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流芳】缘尽心相牵

     对峙。幽兰，死死地搭在狄公颈上；目光，冷的像不化的冰。
    “当真，是我错了？”狄公的一声长叹，肝肠寸断，何曾恨他？只恨自己，早知如此，却又何必当初？
    “你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元芳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又紧了紧手中剑，轻轻一咬下唇，冷笑。
    “我真的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狄公突然仰天大笑，“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卷入这场是非。”
    “你太自私，为了你所谓的使命，却要搭上我的性命，凭什么？这不公平！我只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是你的牺牲品，我的一生都毁在了你的手里，我好恨啊！！”元芳的手颤抖着，发泄般的大喊，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模糊……
     狄公克制着自己的心痛，咬破了嘴角，一缕缕血丝，赤红。
    “那你，要怎样？此事你我都难逃干系，现在禁卫已经包围了这里，即便你杀了我，你也无法活着出去。”
    “我不会杀你，毕竟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只是要，活着！”元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苦笑，“我要你，送我走！”
    “你要拿我当人质？若他们不肯放你呢？”
     剑锋一转，寒气逼人。
    “那我，就杀了你！”
     武三思冷笑着，饶有兴味的等待着屋中的消息。狄仁杰，你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会栽在本王的手里吧？李元芳不是很厉害吗？可他这次死定了，你也脱不了关系！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能杀了李元芳，活捉狄仁杰，本王重重有赏！”
     门，轻轻开了，武三思迫不及待地张望着，可眼前一幕，却使他瞠目结舌。
    “这，怎么可能？李元芳，你别再耍花招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狄仁杰？做梦！”
    “梁王殿下，你以为我要救他？”元芳紧了紧手中剑，冷笑，“他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不得要杀了他！”
    “真没想到，你会背叛！”武三思大笑起来，“看来，你也要活！”
    “谁不愿活着？废话少说，你给我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如果本王不让呢？此番陛下龙颜大怒，恐怕狄仁杰都难保性命，李元芳，你这招没用了！哈哈哈哈！”
    “是吗？”元芳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地笑意，“那你可以试试，看看如果狄仁杰死了，皇帝的反应。”
    “好，有胆气！本王放你走！”冷笑，在武三思的嘴角一点点起伏，元芳深吸了口气，他知道他赢了，从开始他就知道，他会赢得彻底……
     元芳轻轻松了松手，掌心的汗渍使他有几分恍惚，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他不知道，或许，已经没有机会再知道了……

    “唉……”狄公若有若无地一声叹息，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或许，他全都知道。
     门，敞开着，门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元芳笑了，闭了闭眼，只是，什么都不愿再想。
     身后，突然寒剑划风，元芳一惊，抽剑回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包围圈外，狄公愣神地看着，一言不发。
     元芳低低地笑了，好似，早在意料之中，就连结果，也在意料之中——节节败退，只有被动的防御；猝不及防，几剑，穿心……
     天，变得更阴沉，元芳狠狠地支着地，痛苦地喘息，血，汩汩流出，艳得惹眼，狄公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恍惚，人，血，泪，融为一体，只剩下一片片鲜红……
     绝望了，狄公失神地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孩子慢慢倒下，怅然若失。他倒下的最后一刻嘴角还透着笑，狄公咬破了嘴唇——他什么都懂。
    “哈哈哈！”武三思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大笑，“李元芳，你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

    风雨飘摇的夜，无人入眠。
     上阳宫中，女皇孤零零地坐在大殿上，长叹：“你还是赢了，朕认输。”
     角落里，一个单薄的身影静静地跪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角洋溢起淡淡的笑意。
   “你后悔吗？”
   “今天的这一切，卑职十年前就已料到，从决定踏出这一步，就从不曾后悔！”那个身影略略有些激动，话音刚落，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到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
     武皇瞥了一眼他嘴角的血渍，叹了口气：“你伤得不轻。”
    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苦笑，只是躲过了要害而已，能活着已是万幸，还想奢求些什么？跨出这一步，是对是错，都永远无法回头。
   “真的没想到，怀英会放弃你。”
   “意料之中吧。大人永远不会感情用事，他已经给了我太多，知足了……”他又笑了，眼帘下垂，只是不知，双眼会不会有一些湿润的东西……
   “唉……”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不知是谁的叹息，如青烟，飘出污浊，升向绝美的世界，从今以后，就是永别了么？命中注定吧？
    泪，缓缓滑落，落到地上，化开了那斑斑血迹，却化不开那一缕缕离愁……

