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惟有不知所措的摇头：“我不记得……”
悲悯的神色朦胧了她幽长的眸：“巨子让我们前来救援，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别怕，我们会保护你。从今以后，你就是墨家人。我们回机关城，那就是你的家。我们都会是你的家人。”
烽火连天，乱战不休。令一个又一个家支离破碎，战死的人数不胜数，而遗孤又有多少需要安抚。
“机关城？” 我问道。
“是，机关城，那里很美很美，山清水秀。你可以看到夕阳西下，艳丽的晚霞笼罩山脉的景象，苍茫而悠长……”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白发如雪的美丽女子，名叫雪女。人如其名，清丽似雪，一舞倾城惹得天山冰雪相融化，面容精致得无可比拟。而她身后的男子，是杰出的琴师高渐离。一曲天籁惘然入梦，绕梁三日连绵不绝。气质卓越，颇有剑仙之风……
走走停停了十余天，我们终于到达了名为机关城的神秘地方。据说，那是墨家的秘密基地，聚集了数百名墨家弟子，是墨家祖师爷呕心沥血才建造出的一个“乐园”。
初入门时，我惹来不少陌生清冷的目光。
半晌，一个白发斑斑的老爷爷缓缓走来，望着我，对着雪女和高渐离说：“这就是那个孩子……？”
雪女点点头：“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只剩她一个幸存者，但是……”
白发老爷爷挑挑眉，表示疑问。
“她好像失去了记忆……”
他望着我，猜疑道：“你什么也不记得？你的亲人，从前发生过的事……？”
“不记得……”
他面向高渐离说：“闻慕容氏有一女，名芷烟。今年尚未16，大概就是她了吧。”
“慕容芷烟？”
“是，你叫慕容芷烟，是慕容一氏的血脉，亦是燕国皇宫贵族……”
慕容芷烟，慕容芷烟。从此我便有了这么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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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 夜尽天明。第二章、十九弦琴。】
岁月如流水。短促的十个月间，已从盛冬转入深秋，秋意盎然，任凭萧瑟的风不停在我耳边盘旋，又卷起几片残花翩跹着……
只是我依旧没有回想起什么。
“烟丫头。”是徐夫子的喊声，“别贪玩。快过来。”   徐夫子是我的老师，他通晓古今中外，六国纷争，诸子百家，无一不知。总会一连串的塞给我很多历史知识，甚至是兵家兵法……
大概是徐夫子平时也无法展露头角，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宣泄的机会给他。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宣泄对象，他的对象不分男女，不分年龄……
或者是因为夫子平日寻我帮忙，我笨手笨脚越帮越忙，他想要打击报复……才传授我一糨糊学说也不一定。
他总是说：“烟丫头手真不灵巧，还是月儿丫头乖巧！”
至于月儿又是谁，她好像是我们燕国的公主，其余不详。
“昨天说到哪里了？”果然，他说的太多以至于自己都记不清楚。
“夫子，说到儒家了。”我不经意的回答。
“儒家的学派崇尚‘礼乐’和‘仁义’，提倡‘忠恕’和‘中庸’之道。主张‘德治’、‘仁政’。重视伦理关系……   儒家和我们墨家有一点相似，就是学徒大多是平民。所以儒家和墨家一样是学徒最广泛的诸子百家之一……”他意犹未尽道。
“诸子百家，各自的信念不同，故而崇尚有异。可是芸芸众生皆为人，若是对人有益而无弊，又何有诸子百家之说？”我不禁挑了挑眉，“战争的祸端有时并非图谋获利，而是信念不合，亦属思想不合。而产生的信仰偏差。若诸子百家、天下各国统为一体，又有何不可？”
夫子蹙眉，脸色暗沉而下，语气尽显怒气：“芷烟所说可指嬴政统一六国立下奇功？现在天下危在旦夕，生死垂危紧要关头？竟然帮那霸道残酷的嬴政说话？！”
我意识到说错了话，眸子黯然垂下：“只是若非嬴政灭国，六国纷争又从何而止……恐怕只会极尽杀戮，死伤无数，而秦灭六国的灾祸也不足为过……”


夫子听后长叹一口气。
“说来也罢，说来也罢……   丫头，你的思想胜过老夫，老夫……奈你不何啊！”他摆摆手，“学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是。”我行行礼，转身离开。
只听徐夫子沧桑的声音，在走廊中不停徘徊。
“有何不可，有何不可啊……”
微风徐来，水波不兴。一阵花香萦绕鼻尖，我轻轻的呼吸着这一片沁人心脾的花香，闭上眼，仿佛遍地落花散下，月华蝶阡阡陌陌的停驻于花下。
一曲箫声与琴音完美融洽，宛若天籁，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若落花流水缠绵不息，恋恋不舍……却被冷风侵掠而过，只剩一地的洛花，茕茕的目送流水逝去……
睁开眼，绮丽的白发女子坐落于琴者的身边，目光愀然。好像融入了他们自己的世界，浑然不知世外的人间烟火……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时感慨，不经意的道出了这样的话语。连自己都有些愕然，不觉的……自己眼中也蒙上了氤氲的忧伤……
雪女听见了我的吟词，目光对上了我的视线。收敛起忧伤，唇角扬起微笑。
“芷烟……如此深意沧桑的语句竟然从你口中道出，真是不可思议。今天有没有好好的听徐夫子的课呢？”
徐夫子不知何时从里屋出来：“芷烟这丫头啊，思想敏锐，谈吐头头是道，老夫啊，真是望尘莫及啊……！”
“哪有哪有，夫子又在取笑芷烟了。夫子才是谈古论今，无一不晓，博大精深的史无前例的绝顶老师呢！我若是有老师十分之一的博学，也不必整日呆在这里无所事事了！”
我和夫子的“谦让”引得雪女一阵哄笑：“据我所知，夫子平生还未向他人低头过，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一物降一物……”
