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行程安排紧凑，江延下飞机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和资方洽谈。
中午是地道的上海菜，江延只浅尝了几口清淡的蔬菜，对于油大的荤腥是一口未碰。一下午又是谈合同又是看场地，等所有事情办完后，他恹恹地靠在车后座，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总，”周林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看到江延面色惨白，皱着眉头靠在座位上，“苏总监推荐了一家日本菜，我们吃完再回酒店吧？”
“你们去吧，我没胃口。”
江延不知道这是不是怀孕的正常反应，这一整天他胃里都堵得慌，闻到什么气味都恶心想吐，明明已经饿了却还是什么都不想吃。
这个孩子仿佛攫取了他的所有精力，让他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
“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周林担忧地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私人医生的号码，“我联系医生来帮您看看吧，如果是孩子……”
“我就是太累了，”江延不想兴师动众地把医生叫来，到时候整个江氏的人都会知道，自家总裁被一个不满三个月的胎儿折磨得不成样子，“我回酒店叫餐就好。”
“另外，你帮我整理一下明天会议要用的资料，我今晚提前看一下。”
眼看着已经到了酒店楼下，周林只能答应道：“好的，您有哪里不舒服一定给我打电话。”
江延点点头，“辛苦了，周秘书。”
周林尽职地帮他拉开车门，在临近下车时，江延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心跳漏了一拍，后背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难受地抿紧唇，眩晕只在一瞬，眼前有零星的雪花打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周林不放心地扶了他一把，能够感受到他脚步的虚浮，“江总，您没事吧？”
江延心慌异常，手心也被冷汗濡湿，是典型的低血糖的症状。
周林连忙扶着他到酒店大堂坐下，向服务员要来一杯糖水，又赶紧去酒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袋面包和一包饼干，一路小跑回去，生怕江延坚持不住而晕倒。
谁知道他刚走过酒店大门，就看见江延神色正常地坐在沙发上，而他旁边站了一个背影异常眼熟的人，眼熟到周林着急的脚步一顿，心里大呼不好。
江延放松地和他交谈，手里拿着半块巧克力，连笑容都多了三分。
周林小心地走到两人身边，手里还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谢总？”
谢昀景回头，见到是周林时语气轻松平常，“周秘书，我刚还问阿延你去哪儿了。”
“我去帮江总买吃的了，”周林看着那半块巧克力，神情有些讪讪的，“没想到谢总日理万机，还有随身带糖的习惯。”
“阿延有低血糖的毛病，你以后也可以随身准备点吃的，以防万一。”
周林尴尬地笑了笑，随口问道：“谢总怎么也到上海来了？”
“我来出差，没想到和你们订了同一家酒店。”
谢昀景似乎是赶时间，看江延恢复过来便不再多留，“等回A市我再去拜访伯父伯母，到时候请你吃饭。”
“好。”江延吃完剩下的巧克力，起身也准备回房间了。
“江总！”周林慌忙追上他的脚步，“您和谢总……”
江延按下电梯后头也没回，“碰巧遇见了，怎么了？”
“没什么。”周林正准备跟他进电梯，江延伸手拦了一下，好心提醒道：“周秘书，你的房间应该走那边。”
“哦对对对……”周林忙晕头了，把口袋交给江延就后退一步，贴心地帮他按下关门键，“江总晚安，需要我帮您叫餐吗？”
江延扬了扬手里的口袋，“多谢关心，晚安。”
电梯门关上好，周林的笑容立马消失，他赶紧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在漫长的忙音后，电话终于接通，周林马不停蹄地喊了声，“沈少爷！”
沈毅在图书馆楼梯间被他的叫声一震，电话差点从手里掉下来，他换了只手问：“怎么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办好了办好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江总的。”
沈毅斜靠在墙上，看样子不是江延有事，他的神态也轻松了许多，“那是怎么了？”
“你知道吗，刚刚我们碰见了……”
周林话音一顿，事情缘起好像不能从酒店大堂开始讲。
“不好意思沈少爷，我虽然一直跟在江总身边，但他胃口不好总是不想吃饭，今天晚上低血糖差点晕倒了……”
沈毅的眉头渐渐皱起，“一天都没吃吗？”
“一天都没怎么吃……关键不是这个！”周林已经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关上房门后才小声说道：“江总在酒店大堂休息的时候，你猜我们碰见谁了？”
