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鲨王，我不想再做你的……奴隶了。”】
有种沉重的异能量压在他的顶空，那种压迫与恐慌感他似曾相识，愣是逼出他一身冷汗浸透了身上的破衣。
泰雷踉踉跄跄爬起来，摇晃了好几下站稳后下意识摆出迎战姿势——甚至错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他晕眩地厉害，只是模糊着看到一个蓝色的影子。
那个熟悉的男人只是信步向自己走来，步伐很稳健，不偏不倚。
泰雷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那种恐惧感让他的腿沉地要命，差点儿一软就要跪下去。他在拼命地唤着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挣扎起来应战，但不知怎么的自己好像固住了似的。
……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男人抬手，将手掌附在泰雷的额头，轻轻一推。
……能动了？
浑身的气力逐渐回复，泰雷的眼瞳瞬间聚焦，他的身体下意识应激一样猛挥起一拳砸向男人的面门。
男人抬臂格挡，以极快地速度回转手臂反钳住泰雷的手臂，一连串流畅地转到泰雷身后，以擒拿式将青年利落地反手钳制。泰雷由于反钳，上身被猛地砸在石头上。
泰雷吃痛闷哼一声，他开始剧烈地扭动身体挣扎。
他忽然感觉耳旁吹来一口热气，泰雷喉头一紧，那个钳制住自己的男人身体渐渐压了上来。
“别乱动，我不保证你不会受伤。”
“鲸鲨王……”
泰雷的声音里有一丝愠怒，但还是好好地隐藏住了。他尽量平静地说道，“快放开我。”
“放开？”鲸鲨王嗤笑道，“看来你不是很接受我，那么泰雷，你怎么在我的鲸鲨殿里睡着了？”
“你本该死了。”
泰雷觉得胸腹部被尖锐的石头硌的生疼，他尽量保持冷静快速思索着周围的一切，最终决战后自己被传送器直接扔进了第三平，如果没猜错，自己还是被直接甩进了曾经的鲸鲨殿里，砸烂了房顶摔进来以后自己便昏了过去。
他有些搞不清现在什么状况，但保持着这个姿势属实不好受——就现在的自己，刚刚结束战斗，异能量低到极限估计刚才才会陷入晕死状态。反抗现在的鲸鲨王属实没有可能。
“你干什么？”泰雷压低了声音问道，“报仇，杀了我吗？”
……
“十万年前救我的是你吧，泰雷。”
……
泰雷的脸被狠狠压在岩石上，他觉得神思有些恍惚，异能量出乎意料地低，现在的他浑身发冷。他换了好几口气，才缓慢而虚弱地回应道：“我都想起来了。”
“我已经……结束了，我的使命。”
……
“都看过了？”
“嗯……”泰雷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消失，他的腿逐渐弯曲，直到跪在地面，连身体都一点点软下来。
“那么，你还坚持你的信念？”
……

……
“也许我并不总是对的……”泰雷迷迷糊糊地半趴在岩石上，保持着被反钳的姿势，“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鲸鲨王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泰雷疼地将最后一个音咽回去，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鲸鲨王轻浮的语气里依然含着一份戏谑的笑意：“你看到了，泰雷，我是对的。而我们本质上无非都是一样的，泰雷，我用武力来镇压奴隶，而你又用武力解决反对你的人……”
“我和你不一样！！！”
一句嘶吼猛然从泰雷的胸腔炸裂出来，声音嘶哑地仿佛噙血似的，在大殿内来回碰撞。
“我只为……对的事情使用武力。”
“我承认，绝对的仁慈带不来和平，但我自有我的一份道义，为了这道义……”泰雷吃力地喘息着，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恍惚了一阵儿，好像睡了一小觉似的。他缓慢地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干涩的喉咙缓慢而嘶哑地一字一句：“我……愿意付出 我的……一切，哪怕……生命。”
……
“你以前明明……能在第三平杀了我的。”泰雷感觉气息越来越弱，他几乎是仅凭着最后那点儿执念问出这些话。思绪逐渐变成一片混乱，他感觉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这就是将死之人的感觉……
这就是师傅当时的感觉吗？
好冷……
“你为什么……还硬接我一招。”泰雷努力保持着清醒，将视线扫向背后的鲸鲨王。
