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宴分明还有些时辰,大殿里各路神仙却已是三个聚成一团两个凑成一堆。想当年阿爹做寿开的那场寿筵,众宾客虽无缺席,却没一个不是抵着时辰来。而现今,不过东海水君给男娃做个满月的堂会,不论大神小神经都如此踊跃。想来世道确实是变了,如今的神仙们,大抵都闲得厉害。
身旁的两个宫娥将位公主引导了东海水君跟前。
这一辈的东海水君,眉件颇有几分他祖上的风采。
娜美落在后面,混迹在打堆的神仙里,转身想寻个小仆领她到厢房去歇上一歇。赶了这么半天的路,也着实有些累。却不想整个大殿的活物都在看着那位公主发呆。
其实客观来说,那位公主的姿容,要是放在远古神祗之间,也就是正常,远比不上她的几位嫂嫂。
一边扼腕现今这一辈的神仙里确实是无美人了,一边庆幸今日早些的时候自己捏了个诀收敛了自己的容貌。看他们如痴如醉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打断,于是找了个空子溜出去,打算随便寻个地方打个盹,待开演之后送了礼吃了饭,就好早些回去。
拐过九曲十八弯,愣是没寻着一个合适的地方,便只好闲逛起来。
走了百十来步,遇到了只活生生的狸猫。
那狸猫白白嫩嫩,乍看之下便是只普通的水狸。仔细一看,他头上总了两个角,穿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趴在一丛两人高的绿珊瑚上。稍不注意,就会叫人把他和那丛珊瑚融为一体。
看上去,像是哪位神仙的儿子。
看他低头拔那珊瑚上的青荇草拔得有趣,娜美便靠过去搭话,“小狸猫,你这是在做什么?”
“哈?!!我不是狸猫!!我是驯鹿!!!!看啊,这是角。”像是被娜美的那声“狸猫”刺激到了,他从珊瑚丛上跳起来,低下头用蹄子指着自己的角。
“好好好,驯鹿驯鹿。”
自称是驯鹿的狸猫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娜美琢磨着,大概是此番早晨易容时太匆忙了些,因而化成了一番不大美观的面孔。
她未猜中那开头,自然便猜不着那结局。
只见小驯鹿噌噌噌风一般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大喊一声:“娘亲——”
她傻了。
那小驯鹿只管抱了她的腿撕心裂肺地嚎,信誓旦旦地边嚎边指控,“娘亲娘亲,你为什么要抛下乔巴和父君……”顺便把眼泪鼻涕胡乱一通全抹在她的裙角上。
她被嚎得发憷,正打算帮这小驯鹿好好回忆回忆,沧海桑田几十万年里,她是不是真的干过抛夫弃子的勾当,背后却响起了另外的声音,“小……菊?”
小驯鹿猛抬起头,软着嗓子叫了声父君,却仍是使劲抱住她的腿。
娜美被他连累得转不过身,又因长了他不知道多少辈,不大好意思弯腰去掰他的蹄子,便只得站着。那位身为父君的已经疾走几步绕到了她跟前。
他叹息一声,“小菊。”
她才恍然这声小菊唤的,堪堪正是自己。
四哥常说她健忘,她却还记得这是几万年来,有人叫过她小五,有人叫过她阿音,有人叫过她小十七,当然大多数人称的是姑姑,却从未有人叫过她小菊。
碰巧小驯鹿撒手揉自个儿眼睛,她便赶紧后退一步,含笑抬头,“仙友眼神不好,怕是认错人了。”
面前的这位神仙,一眼瞧去便不像是老一辈的神祗,却也长得一副好模样。看他左眼下的那一道伤疤加上周身的仙气,掐指一算,顶多也就五万来岁。五万岁未出头便有了如此的情债加儿子,她不得不将眼前这位人才佩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