还不等沈毅回答，周林就惊叹道：“江总的初恋！”
那边许久未传来声音，就在周林以为信号出问题的时候，沈毅不辨情绪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初恋？”
“是啊，据说还是江总的大学同学，谈了三年恋爱，不知道为什么就分了。分手没多久，就……”
周林剩下的话没说，但沈毅也猜到了，“和我结婚了？”
“沈少爷你放心，我肯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牢牢守卫江总不让任何人靠近……”
“周秘书，”沈毅站直身体，语气也跟着认真了三分，“辛苦你帮我监督江延好好吃饭，至于其他人……”
沈毅停顿了一下，还是坦率道：“也辛苦你了。”
周林沉浸在通风报信、保驾护航的“间谍”角色中，对于沈毅的请求欣然答应了，电话结束后还沾沾自喜，连整理会议资料都充满了动力。
江延回到房间后就先去浴室洗澡了，洗完澡换上睡衣，一身都轻松了许多。
他拿起酒店的服务单正准备叫餐，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没多看就按下接听，“你好，哪位？”
对面迟迟没说话，江延以为是对方打错了，刚要挂断电话，沈毅咬牙切齿的声音就透过手机传过来。
“江延，结婚两个月了，你连我手机号都没存？”
江延一愣，在沈毅气急的质问下，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chapter4 深夜电话

半晌后，江延无奈叹气，“存了，我刚才在看菜单，没注意来电显示。”
沈毅已经背着书包往寝室走了，他复习了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要不是周林那通电话，可能会在图书馆呆到闭馆。
“我打算回寝室煮泡面，你打算吃什么？”
江延一边翻菜单一边随意说：“没想好，没什么想吃的。”
沈毅难得打一次电话，江延又补了一句，“泡面不健康，吃点别的吧。”
“那我点外卖好了，有什么评价比较好的茶餐厅吗？”
沈毅给足他思考的时间，循循善诱说：“我想吃滑蛋饭和漏奶华……你说是西多士比较好吃，还是漏奶华好吃？”
江延果然心动了，沈毅一句话精准打击了他的口味，他把菜单一关认真回答：“我觉得西多士比较好吃。”
尤其是裹满花生酱，放了很多花生酱的那种。
“我给你点外卖，你待会儿记得听电话。”
沈毅戴上蓝牙耳机，边走边看外卖，没一会儿就把单点好了，除了滑蛋牛柳饭和西多士，还添了一份冻柠茶，特意备注了去冰。
江延轻靠在床头，挂了电话后，心里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很少有人像沈毅这样，关心他的晚饭，猜测他的喜好，还帮他把外卖点好，自己什么也不用操心。
外卖很快就到了，他刚准备撕开包装袋，就看见小票上大写的备注：冻柠茶麻烦去冰，谢谢。
江延把杯子拿出来一摸，除了残留的凉感，里面的茶多半已经和常温差不多了。
江延心头一梗，冻柠茶不加冰还怎么喝？
他拿起手机啪啪啪打字，没过一会儿沈毅就回复了，理由非常正当：孕期肠胃弱，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冰的太刺激了。
江延无奈听从，包装拆开后香气扑面而来，他也难得有了食欲。
他刚拿起筷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连忙拿起手机确认。
在仔细读了两三秒后，江延慢吞吞地打字：你怎么知道我一天没吃东西？
那边一下安静了，江延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在一碗滑蛋饭快要见底的时候，沈毅才终于回了一条。
“我猜的。”
紧接着，手机又振动几下，消息接二连三地进来。
“你走之前就胃口不好。”
“正常推断。”
“不要多想。”
江延嗤笑一声，吃完最后一口饭后趴回床上，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就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对，赶紧仰躺过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肚子。
九周的时间肚子上还没有一点痕迹，只是腹肌的线条都淡化了，像久耽饮食、疏于锻炼似的。
江延想了想，发了简简单单、毫无感情的一个字：哦。
很快，沈毅回复：哦……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
他立马打来电话，江延好笑地接起，不等说一句话，沈毅就率先解释道：“我就是让周林监督你好好吃饭，其他什么都没干，真的！”
江延随手拿起一本会议资料，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

“你生气了？”
沈毅搅动着泡面桶里剩下的面，嘴角的油渍都来不及擦干净，“你平时上班忙起来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吃，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孩子要吸收你的营养，所以……”