我毫不在意雪女和徐夫子的谈话，怔怔的凝望着高渐离的琴。琴饰古朴，毫无特异之处，只是我却无法将目光收回。
“小高哥哥，可否借琴一看。”
他顿了顿，起身道：“可以。”
我轻抚琴弦，一种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白皙清透的纤指轻轻一勾，琴音悦耳一鸣，恍若天曲。
“五根弦，只有五根弦……”我低喃，“只有五弦吗？”
似乎被我突兀的话语问住，他一顿。“是，五根弦。”
“若是……将它增为七弦，甚至十九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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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 夜尽天明。第三章、只字不提。】
“总闻芷烟奇思妙想，原来倒是这般富有创造力。”雪女掩面遮笑，我就知道，她又笑我异想天开了。
“有何不妥么？”我柳眉轻蹙，讶然道。
高渐离眉目紧锁，摇头严肃道：“并非不可，只是自古今来，从未有人提出‘琴欲加弦’之说，只怕有违……”
“这有什么关系。”雪女打断他的话语，“若能奏出更美的曲，又有何不可……”
我央求了许久，夫子在勉强为我铸造了十九弦琴。琴如其名，十九弦，弦弦都为优质白马尾所造，中间架有弦轴，将前梁后梁相隔，令音律更为清澈。
我坐落于机关城的镜湖边，望着眼前一汪碧水，奏起乐曲。纤指轻拨，余音袅袅，如露珠自碧叶倾势而下，清脆悦耳。
指尖的乐律触感甚是熟悉，班老头说我生在能歌善舞的燕国，本就对音律上具有天赋，慕容又是名震燕国的贵族，我定是对琴有先后了解，才能如此得心应手。
每当我向他询问慕容世家事迹的时候，班老头总是相对无语。他说，过去的回忆大多是亡国之情，还若不提。
我却忘不了我睁开双眸的第一幕，妖艳的红侵袭了半个夜空。澄澈的月也被染上一丝瑰红的诡异。
遍地残骸尸骨的血红记忆……每当满月的时候就会想起。在我记忆的轨迹上烙印那抹难以拭去的痕迹。
我很怕，很怕那个夜晚……好像……好像我什么都没有了……
秋季特有的清冷的风从耳畔瑟瑟划过，红叶随风送入镜湖，荡起层层涟漪。湖水很清，印上了整座机关城清幽的景色。


那汪碧水，便是墨家机关城的命脉——中心水湖。
所谓活水，水犹清冽。泉水淑石，泠泠作响。出之不穷，而能使群动闲来依，有君子之德焉。
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几日的机关城静谧不留一丝痕迹，连远处的飞鸟也少有。师姐晓彤说，班老头出城去迎接墨家的另一位头领和月儿公主。她是镜湖医仙端木蓉，她回来了，说不定我的记忆就能回来了呢……
其实有无记忆我早就毫不在意了。班老头对我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却总盼望我能够恢复记忆……还真是自相矛盾。
同班老头回来的，除了月儿和端木蓉之外，还有墨家的其他客人。
“这就是班爷爷常提到的芷烟姐姐吗？人如其名，淡如幽芷，渺若轻烟……不若凡间女子……”月儿道。
我行了行礼：“哪里……月儿姑娘莫要取笑。芷烟只是墨家一普通弟子……”
班老头说道：“这就是雪女和小高从惨遭灭门的慕容家解救出的唯一的孩子。只是她失忆未愈，这还要麻烦蓉姑娘了……”
端木蓉点点头，柔和的目光落在我的眼前。
“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身后的剑客微微蹙眉，锐利的眼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这个少女不一般，真如月儿所说，具有‘不若凡人’的气息……
“月儿听闻芷烟姐姐有‘十九弦之琴’，不知是否有耳福能闻之一曲。”
“十九弦？琴不都是五根弦的……”
我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待我弹完一曲过后，月儿、少羽、天明三人满脸尽是沉醉的表情，似乎意犹未尽。偏要我再奏一曲，端木蓉这时过来，示意他们下去。独自为我诊脉。
“蓉姐姐，我失忆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柳眉轻蹙，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又抚上我另一只手，诊脉。
端木蓉疑问满腹，眼前的少女气色还算温润，而心脉一律正常，并未寻出任何病因的蛛丝马迹。只是为何回忆久而未归，再而，她的心跳似乎比常人，更加……
“蓉姐姐？”我轻轻询问道。
端木蓉收回思路，恍然回神：“没什么，只是体制央弱，缺乏修养……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回忆起了……”
可是，这个回答好像非我所问。
不过此话也未尝不妥，满月之时整夜难寝。真的是我欠缺修养体息了……
“蓉姐姐，你可有安神的药方？”我问道，“满月之时，我总是彻夜难眠，看到月华如水却溶于血……”
她一怔，随即又返还微笑。“做噩梦了吗？……我去帮你煎药，按时服用便相安无事了……”
我含笑目送她离去，她雪白的衣衫随风蹁跹，不觉的……洒落了一地忧伤……
今日是满月，我服下了端木蓉替我煎的安神药，却依旧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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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 夜尽天明。第四章、乱世尘湮。】
“怎样，烟丫头的病情如何？”班老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关上房门，面色凝重。
只见素衣女子柳眉紧蹙，为她清冷的面容更添了一丝忧虑。半晌，她无奈的摇摇头：“这恐怕，这情况非我能力掌控之内……”
班老头听后，双眸严肃的眯起：“情势很严重？”