   “老爷，您……”狄春看着狄公静静地望着幽兰，手中的茶杯不由又抖了一下。
   “狄春啊，我要你记住，从今往后，再也不许提他，就当他……从未存在过吧……”狄公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狄春能感到他的无奈与痛楚，尽管他清楚地看到，狄公的眼中没有一滴泪。
     狄春不由地双眼一酸，“从未存在过”？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只是一场梦吗？罢了罢了，或许，命中注定，他，终究会被遗忘。
     正在愣神，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冰凉，幽兰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中，剑光凛冽如昔，只是少了往日的清亮。
    “去，把它埋了吧！”
    “埋了？”狄春不由讶然一惊，真的，一切都要消失得如此彻底吗？难道，真的没有挽回之力了？
    “它太冷酷，沾满了鲜血，要它，还有何用？”
    “老爷，不，不要……”狄春突然感到一阵阵痛楚，泪，夺眶而出，“等李将军……”
    “你住嘴！”狄公大喝了一声，眼中的怒火腾腾燃烧着，“我不是说过不许提他了吗？”
     这凛冽的目光逼得狄春不由后退了几步，抿紧了嘴唇，任泪水无声的滑落。
     泪，被生生地吞了下去，狄公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无力地摆摆手：“你，埋了它吧……”
    “是……”狄春捧着幽兰，退了下去，星星格外明亮，狄春却感到一股莫名的黑暗，一点点吞噬了整个星空……

     十五佳节，明月挂梢，从未有过的清亮。
     狄府上上下下，洋溢着过节应有的喜气，饮酒赏月，闲话古今，好不惬意。
     狄府后院，此时却显得有些凄清，一位老人独自坐在石桌边，自斟自饮，已是风烛残年，却是从未有过的孤单。
    “大人……”远处躲藏着的年轻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任泪水肆意挥洒。本想在临走之前再来看一眼，看最后一眼，可最终还是舍不得离开，如今，即便陪着大人同桌饮酒，也成了这辈子最大的奢望。
   “保重吧！”默念着，这就要走了吗？一步三回头，只是希望还能多看几眼。
    “元芳啊……”低低地一声呼唤，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或者说，是遮掩。年轻人呆住了，竟忘记再挪动步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老人眼角的泪痕，何尝不知道，今夜老人独坐，是在等自己，等自己回家团圆，只是……
    “元芳啊，难道你真的不愿再来见我一面了吗？”老人自顾自地饮酒，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瞄向年轻人的那个方向，充满了期待，甚至说，恳求，“还记得吗？去年中秋，你我就坐在这里，把酒赏月，可如今，你却要丢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吗？只当我求求你，再陪我过这最后一个中秋，行吗？”
     这近乎哀求般的话语，带着些许凄凉，划过年轻人的心，刺痛地难以忍受。多么倔强的老人，一辈子不肯低头，不肯服软，此刻却在一遍又一遍的恳求，只不过恳求能再见自己一面。年轻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甚至咬破了嘴角，化在嘴中，阵阵腥甜。
     大人，对不起，元芳不能再害了您……
     半响沉默，老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孩子，既然你不愿再出来，我不会再勉强你，今夜这桌酒，就算是父亲为你践行！”抿紧嘴唇，捧起酒杯，仰天一拜，一饮而尽。
     终是难以克制，缓缓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泪洒到了地面上，一点点化开，是委屈，还是难以割舍的思念？
    “大人……”
     老人紧紧地捂住了嘴，泪水滴落在手背上，身子不住地战栗，当朝宰辅，不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吗？为何现在却几乎难以自控？或说惊喜，或说激动，却也难以表达此刻的百感交集。
    “孩子，起来！”忍着泪水，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扶起了眼前人，“今夜，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好好过一个中秋！”
     一老一少，月下自斟。
     明月，清亮无比，皎洁的月光掩盖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阵阵血雨腥风，今后的岁月，无论远隔千里，唯此明月当空，心手相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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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

忽然发现我竟然没加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