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英雄》,也看过《十面埋伏》,再看张艺谋2005年新作《千里走单骑》,第一感觉就是:转了一个圈儿,导演终于又回来了,回到用镜头语言对人情、人性的揭示和探索上来了,所以,能让现场的观众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千里走单骑》的故事很简单,健一得了绝症,与之隔阂十多年的父亲高田为了完成健一最后的心愿,只身来到了陌生的中国云南丽江,代替儿子拍摄傩戏《千里走单骑》。故事就围绕能否拍摄成功而展开,历经波折,上演了一 出日本父亲在中国千里走单骑的现代版本的情节剧。其实,推动故事情节前行的原动力很简单,就是亲情,是爱,是父子之间的隔阂促使情节展开,又促使情节一步步悬念迭出地进行,就是在这怨恨的解除和冰释的过程中,就是在另一对中国父子也有可能结怨仿佛是日本父子前身缩影的过程交代中,把情节推向高潮。健一在没有原谅爸爸并当面冰释前嫌的懊悔中死去,中国儿子不愿意见自己的爸爸却和高田结下情缘,一个故事的结束又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异地两国的两对父子上演同一种情感纠葛,是人情世态,又是人性本质,也有进行哲学追问的企图在,总之,千转百折中完成了父亲高田的行程,把眼泪留给了现场的观众。
父亲在电话中得知儿子已经去世,他在中国的雪域高原上停下车子,独自面对群山,橙色阳光下,雪山,背影,有隐隐的马头琴声响起;父亲回到日本,来到海边,独自面对大海,用黑白影像,中国水墨色,淡墨天空下,浩淼大海波浪翻滚,剪影般的背影。两场都是静默,却撼动心灵,在旧有的以前张版电影的大场面大气势中注入了人类亘古浓清,眼泪随之默默流淌。
让《千里走单骑》与以往大片不同的,还有对细节的把握和推敲。
扮演高田的是日本著名演员高仓健,他的演技精湛,可以做到不用台词境界全出,因此在《千里走单骑》中几乎全部用他的面部特写来传递情感。导游邱林带高田去找外事办交涉入监狱拍摄李家林演唱的《千里走单骑》,不成,高田想了一个办法,邱林蹲在办事处门外一直等人家散会,组织大家看了高田的录音影像。事前,第一次来办事处时,曾经有个细节,就是给了办事处一个全景式的镜头,满墙中国特色的别人赠送的大红锦旗。这一次,高田也买了两面锦旗,由邱林读稿子充做翻译,高田说,是自己儿子,癌症晚期了,做父亲的,想替他做完他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儿,高田在感情不能自己时,便把锦旗举过眉梢,然后稍微平静一下,继续述说,不能自己,又高举过头,那被锦旗遮挡了颤动着的父亲,打动了所有人,荧幕里的,荧幕外的……有戏剧意味的是,邱林是导游兼翻译,却并不懂日语 ,常常把英语单词也贩卖出来,在错误的语境中,大家往往自说自话,谁都不知道对方说什么,却在努力地沟通。这颇像一部俄罗斯新拍的反映二战结束后几个异族人友好相处的电影。包括高田因追赶杨杨,两人相处的十几个小时,始终在对话,始终是语言不通,最后却因为一个细节,杨杨拉屎的细节,达到共鸣。片中导游邱林的插科打诨,于高田的不苟言笑不但形成对比,同时也调适了整个电影的气氛,让观众在沉重中不时开心一笑,这含着眼泪的笑声,恐怕也是《千里走单骑》这部电影的一大特色吧!
用镜头语言进行场面的烘托和渲染,是张氏电影一以贯之的风格,本片也不例外。
锦旗是中国特色的现代景观,本片加以夸张和渲染;傩戏中脸谱和服饰的夸张和渲染;在民居中悬挂的洗过的衣服,都是贵州蜡染或扎染;一整条街道一个镇子人的一餐集体饭,气势恢弘……
民族音乐的娴熟运用,马头琴、锣、鼓的适时出现,热闹中有悲情,沉闷中有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