“不，这恐怕不是病，亦非毒……”端木蓉苦思冥想道，“这……恐怕与阴阳家有关。但烟儿说她可以看到血月，这并非常人所能……”
“阴阳家，他们也参与进来了？”班老头轻抚他斑白的胡须，意味深长道。
“这还未知。芷烟面似与常人无异，但心跳却慢于常人一倍……可以说，很难诊到她的心跳……我本以为是欠缺调息，再加上她为女子，体质纤弱……可……”
她一咽，叠言欲止。
“这世间能看到血月的人，屈指可数……”班老头一声长叹，“这也是剪不断的夙缘，蓉姑娘也别太在意……”
传闻世间有这样一类人，她们似人亦非人。一双清澄透亮的眼眸皆可望穿世间苍穹，一眼回眸湮没尘世沧桑，如见血月，便是她们此生的归宿……


她们如血般妖冶的疯长着，绽放着，却陷于犹如一个轮回般漫长的诅咒当中。
这一类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曼朱沙华。
“可是如今，她还未恢复记忆。”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一切都来的太快太快了……”
天空又飘起了连绵的白雪，繁星寥落稀疏，散乱无边。隆冬，又来了……我细细倾听雪落下的声音，一个个暗夜间飘零的精灵，将自己的身躯长埋于天地……
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北雁早已南飞，湛湛青天也未见一丝云的痕迹。我身旁的女子，她三千的青丝早已被雪染得霜白，更胜浮云……
“雪女姐姐，烟儿是不是已经长大了……”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说？”她眸中划过一丝愕然。
“我比天明少于月儿他们大很多，可是为什么大家总把我当作小孩子……”我愤愤不平道。
“在我们眼里，你始终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她云淡风轻的说道，“烟儿，今年多大了呢……”
“烟儿十七了，可以嫁人了。”我眨眨眼，抬起清澈的剪瞳，望着她。
她被我的话语逗的喜笑颜开，一双眸却忽而黯淡下去，如疲惫的月华蝶合起翩跹的长翼，一声长叹：
“一年多了……世外烽火连天，乱战不休……唯独这机关城沧桑未变，论这世间世外桃源为何处，也只有机关城有这般安详了……”
和煦的微风习习掠过，镜湖波光潋滟，涟漪相戏成叠……
“如果天下的劫难结束，我们适逢逃过一劫，你有想过……如何度过余生吗？……”
“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那你呢，烟儿……”
……
好景不长，这是墨家濒临的一场最大的浩劫。鸩羽千夜的毒被暗地投入中心水湖，毒已深入骨髓，迷蒙的瘴气蓊蓊郁郁……墨家上下弟子都中了它的毒，对生还的渴求却异乎常人，视死如归……
蓉姐姐被抓，为救盖聂而生死未卜。在她泪光落下的一刹，我看到了她冰霜外表遮掩下的赤子之心……她脉脉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欲语还无用……
我眼睁睁的望着机关城被血濡湿的宁静，却无能为力。
雪女、高渐离、大铁锤三位武功高强的首领，抱着为墨家奋战到死最后一刻的决心临敌，却也丝毫不战上风。
天明，月儿，少羽三人进入墨家密室，情况不明。
盗跖轻功卓越，翩然如仙，却也出去了迟迟未归……
墨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班老头说誓死也要保卫我的安全。我一阵惊怔，随即迎来不少目光，有猜忌怀疑，有漠然冷视……
“你是巨子让我们慎重照看的孩子，我若是不周，又怎有脸面面对巨子？！”班老头虽然也有疑惑，但他对巨子的言语深信不疑，这其中，定有深意。
我还是蹑手蹑脚，趁他们未经意之际跑了出来。
外边被秦兵重重围住，一片乌云密布之势。我暗啐一声，竟然派了这么多兵力来围攻这小小的机关城。就在我踌躇如何突出重围之时，突然想到徐夫子将给我那套 ‘糨糊兵法’有云‘声东击西’。
我点燃烟火，烟花绮丽的朝西方盘旋而去，‘砰’的一声烟花泫然碎裂，火花四散。
“看，那边出事了！肯定有贼子逃跑！”
果然，这群笨拙无用的官兵超烟花的方向撤移，我不费吹灰之力的安然离开了墨家机关城。
天空中飘起了一缕绯红，在零星的白花下印染妖娆。我能感受到身边缭绕的戾气，幽怨不安，伤痛不停在体内撕扯着，穿梭着……
曾几何时，也有如此感触。
面前，霎时浮现一张淡雅秀逸的容颜。青丝如夜，挥洒在霜染的衣襟下。面饰轻纱，如月一般迷蒙幽邃……
“你是谁……？” 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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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 诸子百家。第五章、绝世容颜。】


突如其来的情况，我略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女子，她倘若揭开面纱，定是一倾国倾城的女子。我细细的端详着她，而她面部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好似断线傀儡。
只有她波光粼粼的眸子出卖了她的所思所想，一汪清湖，水雾飘漾，泪光微颤，却掩抑了深不见底的悲伤。她直勾勾的看着我，清风习习，掠过她鹅黄色的裙裾。
“你是谁？”我下意识的探问。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你可是慕容芷烟？”我们互相对视着对方，眼神却毫无交集。
“是。”我言简意赅道。
“你想出这座山，必须服了这药。”她纤长的玉指从衣袂中探出一个精致的药瓶，碧玉铸的，里面定是珍贵奇药。
不容我多说，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吞下的那颗药。只见她右手捏起法术手印，我未觉之时，药已入口。
“这是什么药……？”
“毒药。”
我惊诧的瞠大眼眸，她的脸上依旧波澜寂静，一成不变。也许他人看来她真的是无情冷血的傀儡……可她那双眸，究竟沉淀了怎样的痛楚……
