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再去竹子下看书的时候是有时间限制的,然后小小的他慢慢的发现了,只要他认真的读书,女娃娃就会偷偷的出现,站在他身后认真的看书,他怕她看不懂,会故意读出来,有时候会听到女娃娃跟着他轻声的念着,像是跟着他学一般,让他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七岁,慕容紫英便住在了属于他的院子了。他三岁启蒙,五岁开始习武强身。从他在自己的院子里住后,他越发喜欢在竹子下的石桌上习字,等待那个随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娃娃。
再后来,慕容紫英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依旧喜欢拿到竹下那边温习,琴棋书画世家子弟多少都要学上一学不论男女,若说有何区别,便是男女不同系,侧重各不同。而学的多了,他自然也知道了精怪之说,女娃娃怕是书中所说的竹妖,但是她那般温善的女子并不能让他害怕。
九岁那年,慕容紫英做了一个梦,梦里已经是小姑娘的女娃娃向他施以一礼,随后浅浅一笑,道:“我叫柳梦璃。”
醒来后,他还有些迷茫,不解明明是竹妖的她为何叫柳梦璃。
十岁那年,慕容紫英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国师,那是国师刚从祭坛那边为国家祈福回来,已是天命之年的国师精神抖擞,站了半天竟不见丝毫疲惫,见到他时还特意停留下来,看着他和蔼的笑了笑:“即是有缘,老夫便再赠与小公子一句话,‘听他人之言,不如自我观之,查之,省之,自能明之’。”言罢,老国师笑着离去。聪慧的他隐约觉得老国师指的是柳梦璃,可他从未因为梦璃而迷茫过,除了不解为何身为竹妖的她名字不带“竹”字。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的相处越发自如,她不主动现身,他便假装他不知道她的存在,其实他觉得她知道他知道她的存在。
有日,他在竹下摆着一盘棋局,他正思索着下一步,半晌没头绪,自言:“若是梦璃在,不知会怎么下这步棋。”这时,一片小小的,不该掉落的竹叶便落在某个位置,还是一片不完整的叶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占据一个格子。他看了眼整个棋局,随后棋子便落在上面。
有时,他也会在竹下休息,他觉得光线有些偏移,偏亮,不多时,那光便会被竹叶挡住,偏偏这竹子长得喜人,那般多叶子,若不是他时常观察,都看不到叶子那细微的变动。
有时他练武受伤,她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给那有时候没包扎好的伤口重新再包扎一下,但那时他趁着女婢离开时松开的,婢女包扎的较紧,他想松开一些,但是自己伤了手包扎起来就难免有些不妥,而他醒来会发现包扎的挺好,他知道是她,因为包扎的松紧总是那么统一。
十五岁那年,他削了一对木簪,本是想给她,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给她,她一直不肯现身,自九岁那次之后也不曾入梦。最终他将木簪拿到竹下,看到她略带好奇的看着他的时候放进木匣,在木匣角落刻下“赠梦璃”三字。字刻的轻,不细看看不出,但是他知道她看到了。随后他出门赴友人的邀约了。回来时没看到匣子,还心喜她收下了,哪知竟是婢女给带回了他的屋内。得知之时,他抿了抿唇,最后轻轻一叹,收了起来。
十六岁那年,同龄的男儿开始物色妻子了,慕容夫人自然也问了慕容紫英可有看重哪家姑娘,他摇摇头,只道:“孩儿暂时未考虑这事。”男儿十六岁倒是不急,慕容夫人自然也没有再问。慕容夫人不问,慕容紫英倒是上心了,他回到院子里,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随后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心有所失,但于其他事并未懈怠,是以也没人知晓他心中有事。
十七岁那年,慕容紫英已经参加了武考,是个武将,家中两个个兄长都已成家,三哥大他三岁,虽未成家,但也定亲一年了。而他依旧没有动静,慕容夫人问及,他也只是道:“孩儿不急。”他回了院子,在竹下说了这事,他知道柳梦璃在,但是她没有现身,听他说完,竹叶也不曾晃动过,他不由得有些失望。若是往常,他与她说些什么,她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回应的。
十八岁那年,慕容夫人再一次问他可有心仪的姑娘,慕容紫英没有回答,慕容夫人便有些急了,小儿自小便比同龄男儿安静,但是聪慧稳重,她是放心的,可如今她倒是不放心了,有意办些花宴,可慕容紫英再三拒绝,这让她如何不急。但不等她想出法子,慕容紫英却是接到指令出门平匪。王爷的儿子,哪怕是个武将,也轮不到他,可他却说自己需要历练,慕容王爷作为男人,自是十分支持,所以哪怕慕容夫人不舍,却也不会阻止,只是忍不住担忧。