师傅，对不起……
“我当然可以杀了你们，送死，无非是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远不止活着。”
【“你为什么要救我？”
夜半，冷风烈烈地鼓吹着金象族的营旗，将艳色的旗帜吹的摇摇欲坠。营地周围睡的七倒八歪的奴隶在寒夜里瑟瑟发抖，金象与鲸鲨陷入短暂的对峙，两族人暂都按兵不动，
黎明前最后的黑夜，暗流涌动。
仰躺在山洞的鲸鲨王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只是想要透口气。
泰雷依旧身着武装，独自坐在风流最猛的洞口，银色的月光将他金色的盔甲映出点点光芒。
鲸鲨王看的有些发愣，他吞吞口水，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夜晚刀子一样的风卷起第三平的沙，扬扬洒洒，堆砌成一座又一座沙丘，掩埋下一具接一具的尸体。
“过来，”泰雷缓慢地扶墙站起，“我再教你几招防身。”
“兄弟……不，恩人，你不睡吗？”鲸鲨王忙快跑几步掺住泰雷，他只是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没什么根据。
“守夜。”
金色的武装在月光下晕开镀金一样的色泽，看着有些令人发晕。
“换我守夜吧。”
鲸鲨王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传来一阵颤动，才发觉泰雷的拳头还在紧紧攥着，力道之大甚至让他的手臂都痉挛起来。
“……恩人？”
“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泰雷紧闭双眼，他双手攥拳，忍不住地颤抖。许久后他终于收起力气，却是苦笑两声。
“鲸鲨王，你听着，”
这一切，根本毫无意义。
“你在十万年后，会再遇到我，”
倒不如，从未开始的好。
鲸鲨王呆呆地看着泰雷的眼睛，那双褐色的眸子，此刻看上去竟有些脆弱。他有点儿恍惚，泰雷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只身匹马独自劫下刑场，只留给自己一个滚滚黄沙中的背影。
可他此刻看上去那么柔软，仿佛只手便能将他揉碎。
鲸鲨王有些发愣，他竟产生了一种想要狠狠蹂躏恩人的错觉。
“到时候，”泰雷忽然轻轻捉住了鲸鲨王的手，将手指掰开，一根一根捏住了自己的脖颈。他卸下武装，身着同样的破衣，眼神涣散地看着眼前的鲸鲨王。
这一切根本就毫无意义。
“一定要见到我，就亲手杀了我。】
……
多可笑，你口口声声说要解放众生，唯独给我的心上了一把锁。何其可笑，泰雷，我怎么忍心杀了你。
那对我何尝不必打在身上的铁棍更令我痛不欲生。
“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泰雷。”
“你竟想用死亡这种卑劣的方式，逃避你的命运，”鲸鲨王手上的力度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加重，他哑声嘶吼道：“你竟想用这种卑劣的方式逃避我！”
“……逃什么，逃不动了。”
泰雷缓慢地吐气，他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他总觉得最后有一句话梗在胸口，不知如何吐出，他甚至不明白那份情感究竟如何被解释，那份情感，如同一团乱麻纠结在自己的胸膛，十万年风沙遍天，扬扬洒洒，堆起一座座沙丘，磨平一块块巨石，翻覆了多少遍第三平，那份情感却仍像烈烈作响的火，烧的他疼痛难耐。
“呵，你知道为什么你会痛苦吗，泰雷。”
“因为你的爱和恨都不纯粹。”
“我生来便是如此，十万年前如此，十万年后亦如此。我早已接受了这个世界的黑暗，我看清真相后利用黑暗，也不愿在虚假的爱里日复一日欺骗自己。”
“而这就是为什么，我杀了元正。”
泰雷的身体猛地一阵，随即是轻微的颤抖。
一贯而终，这便是他所坚信的。
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佐证自己是对的。
自己远不如自己说的那样纯粹，他只有日复一日提醒自己，坚守纯粹的恶，保持新鲜的恨意，因为惟有如此，他才不至于落入从前那样可悲的境地。
只有纯粹的感情，才最残忍，最决绝，也让他不至于在善恶之间痛苦纠结。
“纯粹……？”

泰雷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他的师傅，他的族人，他所爱的一切，都被鲸鲨王毁了。他本可以不那么疲惫，他本可以将所有的恨都堆砌在鲸鲨王身上，将所有的事情都简单归结于一个人的过错。