我竟是出奇的相信她，那颗药不会让我丢了性命，对么？
她始终不肯对上我的眸。
“月见，走了……”
悠远的女声从天畔传来，眼前的女子漠然冷冽的扫视了我一眼。飞雪玉花，旋舞直上云泽，弹指间梨花恍若烟雨般朦胧而下，疏疏落落，缱绻遍地……
她一挥衣袂，随着繁花逐风而去……
好香……意识开始模糊了……
我记得，依稀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眼底尽是一片悲怆的死寂……
月见翩然飞了几十丈之外，目光却从未从慕容芷烟的身上移出。月神不解的蹙眉，何时月见也如少司命一般戴上面纱了……
“月见，今日一行，可是遇上故人了……？”
月见不语，缓缓的揭开面纱。面纱下，果然是一副清澈的绝世容颜。
机关城外。
少司命与大司命功成身退，盗跖也与墨家巨子和诸子百家的各路英雄豪杰汇合，火速赶往机关城救援。
就在众人的神经紧绷，一心想着解救墨家危机而纵马前驰之时。
“小烟？”盗跖的瞳仁蓦的放大，惊讶道。
“怎么了，盗跖？”
“巨子，那是慕容芷烟，您命雪女和小高从慕容家带出的那个孩子！”盗跖身轻如燕般飞了过去，扶起昏厥在地的慕容芷烟。
“小烟，小烟，醒醒！ ”
“不是说了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怎能让她独自一人离开机关城！”墨家巨子瞳仁危险的眯起，质问道。
身旁的儒家张良，亦是小有名气的张子房见状，当机立断道：“情势之急，不如先携这位姑娘赶回机关城，再从长计议？”
“张先生所言甚是……小烟莫不是逃出的机关城？……机关城现在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要快……！”盗跖收起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眼中尽露担忧之色。
他怕，怕晚一步，就再也不见，那张清丽的容颜了……端木蓉……
好吵……
我迷朦的挣开疲惫的眼，印入眼帘的一群陌生而不知名的人。我尽可能的睁大眸子，看清面前的人……
“慕容姑娘，你醒了……？”
俊雅阴柔的容颜，呈现在我眼前。面色温润如玉，气韵优雅，眉目秀雅如画……气度不凡。他的五官宛若镌刻，精致无暇……
如夜的黑发半束起，耳畔的袅袅青丝随风同他翩起的衣袂纠缠摇曳……犹如一幅优美的苍山泱水画静静写意着……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慕容姑娘……？”他试着唤着我的名字，见我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呃……”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回神。脸颊烫烫的，染上一丝红晕。我刻意的别过脸，尽量不去看他的眼。
“既然慕容姑娘已醒，并无大碍，我们就快点赶回墨家机关城吧。”
我怔怔的望着他，他见我未动，又解释到：“在下是儒家的张良子房……这位就是墨家巨子……这两位是……”


“巨子……？你就是墨家巨子……？！”我差点把机关城的事情忘在脑后。
“机关城现在危在旦夕！蓉姐姐他们个个都身受重伤……我们快点快点去救他们……！”我疯狂的牵扯着巨子的衣角，“我的命是他们救回来的……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我而去……！”
我第一次如此失态的抽泣着，从那晚被雪女和小高相救后，我就过着平凡宁静的生活……虽然有时无趣，但我丝毫不希望这片寂静的土地被人打破……
我害怕……从此以后会孤零零的……
巨子的眼眸敛起锐利，温和目光如轻纱似的笼罩了我整个视线。
“你是慕容家的人，你叫芷烟对吗？”
我不解的点点头。
“你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大家都会没事的，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我依旧点点头。
视线又一次模糊了，这次看到的是死灰一般悲恸的白色，中间还夹杂着淋漓的鲜血，斑驳在我的衣衫上，摄人心魄……
好像，我看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身子一沉，眼前一黑。一阵馥郁的花香萦绕而来，慕容芷烟毫无知觉的沉入了一个温存的怀抱……她恬静的面颜，好像一个不识人间烟花的孩子，安祥的落入梦境……
张良扶着沉睡中的慕容芷烟，她的眼角缓缓流溢出一行清泪，顺势跌落而下……他不经意的用衣袖拭去了她的晶莹的泪……
心，莫名的抽搐，莫名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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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 诸子百家。第六章、琴名锦瑟。】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墨家。一阵喧嚣的叽喳声传进耳边，就知道一定是晓彤师姐在磨叨。
“小烟，你醒啦。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是巨子他们送你回来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打住！”再说下去她又要泪流满面了，师姐就是这样一个好心肠的人，善良单纯，一件很细微的事情可能让她笑遍半边天，也同样能令她泪流成河……
“呜呜，人家是担心你……”……
安抚好师姐晓彤之后，我独自一人回到了镜湖边，静静的抚着我的十九弦琴。
琴音清脆悦耳，引得湖面波澜阵阵，恰好与我的琴声相合。澄清的月光洒落在湖面上，泛起一丝丝的银线，凌万顷之茫然……
不知道事态发展的细节性，但值得庆幸的是，那片肃杀声已经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亘古初始般的宁静……而这安静的日子能维持多久，却也未成定数……