沈毅突然停下来，江延提起的嘴角也慢慢放平。
“我不是说孩子比你重要的意思，江延我……”
“沈毅。”
江延慢慢摩挲被子上的纹路，“你什么时候开始打听我的？”
结婚两个月，上床一次，吃饭满打满算五次，沈毅对他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过一个联姻对象。
江延自认为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在认定沈毅是他孩子的父亲后，他有意识地靠近一些，让两人的关系变得熟稔一些。
但沈毅所做的，绝不是这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
沈毅手中的叉子掉进碗里，牙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我……”
桌上的时钟一格一格地走动着，碗里漂浮着零星的油花，泡面已经吃掉了一大半。
“我之前……”
江延有耐心地等待着，手指在资料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沈毅想起结婚前的一个下午，母亲把他叫回家，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联姻，紧接着第二句话就说，联姻对象是江延。
母亲递给他的资料上显示着江延的头像，以及端端正正的一个姓名。
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江延。
沈毅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了这场婚事，从两家人见面订婚、领证、到婚礼，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就像做了一场梦。
而在两个月之后，江延怀孕了，这场梦彻底变成了无法设想的乌托邦，他现在还深陷其中，不敢确信。
但他要怎么说，什么时候认识的江延，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江延本就是好奇询问，但沈毅不愿意说他也不强求。
“……你还在吗？”
沈毅回过神，面已经冷了，汤上凝结了一层油污，让人彻底没了食欲。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
“星期五下午四点半，我就回来了。”
江延不确定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冒犯到了他，才让沈毅如此失神。结合之前哄隔壁小孩儿的经历，他迟疑了一下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沈大学霸紧握右手，眼睛扫过书架上十几本物理系参考书，紧抿了双唇没有说话。
“沈毅？”
江延疑惑地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又喊了一声，“沈毅？”
“……我二十二了，我们之前只差了五岁，”沈毅难为情地说：“我不是小孩儿。”
言下之意，不能用哄小孩儿的语气，以及哄小孩儿的做法，和他相处说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延好笑地问：“那沈先生，要不要来机场接我？”
沈先生终于找回场子，简短回答道：“要。”
江延给他报了时间和航班，没再多说什么，便率先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江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只炸毛小狗的模样，配合上沈毅之前着急又不情愿的语气，整个形象都生动了起来。
以至于到了睡梦中，这只小狗还死乞白赖地缠在他身边，怎么撵都撵不走。

chapter5 大学食堂

沈毅承诺的周五接机，最后还是没有实现。
院里临时要开保研工作会，他作为班长走不开，临飞前垂头丧气地给江延打电话，一个人躲在教学楼的楼梯间，声音听起来低低的。
“司机会来接，你放心吧。”
江延忙着核对文件，语气略有点心不在焉。
沈毅更委屈了，偏偏不能说些什么，只好不情愿地挂断电话。开会时全程冷脸，对着电脑头也不抬，键盘敲得噼啪响。
中途休息时，隔壁班女班长订了东门咖啡店的蛋糕，拿着最后一份芋泥千层走到沈毅身边，面露害羞地说：“沈毅，这是咖啡店出的新品，我专门给你留了一份，你要不要……”
“不用了。”沈毅冷漠的关上电脑，烦躁地离开会议室透气。
女班长委屈地端着蛋糕回到座位，一旁的男班长好心地提醒他，“我们物院的高岭之花，多少师兄妹前赴后继，你还是放弃吧。”
“并且他好像有男朋友了。”男班长把千层移到自己面前，“他现在正烦着呢，你一下撞枪口上，更没戏。”
