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旅途中的长信
（四）节制的理念
“现在是五缺一的状态，召开‘天使会议’必须要等到威尔回应祈祷后降临才行。但威尔是一个孩子，需要良好睡眠、认真学习、留出时间玩耍，以及通过吃冰激凌进一步补充营养——以上都是他的自述，是他带着很认真表情的自述。但我严重怀疑，只有最后一项是认真的。其他的，嗯，因为他现是克瑞斯家的小男孩，要有小男孩的样子，确实要睡眠、学习、玩耍，需要协调好时间参加‘天使会议’。至于现在么，刚才帕列斯已经确认，威尔一切正常地从玫歌学校回家，现在在用晚餐。好吧，祝他用餐愉快，祝晚上的会议一切顺利。
现在是教会弥撒时间，而一位留名圣典、跟随主最久的天使，在第一次知道了大圣堂的具体位置后，再深入了解教会的圣礼更是非常有必要的。而当我走出静室、穿过走廊来到大祈祷厅时，却看到了一个有些让我意外的身影。
蕾妮特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在大祈祷厅的一角，8只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已经集合完毕的唱诗班。或许是灵感触动，她的一个脑袋回头看向了我，并微微上下晃动，点头示意。
说实在的，我一直在为上一次交流的失礼而抱歉。但我觉得，一位天使拿着地图挨家挨户找平斯特街7号的场景，任谁看到或者了解到都会觉得古怪和，嗯，有些荒诞。当然，我绝不会为自己不礼貌地笑出声而辩解，只是希望这次蕾妮特想要的补偿可以换一下，只要不是那枚‘天使金币’就行。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了蕾妮特的身边一边轻轻点头回礼——普通人和灵感不高的人可看不到蕾妮特，如果我现在向她行礼致意的话，或许周边的信徒会认为我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回头可以再郑重地补一个。’我心里嘀咕着，站定在蕾妮特身边。
蕾妮特剩下的3个脑袋仍然专注地看着唱诗班，准确来说是看着那个领唱的女孩。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女孩有些瘦小，显得袍服空空荡荡，像挂在身上。脸颊红润但仍显得消瘦，这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中营养不良导致的，急切间补不回来。而最让我在意的是她的那双眼睛，那不是一双少女应该拥有的眼睛，天真、活泼、明媚，都被深沉和堆叠在深沉下的事物——沉郁、悲伤，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所掩盖。这样的眼神竟然让我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我微微转头看了眼蕾妮特，但又硬生生压住了已经到了喉咙中的问询。
这次的圣礼是‘圣心礼’，主旨是让信徒默祷以圣化自己的心灵，坚定自己的意志。‘默’是圣礼的核心，所以在诵读圣典中《使徒行传》的对应篇章后，圣咏也相应变更为默咏。在这一刻，整个大祈祷厅一片静默和肃穆，而高悬正中的‘愚者’圣徽表面的细节模糊了一点，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雾。我怀中的‘天使金币’随后颤动，仿佛在呼应圣徽、呼唤‘同伴’。我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一位头戴小巧软帽、身穿繁复宫廷长裙的女郎也望向了这边。她微提裙摆施礼，胸前佩戴着‘愚者’圣徽和一朵精巧的胸饰。那胸饰的主体是一朵玫瑰，层叠的花瓣紧紧簇拥着另一枚‘天使金币’。
圣礼结束后，在返回静室的走廊上，我问出了刚才没有问出的问题，‘蕾妮特，你似乎很关注那个领唱的小姑娘？’蕾妮特的一个脑袋上下点了点，‘她叫黛西，是“贝克兰德大雾霾”的幸存者。’我有些释然，‘能从那样的灾难中活下来，非常幸运。’‘幸运？威尔总是在念叨运气的守恒。阿兹克，黛西不幸被卡平掳走又幸运地被夏洛克·莫里亚蒂救了回来；她不幸失去了亲人又‘幸运’地自己活了下来；她在稍微长大一点后依然孤苦无依，在不幸中即将堕入深渊时又幸运地被莎伦救了回来。这样的幸运，奢侈的近乎绝望。’‘所以她的眼睛······我对刚才冒失的话语感到抱歉。’蕾妮特的一个脑袋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她被莎伦救出来的时候问了一个什么问题么？’不等我回答，蕾妮特说了下去，‘她问，“我会怎么样？”莎伦的回答是“安全。”她接着又问，“如果您今晚没遇到我，我会怎么样？”莎伦也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直到我们回到静室，对话才再次开始。‘你应该知道那场大雾霾是怎么回事。阿兹克，我有时候会想，从国王到“黑皇帝”，哪怕乔治三世稍稍节制下自己的欲望，也会给几万个鲜活的生命留下一段或长或短的活路。但是······’‘但是成为统治现实的“黑皇帝”，与众神齐平，这样的渴求，这样的欲望······’我叹了口气，‘高位者的呼出的一口气，往往就能衍化为席卷现实的风暴。而像黛西这样的“秸秆”，每一次令人悲怆到绝望的幸运都是在风暴的简短间隙中卑微而艰难地长起来的。’