至少现在有一湖清泉在我面前，我寻回久违的轻快感。指尖琴弦，有如天籁般回荡在山涧，又如羽轻柔，缥缈悠远……
我清叹一声，这世间与琴相合的，唯有箫。琴的清雅，箫的洒脱，才是世间绝配。总闻雪女和小高的琴箫结合，堪称绝奏，美若天音……
而，此生，与我相配的箫又尚在哪里……
我的思绪渺茫无点，远驻天阙……我的琴，我的音，只能依借这静谧的夜，那一廉幽杳的月，读懂……
“请问，这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为何物……？”
我敛起心思，抬起一双清澈的剪瞳：“芷烟不才，擅作主张将五弦之琴加为十九弦，而成此琴……”
是诸子百家的各路人物，竟是被我的琴音吸引而来了……
“五弦琴，古音堪绝。清新幽逸，但弦只有五根。奏曲需节奏、音韵、声调三者协调才能奏出好曲，也对演奏者的要求更高。”
我细抚着琴，细声道。
“有时，仅凭五弦之琴奏出天曲难免有疏漏，力不从心之处……而多弦，无论从音律的衔接、起伏声调、节奏合拍都更为面面俱到，也对演奏者的水平降低了难度。一弦可奏三音，五弦也十五音。而十九弦便有五十七音，而曲反倒更为美轮美奂。”
我抬头望着他们，微微行礼：“芷烟令各位前辈取笑了……”
眼睛的余光望见儒家的张良先生，目光对视了一会，我对他微微点头，表示敬意。心却莫名的颤动，我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


“曲非一人之曲，事亦为百家之事。如今墨家遭遇浩劫，早已不是一家的灾难，更是全天下的灾祸。”
众人听我这番言语，相继的惊愕诧异，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寝食难安，难以自居，这早已是全天下的事情……如今，只望诸子百家能携手同作，才能将三音化三弦，将天下……”
“烟丫头，不可胡闹！”徐夫子的一声厉喝，我不得不停止话语。
“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哪里，夫子言重了。”张良岔开话题，“此琴余音雅致，如玉石铮鸣，又若流水泠泠瑟瑟，悠然神往，幽渺扬长…… 可问慕容姑娘，这琴可有名？”
“这……”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的眼神对望，他的眸清逸光亮，瞳凝秋水，柔和的令人沉溺。看了一眼，便想看下一眼……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希望看不是一眼，而是一世……来世……生生世世……
“芷烟才疏学浅，还为想到一名，与这琴相合……”
“不如，称它锦瑟。”
锦瑟，锦瑟……
佳人锦瑟，一曲繁弦。婉转、跌宕、悠远、凄美……
好美的名字。
我的唇角不禁勾勒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夫子不耐烦的劝我退下，我躬身行礼，便退下了。
“这丫头……哎……”
“如今乱世，女子能有这番醒悟，亦着实不易……”
我独自一倚在树下，看着幻月星稀，乌鹊南飞。水哗阵阵，落叶落入镜湖，荡起一叠一叠的旖旎的波光……星辰披着璀璨的光辉洒在湖里……
“张良，张良……张子房……”
我朝着苍茫无尽的夜空吟出他的名字，指尖指指点点的勾勒出他夜般魅惑的轮廓，不禁微微一笑。
“子房……好奇怪的字号……哈哈哈……”
远处，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默默望着树下的女子，灿若星辉的一笑……
那宛若流风回雪的一笑，足以煞过沧海桑田……
“姑娘可是在唤在下的名字？子房一名果真的有什么不妥么……”
2010-7-24 11:22 回复 删除 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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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 诸子百家。第七章、曼珠沙华。】
“姑娘可是在唤在下的名字？子房一名果真的有什么不妥么……”
一声淡雅的声音弥望过来，温润如雨。
人的第一反应，正在画圈圈圆圆的手停滞，悬在半空中，唇边的笑容也如他所愿的僵在脸上，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子……子房……？”
我怯怯的望着他，咬咬牙，可恶，为什么每次丢人的时候都被他看见。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强作欢笑，却不能面露不满，扭捏的牵扯着衣角……
我悄悄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口中还心虚的说：“今天天气不错……子房真有雅兴，是否同来赏月观星……”
话一出口，后悔莫及。毕竟是自己背后嚼人家舌根被发现，现在不是应该逃之夭夭，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吗？
听见他不自然的清咳两声，后面一阵轻笑传入我耳中。不知道哪里突如其来的勇气，我镇定的抬起一双秋眸，凝看着他。
深黝苍茫的夜，银丝一泻千里，如轻纱似的梦，笼罩在天地之间。月光透过树的缝隙折射下斑驳的倩影，叠在他若雪般纤长的衣袂上，他的眸如夜般恬静……
相望，相望……过目难忘……
“咳，子房先生可是遇见什么好笑之事？不如一起分享分享……”
“哦？今日我夜游机关城，不巧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我挑挑眉，不该碰见的人……？ 是指我吗……？
“既然先生言既遂矣，今夜是不宜外游，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罢。”莫名的，心里一阵怒气翻腾，既然不该，又为何搅乱我的清梦。
我别过头，不去理他。
“你怎么还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纤弱的身影依然毅立在那里不动。