“男朋友？”女班长兴致勃勃地想八卦，谁料沈毅突然回来了，她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下午四点半，江延搭乘的飞机准时降落在A市机场。他拿着行李出来时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接到江延后尽职地问：“江总，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吧。”
车窗外的天空昏暗阴沉，看起来不久就会下一场大雨。
江延心念一动，随即改口道：“去A大。”
要下雨了，去把他家小狗接回家。
司机并未多问，一个小时后轿车开进A大校园，一路进入了宿舍区，最后停在了沈毅的宿舍楼下。
司机把江延送到后就先行离开了，江延坐了一下午的飞机和汽车，不仅腰部酸软，胸口也隐隐发闷。
他倚靠在车边，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等待开会回来的沈毅。
他正随意地浏览朋友圈，身边就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你好？”
江延略微抬头，对面站着一个憨厚老实又有点胖胖的男生。
“你是沈毅的对象吧？之前我们在婚礼上见过，我是他室友。”
江延没什么印象了，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你在等沈毅吗？他去教八开会了，估计晚点儿才回来。”
“嗯我知道，我在这儿等会儿就行。”
室友见江延不太容易亲近，穿着打扮也不是一个群体的人，随便聊了两句就尴尬冷场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朝江延走了两步，眼睛里透露着八卦性的好奇，“你们最近是打算要孩子吗？”
江延微皱起眉头，怀孕三个月未满，他不太愿意对外谈论这个话题。
室友自觉冒犯，连忙改口道：“我不是要打听你们的私事，只是沈毅吧，你也知道，他满脑子都是物理，保研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居然在寝室里看什么《怀孕大百科》，还有什么《孕产黄金食谱》……所以我想问问。”
江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不禁低头笑了笑，清冷的面容如冰雪初融，冷意全部消散，室友一时间也看呆了。
“我们确实有这个计划。”江延拉紧衣服，人懒懒地靠在车门上。
“那提前恭喜你们了。”室友能找的话题都找完了，和江延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尴尬地告了个别后就先回了寝室。

江延低头看着脚下的树影，眼角的笑意未消，沈毅回来时，刚好看见他含笑垂眸的样子。
沈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远远的就停下脚步。
江延心有灵犀地抬起头，好笑地问道：“站那么远干什么？开会人开傻了。”
“你怎么过来了？”沈毅三两步走到他身边，眼神亮晶晶的，眼底的兴奋丝毫未掩，“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司机送的。”江延丝毫不怀疑，如果沈毅背后有个小尾巴，现在已经摇上天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回家吃饭吗？”
江延帮他整理了一下长短不一的卫衣绳子，语气里带了三分戏谑，“回家吃饭……你做吗？听说你最近研究了什么《孕产黄金食谱》？”
沈毅瞬间结巴，“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江延笑了笑，他最近都不思饮食，今晚却难得有了好胃口，思考了一会儿说：“听说A大食堂挺不错的，沈大学霸，要不要请我吃顿饭？”
江延自小在国外上学，还从未体验过国内大学的食堂。
沈毅却迟疑了，“现在食堂人多，油烟味重，你怀着孩子……”
江延一手掩上腹部，一手抓住沈毅的袖子，带了点力道的推他往前，“没那么脆弱，你不用担心。”
沈毅只能依从地去食堂，一路上护着江延不让他被人群冲撞，下颌线一直紧绷着，但凡有学生骑车经过都主动交换到危险的一边，把江延都搞得有点无可奈何了。
“你好好走路。”江延牵着他，把他固定在道路内侧，感觉就像是教育自家小朋友一样，“路上不要乱跑，危险。”
他今天为了赶路舒适，专门换了休闲的风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和普通大学生一般无二，再加上一张清冷俊逸的脸，总是有女生频频回头，甚至有胆大的还拿出手机偷拍，想上前要微信。
沈毅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了，他霸道地把江延往怀里一揽，一只手牢固地环绕在他腰间。对着江延咬牙道：“他们怎么都在看你。”
江延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他曾经在国外都有源源不断的追求者，更何况是在审美更一致的国内。
“放心，我微信不加陌生人。”江延为了避免被不知名的投资商骚扰，联络方式从不对外，通讯录里只有家人朋友，以及公司里的几个熟人。
“倒是你……沈大学霸，你在学校的追求者很多吧？”
