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加凭着记忆中谙熟的线路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狂奔,暴风雨前夜特有的燥闷的风夹带着海水的腥味扑鼻而来,身后忽明忽暗勾留跃动着的火把犹如条条火舌,将红树林子晕染得分外妖红。
杀气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他听见身后不远处接踵而至的叫嚣。
顾不上满身淌血的狰狞伤口,狂涌上心头的一股执念让他甩来追兵一路苦苦支撑着由城堡急奔到了这里。血似早已流干了,他只是凭着一口硬气由精神力引导着发足急奔。
海潮的翻涌声近在咫尺,撒加知道他就快到了。
他今天大概不会在那里吧。
只是奢望死前能再看那个人最后一眼,那是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入骨髓的强烈牵绊。
「加隆,加隆!」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面朝整片灰暗的黑色波澜,喊得撕心裂肺。
回应他的只是打着旋儿波涛暗涌的寂静海浪,和他自己变了调的空洞回音。
「加隆加隆加隆………………」
早该知道的,加隆溜出海皇宫殿的机会屈指可数,自己仍是不死心地燃着一丝小小希冀。
撒加在一瞬间委顿了下来,像是身体内所有能量被抽干了般背朝海面双膝跪地。
我若一闭眼,怕就真成了永别了吧?
难舍、温存、凄楚与不甘,数种情绪在蓝发贵族的脸上来回流转,终因四面包围圈般围拢过来的追兵牵成一抹寒冰彻骨的冷笑。
“撒加,”自人群身后步出的俊美中年男子持剑轻轻唤着,“你终究还是输了。”
撒加只是侧脸向着海面,留海覆住双眸,不去看眼前弑父篡族的仇家,笑得苍白,“动手吧,我亲爱的叔叔。”
“这便是经验的差距,”史昂眯起狭长的美眸,一头暖黄的长发在妖冶的夜色散着萤绿的光泽,那脸上的神色甚至掺杂着些微惋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狄杜米家族不需要柔弱的领袖,就像你父亲一样。”
“哈!” 长笑划过海风,撒加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笑得如此狂傲不羁,像极了记忆中另一个人,“再给我十年,便是整个天下也能任我撒加翻云覆雨!”
“可惜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史昂的一声轻叹像是鬼魅的夜曲,嘴角牵起虚幻的笑意,一双薄唇暧昧地凑近他的耳畔,“我在刀上,下了毒。”
麻痹感恰到好处地适时爬满全身,撒加只来得及一把猛推开史昂得逞的笑脸,朦胧中瞥见一抹熟悉的海蓝侵占了整个视线,随之而来的是忽近忽远的极不真切的惨叫声。
幻觉吧,大概。
真的好想见你哪,隆隆。
再也见不到了罢,那双纯真中伴着桀骜的纯蓝色眼眸。
说好了要一起看下次的日出的,对不起我违约了啊。
「撒加,撒加……」
那是意识陷入完全的黑暗前所听见的模糊遥远的最后幻觉。
舍不得啊。
我的加隆,撒加的加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