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公三十八年五月二十四:黎鉴冰x祭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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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鉴冰
纵然反对呼声更高也没打消几人想法,于是女巫到底被焚,天公亦信守诺言降雨,众人心中巨石终于落地。然后雨将初夏的热给尽数吞噬,还好心的撒了几许清凉,又趁众人沉溺之际脱身,天便又成了烈日的场子。
冰便是在此时静坐亭中等待,面前摆有热茶一壶,糕点若干,桌案是大夫新开的调养药方,方上赫然得安胎二字醒目。
待脚步声近,冰略起了身朝来人一福。
“冰在前月与阿嫂偶然听闻一事。想来是该说于长兄听的。”
她的话略顿了顿。续道。
“周平王宜臼病久。因是偶然听闻,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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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望川
他垂目见竹简书字,稍思令侍换酒陈熟滚晾制清水一盅,跪坐端正详论推测内情。
“若王病日久,当宣诏质新郑,使子女皆返都城,尤其,太子狐。毕竟幽王废申后立褒姒引戎狄祸乱,废嫡立庶、废长立幼皆不得天道相助,再起争端,恐亡国乱天下近在眼前。”
执箸拈茶点细嚼咸香充盈,端杯饮水入喉清冽,涤荡诸味余韵,他惯饮陈酿醇香辛辣,只觉不足。
“王姬月赎奴出斗场闹得沸沸扬扬,太子狐尚无异动,这只怕是谣传。况且天子崩,太子继位,公子衿为后,他日诞子为嫡,我可以逸待劳令诸侯替我杀宋伐卫,有何不好?”
搁盏蹙眉。
“你回家来,可是小雍君薄待你?”
点点竹简碰撞一点细响。
“医者逐利,药不可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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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鉴冰
冰于政事知之甚少,对其中利弊了解更是浅薄,所想自然简单,如今听兄剖析方才醒悟,连连哦声作应。
“倒是冰愚笨了。”
端杯饮水也拈茶点尝,一掌落竹简摩挲,另掌搭腿上,手掌虚贴小腹。她太了解兄长对宋的厌恶,也深知郑宋敌对,以至几欲脱口的话在喉间滚了一圈后又吃吞入腹。
“没有的事,他待我很好。只是想家了,便回来住上几日。兄长不欢迎么?”
她在言及住几日时特地将脑袋低了低,又在言及欢迎二字时微抬,以一双莹亮的乌目起始,牵着面颊肌肉做一副伤悲模样,眉眼间的纠结亦在一瞬换为欣喜,松了摩挲竹简的力道抚向小腹。
“也没有乱用药。是近来阴雨缠绵,连着几夜睡得都不安稳,原以为是身子出了差池。不想是他作祟。”
“哥哥。你要做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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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望川
他将眉一沉,却又笑,颇没好气。
“哦,我没瞎,看到字了。”
仆役呈那炭火烘烤的金黄焦酥的豆与麦穗掐尖的青青嫩芽,他捉一把豆在掌心,指尖摩挲碾碎薄脆豆皮成灰,暗沉乳黄碎如混沙尘的细雪,他没由来的想起院墙内积雪草抻枝舒叶,阔如夏日托那满池沐雨娇荷的叶,青葱翠绿。
她原是求不得,强逼横梗也无趣。
“雍氏远居宋国,他母亲嫂子皆顾不得你,你在家里住着,娘倒安心许多。”
他拈豆慢嚼硬脆渗盐一点咸香。
“公子冯远逃新郑为质,宋公与夷为国君,可惜他承宣公血脉,受穆公教诲,既失宣公气量,又无穆公仁义,要公子冯回宋,或杀或囚,凡我国君无心规矩道义,不听不义骂名,于郑便皆是好事。而小雍君与宋女君、公子,如你我同为,血脉相亲。若有一日议送公子冯归宋,你万不要掺和政事,为他们奔走央求收留公子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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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鉴冰
纵然心中有底也耐不住下意识逃避的心,不敢直视兄长的眼便是最直观的展现,飘飘乎的视线不时随仆役的走动游移,不时又落案上的茶点与兄长的豆。唯有余光大胆,敢悄咪咪的将人举止神情尽纳眼中。
“他昨日也是这么同我讲的,我觉着有理。”
执盏饮茶再拈茶点尝,到底是没忍住也去抓几颗豆,依样学样同兄长那般喂到口中,不同于茶点清甜滋味的咸香轻易霸占唇腔,满足的眯了眯眼欲再尝,一口糕点一句政事的相撞使冰哽了哽,赶忙饮茶顺顺静听,默在脑海将这几句话以能理解的意思重新捋捋。
她与希皆算是郑宋之好的纽带,若有一日真到如此局面,于公于私,两头都是难选的,何况她于政事不通,确该听劝。
“嗯,竹筠谨遵兄长教诲。”
至于届时如何……左右不是如今的她该关心在意的。于是转头望天猜时辰几何,起身轻拍去衣裙上的脆豆皮屑又对兄长一福。
“也不知祖父可回来了,他定还不知我有妊要回来暂住呢。我得亲去同他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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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望川
望她远过廊裙裾下摆渐隐转角灰墙,他忽忆昔年举杯对饮时,高决先言他不肯坐高台旁观,他叹。
“嫁与万乘仰人鼻息,下见小国心有不甘吗?”
她甚可怜。若宋有因国君荒淫衰颓日,或女君衿诞子令诸侯,如武公吞虢并郐立国中原,父母召归离夫别子再嫁,纵雍君良配,他亦当束手待废棋毁局。
鸳鸯错配,何堪为偶?
他亦是汲汲营营一俗人而已。止仆役添水。
“换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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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