江延本是无心调侃，沈毅却着急了，张开嘴刚准备解释，食堂门口就跑出来两个人，拿着饭盒匆匆往外走，压根没注意风帘外还站着两个人。
沈毅抓着江延慌忙往旁边一避，风帘从里往外掀开，卷起一阵混合着食堂油腻气味的凉风，差点打在江延身上。
江延脚踩在被油污染的瓷砖上，脚步慌乱地撞到沈毅怀中，后背一阵发麻，手机也从口袋里跌出来。
沈毅顾不上追究那两人的责任，扶着江延走到一边，神情紧张地问：“你没撞到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延摇摇头，心里也就脚底打滑时慌乱了一瞬，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屏幕摔裂了。”江延想过去捡手机，沈毅怕下课赶晚六的人群再挤到他，不等他行动就先把手机捡了起来。
“晚上拿去修一下吧。”沈毅擦掉上面的污渍，手机还能正常使用。
江延拿回来揣进兜里，“明天吧，晚上估计要下雨，明天我让周林送去修。”
“别担心了，”江延笑着抹平他眉间的褶皱，“这个食堂有几层啊，哪个窗口比较好吃，有什么推荐吗？”
沈毅牵着他到一个清净位置坐下，“我去买吧，你在这儿等我。”
江延轻轻点头，等到沈毅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前的队伍中，他才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胃部。
孕早期的妊娠反应卷土重来，他刚刚一进食堂就有点不舒服，此刻闻着周围杂七杂八的食物气味，他更是头晕想呕。但他三天没和沈毅见面，好不容易一起吃食堂，他不想因此而扫兴。
江延向后靠近窗户，窗外雨前的水腥气让他的胃里好受了些，晚风吹在脸上，带走了食堂内沉闷的热气。
A大东区食堂种类丰富，沈毅专挑了几样清淡解腻的，糖醋排骨、玉米虾仁、清炒芥兰和南瓜烤奶。他还给江延带了杯鲜柠檬水，柠黄的颜色让江延一看就有食欲，恶心感也压下来一些。
沈毅给江延夹了块排骨，目光一直跟随他的动作，看江延张嘴咬下一口后，小心地问：“好吃吗？”
酸甜的味道清爽不腻，江延的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胃口好多了，“挺好吃的。”
他又尝了下南瓜烤奶，感觉就像上次的烤西多士一样，又香又甜。
江延曾经对这些甜品从来不感兴趣，现在却无法抵抗，一顿饭下来其他菜都没怎么夹，唯独这份南瓜烤奶吃得干干净净。
沈毅回忆起《孕产黄金食谱》里的菜，决定先学几道甜品，就从烤西多士和南瓜烤奶入手。
沈毅帮他收起面前的餐盘，一同并肩往外走，“我听说学校东门外的咖啡店出了新品，栗子蛋糕和芋泥千层，要不要去试试？”
江延摸了摸已经吃饱的肚子，欲望战胜理智，还是笑着答应说：“好啊。”
他自然地挽上沈毅的左手，走出食堂时已经开始下雨了，沈毅从背包里拿出伞，一大半都撑在江延头上，还把他往里拢了拢，“进来点，别淋湿了。”
江延抬头看向他的脸，或许是眼神太专注，沈毅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延靠他更近一些，只是感觉，有一个小五岁的大学生男朋友，似乎也挺幸福的。

chapter6 突然腹痛

晚上回家后，江延先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了。沈毅提着自己的背包，在左右两个卧室里选择困难。
这是江延在公司附近买的小公寓，结婚后就被用作了新房。
除了新婚第一晚醉酒同房，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清醒地回公寓，直接面临是分房睡还是一起睡的重大问题。
沈毅站在玄关处思考人生，一直站到江延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奇怪地问他：“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沈毅不自然地搓脖颈，“脖子突然有点痒，我挠一下，哈哈哈。”
江延没多想，去客厅拿回自己的行李，顺便说：“今天阿姨来打扫卫生了，你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浴室里准备了洗漱用品，你有什么缺的再跟我说。”
沈毅抓背包的手紧了一下，不情愿地转向右边房间。
这样看他不就是个临时借住的房客吗，不仅不能和江延一间房，连用什么洗漱用品都要听家政阿姨的安排。
他磨蹭地收拾背包，每拿出一样东西都要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制造除巨大的声响。
江延本来在客厅喝水，听见动静，端着水杯走进他的房间，“你怎么了？”
沈毅划拉一下抖动自己的外套，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
江延不解地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沈毅暴躁收东西，琢磨了半天，终于品出点味道。
他轻抬起眉毛，慢悠悠地说：“我卧室的衣帽间装满了我的东西，放不下其他衣服了。”
沈毅没抬头，从背包里掏出教材，“啪”的放在桌子上。
“浴室里都是我的洗漱用品，阿姨没来得及准备配套的，两套相同颜色的放在一起，容易弄混了。”