他本可以简单地去恨一个人，可杀了鲸鲨王非但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反而是无限的空虚。
内心那份奴性所带来的空虚与恐惧感没有一天放过他。
他本以为时间能填补他空虚，他本以为他只是吃多了苦不适应新生活的快乐。
为什么非要他知道真相？
为什么非要折磨他，为什么非要让他在浓浓恨意纠葛中去爱一个人？
【“我觉得，你很像我，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
“你让我怎么恨你？
你又让我怎么爱你！！！”
鲸鲨王一怔，他的眼神有些颤抖。
“泰雷，你……”
泰雷缓慢而吃力地喘着气，身体的热量已经散失地干干净净，他趴在岩石上，最后一丝力量终于消失了，他忽然露出一个弥留之际的微笑。
师傅……我终于……守住了自己的信念。
徒儿……终于找到自己心中的答案了。
我终于能……不辱使命地……来看您了。
“师……”
……
鲸鲨王缓慢地放开手。
泰雷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缓慢地从岩石上滑落下来。
鲸鲨王只手接住泰雷的身体，他低头看着这个青年，金色的，十万年前风尘卷过，那抹金色在我的眼中恍惚而过。
你背对着我，缓慢地转过身，举起手中的锉刀，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面前，只一刀便划开我身上的枷锁，却死死锁住了我的心脏。
十万年，一切以为能被时间冲刷遗忘的东西，从未淡去。
泰雷，我们，只能这样面对彼此么……？
殊途，终不同归。
……
算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
从自由，到权利，到……你。
【“鲸鲨王，你干什么……！”
被压倒的青年拼命挣扎，流沙渗进他的发丝，他扭动着身体嘶吼到：“鲸鲨王……！”
“你很像一个人。”
鲸鲨王面色玩味地死死钳制住泰雷的手腕，不顾青年的反抗恶狠狠地咬住了泰雷的舌头，在挣扎与呜咽中粗暴地掠夺着未经人事的青年的空气。
你也不想让你的族人受伤吧。
泰雷咬着牙，将手指反扣进流沙，极力忍耐着身体上的疼痛和心态上的屈辱。他恨不得掐死鲸鲨王，但他只有忍。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在一次次深入浅出和冲撞中捂紧自己的嘴，扬起头，眼角由于疼痛流出的泪水却含蓄不住，全部没入身下的沙土。
我……我会听话的……
我会，配合的，别，别伤害我的族人……
我听话……】
【“你让我怎么恨你，你又让我怎么爱你！！！】
振聋发聩。
多谢。

鲸鲨王看着泰雷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他忽然一顿。
他低下头，将青年头顶的碎发轻轻抚开，吻住了他的额头。
他的身体逐渐发散，能量一点一点注入泰雷的胸口。
【“泰雷，你听好。”】
泰雷的胸口猛地回弹，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汇出一股血腥的味道，他调整了好几遍，急促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
【“第三平与我同源，也就是，我无法被击败。”
“你忘了，我也是第三平的住民，
鲸鲨王，只要我还活着，便永远不会放弃反抗，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我只是做了个赌注，你我本同源。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了。
……
泰雷踉跄着站起身，他咳嗽两声，将嘴里最后一口血吐出。
天大亮。
滚烫的黄沙迷了他的视线。
……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师傅。
……
他缓慢地走出鲸鲨大殿。
忽然他停顿了一瞬。
他回头看去，那殿堂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黄沙日月侵蚀，已让他残败不堪。
他觉得喉头一热，干裂的嘴唇似乎飘进了几粒黄沙。
他缓慢地回过身，仰头看向殿门，
【鲸鲨王站在洞口前，望向月辉下那抹金色的影。】
……
“……”
“鲸鲨王，
我回来了。”

娘了个棒槌的，老婆怎么这么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