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
他唤了他身边的那位执事,脸上似乎有着笑容,似乎又像冰霜一般没有表情。他没有回答我故作镇定的疑问,而是挑起眉毛看着我。他那位叫做塞巴斯蒂安的执事拿出一封信,轻摆在我的面前。
『我希望阿洛伊斯•托兰西伯爵能够光临下周凡多姆海威家的茶会』
我没有看那封信,我只是注视着夏尔。也许他真是看穿了我的皮囊,故意想要看看我制造出来的从容的模样,而这封信,并不是一开始就确定好要给我的吧。
『谢谢你的邀请,我会赴约的』
窗帘还未拉起来,窗外的云依然是厚厚地叠在一起,而那月亮,怕是藏进了夏尔的眼睛里吧。
六
『老爷,走吧,到时间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嗯』
系好胸前的领结,我随克洛德走出宅邸赴约,上周夏尔•凡多姆海威伯爵留下了一封邀请函,邀我去凡多姆海恩家赴茶会。我没有什么想法,双双都是复杂的人,事情反而变得简单,我只是不懂那个夜晚,似梦非梦的夜晚,在黑暗里晕晕的月光,以及抓住我手腕的力道。翌日我见到夏尔•凡多姆海威,深蓝色的双眼,朦胧着自己还未觉察的月辉。
还有那骄傲的口气。
倚靠在马车的窗棂上,窗外的景色匆匆地向后跑去,现在已经是深秋,马车辗过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枯老的叶子,遍地遍地的金黄色纵使好看,但也只能象征生命的陨落。我用手托着腮,眼光落在身边的克洛德身上。他正色地坐着,窗玻璃折射的光遮盖在他的眼镜上,我看不见他的眼神。
我们都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也许他正隔着镜片打量我,也许他也察觉到了我探询的目光,我自觉无味,便把头枕在手上睡了。马车轻微的摇动着,意识越来越浅薄。隐约觉着有雨敲打在玻璃上。
也不知是过了有多久,马车骤然停下来,我也渐渐苏醒,才发现自己是靠在克洛德的肩上,立马离开他的肩膀,诧异地看着他。他正擦拭着眼镜,此刻又重新把它夹在了鼻梁上,转过脸对上我疑问的目光。
『老爷睡到一半倒在我身上了』
『啊,嗯』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把脸别过去不看克洛德。原来是我自己倒过去的。
『已经到凡多姆海威家的宅邸了,老爷』
克洛德说着走下马车,拉开马车的门帘,我默不作声地走出去,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下过。夏尔和他叫做塞巴斯蒂安的执事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向我这边望着,我加快脚步走上前。
『托兰西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只是少爷与您单独的茶会喔』
『这样啊』
塞巴斯蒂安笑着鞠躬,我回应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这种事情早该料想到了,夏尔他当真只会是邀请我参加他的茶会么,借口罢了。当下我也并非处于被动的局势,自然没有仓皇失措的必要。随着夏尔走进凡多姆海威家的宅邸,坐定。
那个黑暗的夜晚始终萦绕在我脑海里,我忍不住开了口。
『上周凡多姆海威伯爵你是否到过在下的宅邸?』
『……』
他饶有兴致一般打量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没有了想得到答案的心思,于是就像我没有说过这句话一样,并没出现我与他新的对白。我又觉着有些无味,克洛德和塞巴斯蒂安准备着茶点。这时夏尔轻轻地站了起来,依然带着莫名的笑意,望着我。
『去花园里走走吧,嗯?』
我看了一眼克洛德,便起身和夏尔往外走。
七
凡多姆海威家的后花园,风拨动着紫蓝色的花海,泛着一层又一层的波涛。我们始终没有言语,我与他并肩走着,似乎没有目的又似乎目标明确。此日没有太阳,刚下过雨,所以天还是阴沉着。我的目光不知道停留在哪里,只能穿梭在紫蓝色的花海里,寻找目的地。身边的夏尔沉默着走着,步子很轻但很坚定,一如他的人一般。
太阳似乎被掩盖在乌云里面,像密不透风的墙,我看不见太阳的光辉。曾几何时我多想靠近太阳,就算双目被灼伤也无悔,如果可以在万里无云的高空上,无关尘世,菩提树摇,每一天只有白昼,安静但是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