沈毅掏书的动作一顿，下一本就缓慢地叠在了书堆上。
“我怕冷，不想和别人分一床被子，所以让阿姨准备了新的，我们一人一床。”
沈毅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不敢相信地抬头，正撞上江延戏谑的眼神。
“沈小朋友，这么大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吗？”
沈毅气急，江延说话说半截，什么都安排好了，还明里暗里捉弄他。
沈毅直接一把抓过江延的手，把他往怀里一扯，江延脚步错乱地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水杯跌落在床上，而他则一下撞进了沈毅的怀里。
和下午食堂门口一模一样的场景，不过一次是背面，一次是正面。
江延俯趴在沈毅身上，鼻尖与鼻尖相碰，呼吸急促热烈，双手撑在床垫上，手指无力地蜷缩起来。
沈毅呼出的气息带着芋泥和栗子的香甜，混着隐约的柠檬香气，以及下雨天空气的清新。
江延不自然地翻身坐起，水杯倾倒在身边，掌下是一片温热湿润的印迹。
“你……以后别这样，”江延清了清嗓子，自己都没发现一抹红晕已经悄悄爬上耳尖，“你这样，很危险。”
沈毅起身的动作一顿，无意识地重复，“危险？”
“我是说孩子。”江延迅速站起来，收走被子上打翻的水杯，眼神慌乱地看了眼被子上那团意味不明的痕迹。
“被子打湿了，你自己换一套。”
江延不等沈毅回复，就快步走出了他的房间。

晚上睡觉时也面朝外侧，紧紧地裹着自己的被子，连沈毅轻手轻脚地在他身边躺下，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江延？”沈毅担心地靠近，手轻轻放在他的被子上。
“你没事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江延今天差点摔了两跤，前后都撞在沈毅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动作过于猛烈，还是晚上甜品吃得太多，他现在肚子确实有点隐痛。
整个人没精神地缩在被子里，被子团成一块抵在肚子上，一动不动才稍微好受些。
沈毅见江延不说话，心里登时有点紧张，但又不敢随意挪动他，只能把被子往下拨弄，露出他出汗的额头和苍白的侧脸。
“痛得厉害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沈毅着急地翻身下床，刚想帮江延换衣服，江延就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臂，把他固定在自己的床边。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他检查过了，没有下坠感也不出血，好好休息一晚上就行了。
“都怪我不好，”沈毅眉眼耷拉着，眼里是藏不住的愧疚，“明知道你怀孕了，还伸手拉你，如果孩子有事……”
“不会有事的。”江延躺久了有些犯困，脸埋进被子里不想说话。
沈毅就坐在床边守着他，时刻察看他的情况，手悄悄伸进他的被子里，帮他按摩作痛的胃部和小腹。
江延没撑多久便睡着了，沈毅坐到地板上，下巴靠在床垫上，也疲惫地睡了过去。

上午十点，沈毅在床上醒来，身边早已没有了江延的身影。
他穿上拖鞋在公寓里找了一圈，除了饭桌上剩了两片没吃完的吐司，其他地方都没有江延呆过的痕迹。
他懵逼地打开手机，才发现江延在早上七点就给他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要去公司加班，不用等他吃午饭。
昨晚还在闹肚子疼，今天一大早就跑去加班？
沈毅气急败坏地拨通电话，谁知道那边根本没人接，他只能给周林打，才知道江延九点就开始开会，现在还没结束。
“沈少，你要不要……来公司探班？”
周林支支吾吾，“江总吧，今天和谢氏的人一起开会，你也知道谢氏吧，怎么说……”
沈毅正烦躁，把手机往料理台上一扔，打开免提，“有话快说。”
“哎呀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周林放低声音，“我不敢离开太久，不跟你说了，你一定记得来啊！”
沈毅莫名其妙地挂断电话，即便周林不说，他也要去沈氏一趟。
江延昨天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出，早上不可能完全恢复。他不放心，必须亲自去集团看一眼。
沈毅在路上打包了咖啡和牛奶，到集团时，直接被不知情的前台拦住了。
沈毅自报家门后，前台以一种很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这位先生，你别骗人了，如果没有预约，即便你说是集团董事长，我们也不能放你上去。”
沈毅只能给周林打电话，在被总裁秘书亲自认证为“总裁夫人”后，前台的目光从尴尬到震惊，从震惊到八卦，一改之前高不可攀的态度，极度热情地把沈毅送进电梯。
紧接着，“总裁夫人”来公司探班的消息迅速传播各大微信群，震惊整个十八楼。
所以当沈毅一走出电梯，就受到了来自整个秘书团体或好奇、或惊讶、或嫉妒的注目。