曼珠沙华的花语是悲伤，是死亡。这本就是一条带有裂痕的道路，总有一天会粉碎坍塌，从不存在救赎……
恍若隔世的初见，却早已将杀戮的门扉开启，曼珠沙华将注定枯萎……
锦瑟被血泪浇溅，融成凄艳悲哀的景色。她的灵魂，终于偏离了宿命的轨迹……
只是挣脱宿命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试问能有哪位高人可以在一夕之间，将慕容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这背后的真相，只能由芷烟为我们一一解开了……”
“月见。你前赴桑海小圣贤庄，你暗中监视儒家，如有轻举妄动者，杀无赦。”
“有些事情，不如往事随风烟消云散，才是最好的结局……”
“月见明白。”
“我们去哪？”
“桑海，小圣贤庄。”
“我好像记忆起什么了。好像，我并不属于这里……”
“白马非马，白马为马。”
“在下不才，儒家子烟。”
“月见……？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究竟是谁……”
“秦始皇听闻儒家有一弟子享有“十九弦琴”名锦瑟，琴音悦耳清幽雅韵，特请儒家子烟去赴宴。”
“你在帮天明作弊，小心我告密……”
“你很聪明，居然会光的反射原理，小孔成像……”
“我想，你今后必成大事，必会流芳百世……记入史册中最明亮的一页……”
“子烟说笑了，今后的事谁能知晓。”
“可是，这是不容更改的历史……”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你肯相信我吗？相信这个杀戮的我，这个嗜血的我，这个令众人鄙弃的我……？”
“我的锦瑟沾了血，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抚锦瑟，若奏锦瑟，必见血光。”
“即使你是秦始皇，又如何？我的性命对你来说轻如鸿毛，你要子烟死，子烟便活不过三更。”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若需你一命换他的生还，你可愿意？”
“若能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我毫不犹豫。”
“罢了，你当真如此爱这个男人，甚至为了他失去性命也毫不吝惜……”
“烟儿，我欠你一命，今日归还于你……我终于能还清你两年前的情……”
“我所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令你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太痛苦了，便忘却我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相信吗？曾有一个人穿越到了秦汉时期，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记忆……”
“你穿越小说看多了……不过，我相信……”
“这早已不是来生的事情……”
“锦瑟无端十九弦，我的锦瑟……只有十九弦……”
“你说的话何其残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你可知，天大地大，都不及你的一颦一笑……”
“我只愿，同你笑看千种风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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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人物介绍】
姓名：芷烟（慕容月见、苏子烟）
年龄：17
性格：外柔内刚
亲人：姐姐月见
喜欢的人：张良
讨厌的人：阴阳家所有人
战斗指数：0-9
原身份是慕容家次女慕容月见，阴差阳错的被调换身份。本是对阴阳术颇有天分的绝世奇才，具有能看见血月预知未来的能力。
二十一世纪高中生苏子烟的前世，因‘六道轮回’奇药灵魂被召唤古代，丧失记忆，收为墨家弟子。
而后因‘锦瑟’十九弦琴受嬴政赏识，却有违旨意被全国通缉……而自己也深陷诅咒与重病之中……
待到姐姐月见死后，被重召回阴阳家。似乎与东皇太一和阴阳家有很深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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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姓名：月见（慕容芷烟）
年龄：17
性格：外冷内热
亲人：妹妹烟儿
喜欢的人：烟儿、盖聂。
讨厌的人：嬴政
战斗指数：7.5
原身份是慕容家长女慕容芷烟，两年前因一己之私代替慕容月见的身份进入阴阳家。后追悔莫及，煞费心血寻得‘六道轮回’奇药，盼望能解救妹妹一命，却事与愿违……
身为阴阳家弟子的她，不得自己，只能惟命是从……暗中帮助芷烟几次涉险，最后终于为妹妹而死，了结了两年前欠她的情……
月见，月见……月见犹怜……
一个外表冷漠的女子，一样有着自己的烟雨江南……曾几何时，在下邳，在雨间……最终，再美丽的邂逅也总如镜花水月般朦胧，永远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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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60楼
【 诸子百家。第八章、悠然清风。】
墨家。机关城。
“试问能有哪位高人可以在一夕之间，将慕容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部赶尽杀绝？据说，当日派去的秦兵亦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逍遥子轻抚长须，寻思道。
