一支微湿的铅笔,急速在纸上划过一道道记号。
他曾经是一位机械师,而他现在不再制作机械很久了。他不记得原因,本能驱使着他排斥制作机器。
他只记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很久,写了很久,不停的反复计算着已经熟烂的符号与数字,不停的找寻着错误。那一段段陈旧的算式,在纸上重复了千百遍,而机械师已经算得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只记得,这是为了爱人……
为何在此处,究竟在做些什么,他都想不起来。脑中一团浓雾,让他两眼发昏。
机械师撕掉一页纸,在新的一页上记录下脑中的那些仅有的公式。
他只记得计算和他的爱人……
贝尔玛尔公国曾有一位天才的机械师。
他年纪轻轻便掌握高端的机械技术,并拥有超越一切计算器的头脑。
但这位机械师在一次战役中负伤,从此间歇性精神失常。
于是他退役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天界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这一点毋庸置疑。
枪炮师来自那里。新的世界就像是诱人的食物,吸引着他不断去探索。
他疯狂的冲杀在战场上,用生命去对抗着。
一种刺激的游戏。
赫顿玛尔的教堂钟声敲到第八下的时候,在清晨觅食的鸽子突然飞了起来,越过机械师的窗前。
机械师抬起眼,看着鸽子展翅翱翔在晴空之中。
门“吱呀”的响了,卷起一阵尘土,呛得来人频频咳嗽出声。细碎的嘟囔声音伴着脚步声传到机械师的耳朵里。
他没有抬起头,只是继续写着。旁边的水杯里放着一支铅笔,在晨光的照射下有些耀眼。
来客看到那幕,停住脚步,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被猛的呛到,大力的咳嗽出声。
机械师拿起水杯咕噜的喝了下去,铅笔掉到了地上,激起一些尘土。
“咳咳…你房门怎么没关啊……太呛了……咳咳……”来客困难的说着话,眼睛和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还有…咳咳……你怎么把铅笔放水里啊…咳咳…咳……会中毒的知不知道……不行了我快死了……”说完立刻冲出房门,扒在门槛大力的喘着,机械师似乎还能听到他说“上帝我终于活过来了。”之类的句子。
机械师平稳的呼吸着,没有异样的感觉。多年来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几乎没有波动。
他走出门外,看着来客的侧影,“你是来干什么的?”声音嘶哑冰冷。
来客的身体震了一下,随后笑着转过脸,“我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不好意思打搅了。”
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机械师觉得这个笑容很刺眼,很熟悉。他的心口开始刺痛。
赫顿玛尔的钟声又开始敲响。在第九下响起的时候,白鸽再次划过天空。抬起头的时候,能看到天空苍白的颜色,泛着蓝光。
来客是一名背着沉重枪丄械的枪炮师,他的背微微弯曲,似乎是逼迫自己承受这种不能承受的极限。
“什么事?”机械师没有感情一般的眼睛看着他,让枪炮师有些寒战。
但他自我镇定了一下,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开口道:“我想让你帮我制作一个装置。”
机械师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低吟着发出笑声,抬起眼看着枪炮师。在阳光下机械师浓重的黑眼圈依旧不觉得有任何减退,反而更加显眼,映衬着他的笑容更加古怪,令人毛骨悚然。“我是不会帮你的。”高低起伏的怪异声音,依旧嘶哑冰冷。
枪炮师轻抖一下,随即又展开了笑容,“还真跟传闻中的一样啊……怪异孤僻……你曾经的战友都说你变了,我还以为是精神失常的关系。”
机械师看着他,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人。
在枪炮师被看得有些寒毛竖起的时候,机械师转身回到屋中,坐在窗户下的桌子前,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景象,像是在思考什么。
什么战友,什么精神失常……这些,他都没有印象。对啊,我就是为了我的爱人而已……
机械师笑了一声,拿起掉在地上的笔,继续在纸上写着。
这只是个开始。
尽管机械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枪炮师还是仍旧频繁的去拜访他。
并把他屋子里的尘土全部送去回归大地,地上散落的仍旧是那些公式,但是坐在窗台前的背影旁边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我说……你就答应我吧……”枪炮师无奈的看着身边的机械师。
“你死心吧。”毫不犹豫的回答。机械师继续在纸上写着那些陈旧的公式。
“有什么不行的啊……不就是做个卫星导航装置嘛……”随手抓了一张机械师写好的公式纸,枪炮师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机械师不回答,继续写着。
枪炮师翘着腿,轻轻敲着桌面。
屋子里回响着沙沙的写字声,还有有节奏的敲击声音。没有灰尘再飘扬起来,这个屋子稍微看着整洁了些。
枪炮师睁开眼看着他,“喂……我说你答应了吧……”“……”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就这样拖到了黄昏,枪炮师不得不离开了。
机械师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低声:“奇怪的人……”
坐下来揉揉微痛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一种叫做疲惫的久违感觉占有整个身体。
突然想要睡觉……
内心空虚的感觉扩大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再制作机械的呢……
究竟在这里做的是为了什么呢……
究竟他是谁呢……
究竟……他的爱人……在哪里呢……
他闭上眼,陷入沉睡。
第二天黎明来到的时候,他睁开眼。自己是靠着墙睡着的。
地上散落着许多被撕碎的纸,还有摔碎的水杯。
痛……
他看着自己的胳膊……上面被碎玻璃扎出了许多伤口,似乎是水杯的碎片……
又是这样吗……
他靠着墙,仰起头看着窗外……
总有一些时候……自己醒来,会发现与往常不同……
没错……是特别的不同……
这些…到底是谁干的……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