‘任何人的欲望都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庞大，那么令人战栗。它们一开始很小，而生灵——不论他是凡尘者亦或是非凡者，总会想着欺骗自己，这也很小、那也很小，但什么是大呢？圣典上有一句话，“坚固堤坝的崩塌是从一个小小的蚂蚁洞穴开始的。”所以我倡议设立了“圣心礼”，是想着生灵可以时时看向自己的心灵，能够节制小小的欲望，更节制自己“欺骗”自己的欲望。’
‘这样问很失礼，但我还是想说，“圣心礼”会有效果么？’‘会有，不会太小但也不会太大。但只要有人能够记住，话可以说给别人听，但事情必须要做给自己看。那一切总归不会太坏的，我们还有发挥的空间。’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试着打趣蕾妮特，而她却一本正经，‘当然，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让节制的理念深入每个生灵的心里和行动上，到时候，我还想好好体验一把理念没有用武之地的“绝望”呢！’
在‘天使会议’开始前，我问了蕾妮特最后一个问题，‘你会让黛西成为非凡者么？’她4个脑袋齐齐看向我，足有移时，‘阿兹克，你知道为什么南大陆有那么多人成为了“放纵派”的成员么？因为那里有许多有黛西一样遭遇的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一份欲望，如果不能加以节制和引导，那份欲望迟早会连他们自己都毁掉——在现在“放纵派”流传的土地上，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至少在黛西真正能够驾驭自己的情绪和心灵之前，我不会让给她成为非凡者的机会，而是会让她、让与她有相同遭遇的人好好地、有尊严有选择地活下去。至于必要的牺牲······’蕾妮特顿了顿，8只眼睛看向了我，‘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四）节制的理念
“现在是五缺一的状态，召开‘天使会议’必须要等到威尔回应祈祷后降临才行。但威尔是一个孩子，需要良好睡眠、认真学习、留出时间玩耍，以及通过吃冰激凌进一步补充营养——以上都是他的自述，是他带着很认真表情的自述。但我严重怀疑，只有最后一项是认真的。其他的，嗯，因为他现是克瑞斯家的小男孩，要有小男孩的样子，确实要睡眠、学习、玩耍，需要协调好时间参加‘天使会议’。至于现在么，刚才帕列斯已经确认，威尔一切正常地从玫歌学校回家，现在在用晚餐。好吧，祝他用餐愉快，祝晚上的会议一切顺利。
现在是教会弥撒时间，而一位留名圣典、跟随主最久的天使，在第一次知道了大圣堂的具体位置后，再深入了解教会的圣礼更是非常有必要的。而当我走出静室、穿过走廊来到大祈祷厅时，却看到了一个有些让我意外的身影。
蕾妮特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在大祈祷厅的一角，8只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已经集合完毕的唱诗班。或许是灵感触动，她的一个脑袋回头看向了我，并微微上下晃动，点头示意。
说实在的，我一直在为上一次交流的失礼而抱歉。但我觉得，一位天使拿着地图挨家挨户找平斯特街7号的场景，任谁看到或者了解到都会觉得古怪和，嗯，有些荒诞。当然，我绝不会为自己不礼貌地笑出声而辩解，只是希望这次蕾妮特想要的补偿可以换一下，只要不是那枚‘天使金币’就行。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了蕾妮特的身边一边轻轻点头回礼——普通人和灵感不高的人可看不到蕾妮特，如果我现在向她行礼致意的话，或许周边的信徒会认为我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回头可以再郑重地补一个。’我心里嘀咕着，站定在蕾妮特身边。