众人皆是眉目紧锁，此事确有蹊跷，令人匪夷所思。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这是并非人类能及啊！”
“这背后的真相，只能由芷烟恢复记忆后，为我们一一解开了……”
墨家。机关山。
璀璨的烟花直贯苍穹，一道绮丽的光斑落入湛蓝的天堑。光点在瞬间迸碎，分裂成淅淅沥沥的火星，与冷冽的蓝相斥相融……
月神已与大司命、少司命汇合。这三个女子，同为阴阳家弟子，却各有千秋。
大、少司命在高手如云的墨家援兵面前竟然能够全身而退，并且重伤墨家巨子。实力不言而喻。月神更不必说，她是阴阳家的护法，与星魂不分上下，都是阴阳家数一数二的高手。
但不同的是，大司命妩媚妖娆，少司命冷漠清纯。而月神，又神秘可畏，她可以猜透所有人的心，可是没人能读懂她的情。
月见，作为阴阳家弟子。她的表情总是冷若冰霜，少言寡语的她，一双秋眸满载落月逝水的沉寂，一汪静谧的湖蕴涵着无尽死寂的感伤……
倘若大司命是明艳的蔷薇，少司命是清幽的鸢尾……那么月见便是荼蘼，一年花开的终结，韶华胜极后歇余的迷醉……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月见。”
“月见在。”她轻轻的应着。
“你前赴桑海去小圣贤庄，打探虚实。此次登仙山之事不容小觑，是阴阳家的大事，你暗中监视儒家，切记，如有轻举妄动者，杀无赦。
月见心中一颤，双眸抬起又落下：“月见明白。”
月神爱怜的望了她一眼，她雪白的裙裾随风荡起层层涟漪，额前的发遮住了眼睛，这是她最好的掩饰……
月神轻叹道：“唉……你要分清轻重缓急……有些事情，不如往事随风烟消云散，才是最好的结局……”
月见不语，目光早若飞絮游丝无定……
月，已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星宿之间……
夜阑珊，澄澈的月染上了一丝血的诡异，妖娆的红吞噬了半个天空。肃杀声划破孤寂的静，空气被血腥销蚀殆尽……嘶喊声，啸啼声，撕裂迷蒙的轻纱，天地之间，所见之处尽是……触目惊心的红……
月光如水，融于血。
半顷，天际洒下零星的白花，缭绕着周边躁动不安的戾气，若聚若散。
“我恨你们……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少女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霎间血雾四溅，血污弄浊了她的白裙，她面色平静的拭去脸上残留的血痕。
手持长剑的少女疾步飞驰，一身皓白雪衣上，一朵朵妖艳的蔷薇肆无忌惮的绽放……长剑再次无情的斩下，不动声色的将一切秘密都掩埋在浑浊的夜色中……
最后，只剩红在苍茫的夜空下炽烈燃烧……


我惊骇的起身，额上流下一滴冷汗……又做噩梦了……
我瞠大迷蒙的双眼，周边空间略些狭窄，颠簸不断，置身之处是一辆马车之上。悄然拉开帷幕，张良正侧卧在马车的边棱上，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转眸，安然的看着我。
“我们不是在机关城吗？”我凝看着他，问道。
他点点头，笑道：“是，昨日慕容姑娘见到敌人被吓晕了过去。于是在各位墨家首领的决策下，为保障姑娘的安全，决定连夜将姑娘送出机关城。”
“我们去哪……？”
“桑海，小圣贤庄。”
“那不是儒家之地吗？ 听说孔老夫子的思想，比较……偏执……儒家亦是规矩甚多，身为儒家三当家带一个女子进小圣贤庄，不会被责罚么？”
“子烟可是在关心我？”他玩味的问道。墨染的青丝惬意挥洒在青山绿水中，举止一笑间，天地骤然失色……
“你刚刚叫我什么……？”我讶然道。任凭他的轮廓在我眼中细细描摹。
“子烟。你还记得昨夜讲给我的笑话吗？”
他唇角勾勒起一丝笑意，眸间的一澜烟波浩渺而凌然，满载他的恢宏志向。我悄无声息的笑笑，子房啊子房，你如此洒脱出尘，今后必定成就非凡功绩……
你如若乱世中的一缕悠扬清风，终究是，什么，都羁绊不了你……
纵使……是在期年之后，已许过的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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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子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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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 番外。烟雨江南。月见篇。 】
“这就是慕容的次女，慕容月见。”
“从此以后，你便退去姓氏，只名月见。”
这是我来到阴阳家听见的第一句话。我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的身份，以月见之名在阴阳家潜心修炼。久而久之……我似乎已然忘却了我究竟是谁……
月见，月见……一个美到纯粹的名字，本就不属于我的名字……
月见，月见……月见犹怜……
我本是慕容家的长女，慕容芷烟。
似乎除了慕容府中的人，几乎无人知晓，慕容家还曾有一女，名月见。月见是我孪生妹妹，娘亲在生下我后难产死去，而妹妹却是凭借难产之婴的娇弱身躯活了下来。此后，爹爹一直痛恨妹妹夺走了娘亲的生命，一直视她若外人。
而月见自小体弱多病，为数不多的日子可以出闺，余后生活全部都在病床上度过。月见与我不同，虽然是孪生姐妹，她的眼睛却是如水般明亮清澈，宛如碧天里的繁星。而我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沉寂的月。
记得年幼时，曾有云游仙人破例为我和月见算命。他说，我们是双生花的宿命，依附而生，依附而死。会一起摇曳，一起旋转。但最终只会一朵盛开，一朵枯萎……
只是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是双生花，什么又是双生花的宿命……