而周林早就等在了电梯门口，殷勤地接过沈毅手中的纸袋，领着他一边走一边交代，“江总和谢总现在正在办公室谈事情，你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关注情形，伺机而动……”
沈毅不解，“动什么？”
“进去你就明白了。”
周林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满面笑容地敲了敲门。
在征得同意后，他轻推开门，咖啡和牛奶举在胸前，轻声开口，“江总，沈少爷来探班了。”
江延惊讶地抬头，而沈毅跟在周林身后进门，眼前一幕让他直接拧起了眉头。
江延坐在座位上，谢昀景站在他背后，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搭在椅背上，从沈毅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把江延揽在怀中一般。
周林把咖啡和牛奶放在桌上，刚准备说话，江延就自然地把咖啡递给谢昀景，自己拿起了热牛奶。
江延还没喝一口，就听见周林碎裂了的声音，“江总，这是沈少爷买的……”
言下之意，那杯咖啡，是沈少爷给自己买的。
沈毅面沉如墨，站在办公桌一米外，死死地盯着谢昀景手里的咖啡。
像是要透过咖啡，看穿拿咖啡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了？”江延放下牛奶没起身，他开了一早上的会，现在多少有点体力不支。
沈毅看江延对身后那个谢总的行为一点都不介意，心里非常不舒服，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平静如常，“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既然如此，那中午一起吃饭吧。”
谢昀景走到沈毅面前，审视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就是沈毅吗？我是谢昀景，是阿延的朋友。”
阿延。
沈毅无声冷笑一下，“我就是沈毅，是阿延的老公。”
江延轻轻挑眉，并未说话。
“之前婚礼的时候我在国外，没来得及回来参加，没想到沈先生看起来这么……年轻。”
谢昀景诚恳评价，还无意识地松动了领带。
沈毅炸了，他内心无声闷炸，连头上没梳顺的呆毛都立了起来，耳朵都憋红了。
“谢先生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年轻了。”
江延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在沈毅委屈的目光下，还是不得不说一句，“我和昀景是大学同学。”
一个年纪的。
沈毅皱起小狗脸，内心的委屈无处宣泄，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
江延好笑地站起来，他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主动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走吧，去吃午餐。”
“那吃淮扬菜吧，阿延比较喜欢。”
谢昀景自然接话，丝毫没管沈毅的脸已经黑到了极致，圈占领地似的霸占到江延身边，狠狠地牵起他的手，来宣誓主权。
谢昀景云淡风轻地穿上外套，一眼没看两人交握的手，还带了笑意的说了声，“走吧。”
沈毅彻底炸透了，直到江延挠了挠他的手心，小声说：“我有点累，吃完饭我们回家吧。”
沈毅这才扳回一局，万分体贴地说：“好啊。”

chapter7 餐厅晕倒

谢昀景带他们来到一家私房菜馆，老板是扬州人，专营新派淮扬菜，和江延是多年的好友。
点菜时，谢昀景每点一道菜，都要回忆一段他和江延的大学往事，比如在华人街吃松鼠桂鱼，在同居公寓里研究清炖狮子头，下课后去华人教授家蹭糖醋小排。
“同居？”沈毅捏紧水杯，江延无奈地解释，“就是大学室友。”
“我们两个人，在校外租了个公寓。”
谢昀景抬起头，朝着沈毅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沈毅“哗”的一下拉开椅子站起来，面色难看地说：“我去下卫生间。”
沈毅离开后，江延合上菜单，“多大人了，你何必说这些去气他？”
“现在的小男孩都这么沉不住气吗。”谢昀景收起那副故意挑衅的神色，认真地研究菜单，“点个扬州炒饭吧，好久没吃了。”
江延嫌弃地皱了下眉，“你故意的。”
谢昀景又嘚瑟地翘起二郎腿，“就是故意的，同时分的手，凭什么你连婚都结了，就不允许我找回点平衡吗？”
“我们那算分手吗？”江延嫌弃地把他的腿踢下来，“恋爱都算不上，还说什么分手？”

“嘘——”谢昀景竖起手指，左右张望一下，“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我俩一个型号。”
“你能不能，含蓄一点。”江延放弃了，和谢昀景这样的人是说不通的，他就是欠揍，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
菜上齐后，沈毅也带着一脸湿气回来了，一看就是用冷水洗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