出发前,慕容紫英来到竹下,这一次,他没有由着她躲起来,他手按着竹子,认真的说着:“梦璃,我知你在,我母亲今日再次问我可有心仪的姑娘,我不曾回答,但是我心中清楚,我有,只是她始终不肯见我,次方我前去剿匪,归期不定,但我希望归来时,能得到你的回答。”说罢,他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她回应,最后回屋收拾东西走了。他走后,柳梦璃出现了,她轻轻一叹:“可我们人妖殊途啊。”这也是这几年她出来越发少的缘故了。
慕容紫英这一去便是两年,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若情况允许,便稍书信回来给家中父母报平安,却因柳梦璃情况特殊,他哪怕想写信与她也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作罢。
慕容紫英离家一年多的时候,柳梦璃悄悄的离开了王府,可是出了王府,她却十分迷茫不知往何处去,最后还是回去了,随后她有出去了几次,她其实并不放心慕容紫英,她也曾悄悄的去探听慕容紫英的消息,知道他平安,但也知道凶险,她不放心,想去找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最后她想到一个办法,跟着送信的一起去,竟是让她找到了。
她偷偷的去看望他,他与其他将领在讨论最后的总攻,却始终不得法,她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却依旧不敢现身,最后只能在他休息的时候学着她偷学来的手法给你按按头部,看着他被抚平的额头才松了手。打仗她实在不懂,只能将她看过的所有战役通过意念统统念给慕容紫英听,至于有没有用,她并不清楚,因为大多数还是他给她看的。所幸,第二日好像他们讨论出了结果,她远远的跟着,看着他们打赢了胜仗,看着他平安,这才真的放心了。
打赢的时候回营,慕容紫英总觉得梦璃来了,但是他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想着她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地,这才作罢去寻找,而柳梦璃却真是差点被他发现了,她急忙躲了,然后也不回营地直接回去慕容王府,回去时,却在城门看到了慕容紫英口中的国师。
国师看着常人看不到的柳梦璃,和蔼一笑:“孩子,我全你们一世缘分,你怎么自己反而逃了?”
柳梦璃一愣,看着国师并非说笑:“可我是妖。”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若为恶,我自不会饶你,若不为恶,你为何不饶自己?”国师笑问,他一国国师,为国祈福,也为国除妖降魔,可不为恶,为何要除?
柳梦璃默然,看着国师的眼睛,最后释然一笑,施以一礼回了慕容王府。
国师看着柳梦璃离去,也回去了,空气中飘来一句话:“当如今,还你们一世姻缘。”
二十岁那年,慕容紫英回来,他拜见过父母兄嫂后,赶回院子,却感觉柳梦璃并不在,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回屋洗漱出来后,却听下人说王府歪有个姑娘,说是得国师指引过来找他的,慕容紫英不知为何,瞬间想起了柳梦璃,急忙赶到门口,门口有个带着面纱的姑娘,手中捧着眼熟的匣子。
“紫英,你来了,这个姑娘说你……”慕容夫人略微皱眉,自己上门的姑娘确实不太好看。
“母亲稍安勿躁。”慕容紫英平下心道,随后走到柳梦璃面前,看着她,还未开口,便听她说道:“我来赴你之约,你可还守约?”
“我慕容紫英向来一诺千金。”慕容紫英慎重的回应。
柳梦璃微微一笑,对着他点点头:“那我答应你了。”随后看向慕容夫人,“夫人,我名为柳梦璃,受国师大人教导。如今贸然上门,还请不要见怪。”
听说是国师,慕容夫人心中的芥蒂解开,请她进门再谈。
进门口,柳梦璃开口道,她自幼是国师收养,后来机缘巧合下与慕容紫英相识。她是由国师交给慕容夫人的,倒也不算说谎。
而慕容夫人听闻倒是有些意外,慕容紫英便接着说道后面他与柳梦璃相知,他出门前曾与柳梦璃告白,约好等他回来告诉他答案,才有今天这一幕。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两人的话并没有错,却都是有些隐瞒,不过这些与慕容夫人来说却是够了,有国师担保(自然,她找人确认并没有贸然相信)她接纳了柳梦璃。
慕容紫英二十岁弱冠时,他与柳梦璃定亲了。次年二人结婚,新婚之夜,柳梦璃告诉慕容紫英,她其实比他要大一岁,所以他十五岁那年给那对簪子其实给错了。慕容紫英一想,那竹子确实比他早一年种下的,自己却给忘了,倒是闹了个笑话,然而看着柳梦璃笑着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一动,狠狠的吻了下去,不给她笑自己的机会,夜还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