爹爹对月见的冷漠全府上下无人不晓，月见终日歇于病床对月长歌，以清风为友，以繁星为侣……下人们害怕爹的责罚，除了一日三餐，从不进入‘鸾月阁’。父亲将他一生精力倾注于我，请老师教我琴棋书画，法术变迁……而我并不想月见一人终身孤老，便将我所学的一切，全部教给了月见。
她的体质很弱，说话的声音也很微薄，我只曾记得她说。
“姐姐，月见就算学会这些，也只能是个置身于病床的废人……若是让爹知道了，会连累你的……”
“姐姐是慕容家的长女，一定要让慕容家发扬光大……不要因为月见的缘故阻碍了你进修的道路……”
她总是这样低看自己，我知道她心中有千万的不甘不愿，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她不曾见过娘亲，爹的样子在她脑海中也不曾留下几分影子，整座府内的人，除了我和丫环，她不曾见过任何人……
她还是很用心学我传授给她的东西，她的天赋比我高深的多，若是身体允许，今后必成大器。我曾和爹说过为月见请老师的事情，被爹悉数拒绝，他的回答依旧冷淡。我知道他恨月见，恨她害了娘亲，可是这一切都是娘亲无怨无悔的……


记得爹说过，娘亲一息尚存的时候说过，一定要保全这个孩子，等到孩子生下的时候，取名为月见……即使不要她的性命。
月见，月见，月见犹怜。默默的爱……
爹奈何不了娘，终于答应了娘的遗愿，将月见顺利的接生出来，爹在床头痛哭流涕，茕茕目送着娘亲离去。
可是月见毕竟是娘亲和爹爹的骨肉，爹又怎会如此狠心……虎毒不食子，在我再三央求下终于，爹爹妥协了。
爹爹请来了燕国最著名的琴师教月见弹琴，第一天，就在月见抚琴的一瞬，琴弦断了，划破了她的手指，指尖有些生疼，红色的血浸染了霜白的琴弦。琴师说这是不详之兆，转身欲走。我正想留住他，只看见月见疯狂的将琴甩在地下，眼神空洞之极……
“血……血……”
我飞奔到她面前，紧紧的环抱着她，盼望她能够镇定下来。她只是说：
“姐姐，我看到了血，血……整座慕容府，整个天下，都是血……”
我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静静的安抚着她，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般，蜷缩在我的怀里……
“月见不怕，姐姐在这里。”
至此之后，再无人来到慕容府授课，月见依旧孤单的望着星空。
“月上，染血了……燕国……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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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果然，不久传来秦兵攻进燕国的消息……浮尸万千，血流成河，燕国被殷红色所包围，滚滚烈火硝烟千里……正如月见所说，整个天下，都是血。燕国……要灭了……
爹爹在殿堂内与人商议国事，爹爹要去征战了。我躲在帷幄后悄悄听着他们的谈话，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面色严肃的说：“听说慕容先生膝下还有一女名月见，她可曾见过血月，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吾的劣女，只会招来不详罢了……不过还请先生能够保住我的两位女儿……”
显然，爹爹，还是疼月见的。
那人无奈的摇摇头：“这都是命运，都是劫数。……燕国必灭，而你我都逃不过此劫，包括芷烟，和月见，……只是双生之花，惟有一个生还的希望，您将这个机会给谁……”
“芷烟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月见是妻儿所盼……我今生亏欠月见太多，既是妻儿的遗愿，便遵从她罢……可这纷纷乱世，又有何方法保全月见呢？”
“月见姑娘的能力非常人所有，老朽听闻这一类人正是阴阳家所缺之人才，将月见姑娘送到阴阳家，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那芷烟……”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有生必有死……至于芷烟姑娘，只能听天由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果然，爹爹心里还是有月见的……若我和月见之间有一人生还，那人竟是月见！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动摇过，悸动着……只有一个机会，爹爹竟然给了月见！他置之不理十六年的月见，他从未探望过关注过的月见！而不是我……！只是因为这是娘亲留下的遗愿么……？他就可以，就可以这样将我抛弃……？
这太荒谬了！
外面轰然的雷声响天地彻，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泛着紫红色的光。
我慕容芷烟，今日便要命绝于此么……我不甘，我不甘啊——！
爹爹赴身于沙场之中，为国捐躯，一去不复返。慕容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逃窜身亡，抢财盗物，为自己争取生还的机会。没有人再去在意那个鸾月阁，没有人再去在意这是慕容府，这是燕国贵族的地方。没有人去在意……
我守着月见在鸾月阁，今天的月光格外的澄澈，澄澈的令人看不到一点瑕疵，照在她无暇的脸上，令人怜惜。
月见，月见，月见犹怜……
“姐姐，我们是不是……会同爹爹一样，躺在血泊之中……永远都不会醒来……”
“不会……”我的心很乱，脑海中不停盘旋着父亲的话。
保全月见，保全月见。
她忽然紧握了我的手，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如花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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