蕾妮特剩下的3个脑袋仍然专注地看着唱诗班，准确来说是看着那个领唱的女孩。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女孩有些瘦小，显得袍服空空荡荡，像挂在身上。脸颊红润但仍显得消瘦，这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中营养不良导致的，急切间补不回来。而最让我在意的是她的那双眼睛，那不是一双少女应该拥有的眼睛，天真、活泼、明媚，都被深沉和堆叠在深沉下的事物——沉郁、悲伤，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所掩盖。这样的眼神竟然让我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我微微转头看了眼蕾妮特，但又硬生生压住了已经到了喉咙中的问询。
这次的圣礼是‘圣心礼’，主旨是让信徒默祷以圣化自己的心灵，坚定自己的意志。‘默’是圣礼的核心，所以在诵读圣典中《使徒行传》的对应篇章后，圣咏也相应变更为默咏。在这一刻，整个大祈祷厅一片静默和肃穆，而高悬正中的‘愚者’圣徽表面的细节模糊了一点，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雾。我怀中的‘天使金币’随后颤动，仿佛在呼应圣徽、呼唤‘同伴’。我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一位头戴小巧软帽、身穿繁复宫廷长裙的女郎也望向了这边。她微提裙摆施礼，胸前佩戴着‘愚者’圣徽和一朵精巧的胸饰。那胸饰的主体是一朵玫瑰，层叠的花瓣紧紧簇拥着另一枚‘天使金币’。
圣礼结束后，在返回静室的走廊上，我问出了刚才没有问出的问题，‘蕾妮特，你似乎很关注那个领唱的小姑娘？’蕾妮特的一个脑袋上下点了点，‘她叫黛西，是“贝克兰德大雾霾”的幸存者。’我有些释然，‘能从那样的灾难中活下来，非常幸运。’‘幸运？威尔总是在念叨运气的守恒。阿兹克，黛西不幸被卡平掳走又幸运地被夏洛克·莫里亚蒂救了回来；她不幸失去了亲人又‘幸运’地自己活了下来；她在稍微长大一点后依然孤苦无依，在不幸中即将堕入深渊时又幸运地被莎伦救了回来。这样的幸运，奢侈的近乎绝望。’‘所以她的眼睛······我对刚才冒失的话语感到抱歉。’蕾妮特的一个脑袋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她被莎伦救出来的时候问了一个什么问题么？’不等我回答，蕾妮特说了下去，‘她问，“我会怎么样？”莎伦的回答是“安全。”她接着又问，“如果您今晚没遇到我，我会怎么样？”莎伦也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直到我们回到静室，对话才再次开始。‘你应该知道那场大雾霾是怎么回事。阿兹克，我有时候会想，从国王到“黑皇帝”，哪怕乔治三世稍稍节制下自己的欲望，也会给几万个鲜活的生命留下一段或长或短的活路。但是······’‘但是成为统治现实的“黑皇帝”，与众神齐平，这样的渴求，这样的欲望······’我叹了口气，‘高位者的呼出的一口气，往往就能衍化为席卷现实的风暴。而像黛西这样的“秸秆”，每一次令人悲怆到绝望的幸运都是在风暴的简短间隙中卑微而艰难地长起来的。’
‘任何人的欲望都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庞大，那么令人战栗。它们一开始很小，而生灵——不论他是凡尘者亦或是非凡者，总会想着欺骗自己，这也很小、那也很小，但什么是大呢？圣典上有一句话，“坚固堤坝的崩塌是从一个小小的蚂蚁洞穴开始的。”所以我倡议设立了“圣心礼”，是想着生灵可以时时看向自己的心灵，能够节制小小的欲望，更节制自己“欺骗”自己的欲望。’
‘这样问很失礼，但我还是想说，“圣心礼”会有效果么？’‘会有，不会太小但也不会太大。但只要有人能够记住，话可以说给别人听，但事情必须要做给自己看。那一切总归不会太坏的，我们还有发挥的空间。’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试着打趣蕾妮特，而她却一本正经，‘当然，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让节制的理念深入每个生灵的心里和行动上，到时候，我还想好好体验一把理念没有用武之地的“绝望”呢！’
在‘天使会议’开始前，我问了蕾妮特最后一个问题，‘你会让黛西成为非凡者么？’她4个脑袋齐齐看向我，足有移时，‘阿兹克，你知道为什么南大陆有那么多人成为了“放纵派”的成员么？因为那里有许多有黛西一样遭遇的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一份欲望，如果不能加以节制和引导，那份欲望迟早会连他们自己都毁掉——在现在“放纵派”流传的土地上，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至少在黛西真正能够驾驭自己的情绪和心灵之前，我不会让给她成为非凡者的机会，而是会让她、让与她有相同遭遇的人好好地、有尊严有选择地活下去。至于必要的牺牲······’蕾妮特顿了顿，8只眼睛看向了我，‘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