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早以前，乌努格的物资尚未充裕到可以随意挥霍的程度，因此狡猾之王恩美卡相处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神明高贵圣洁，仅仅享用祭品的灵魂，而将祭品的尸体弃置人间。也就是说，只要摆上一段时间装装样子，祭司就可以将供品收回。依其价值不同，或归还，或据为己有。这种习俗一直传承至今。”
先人的智慧令她大为折服。早知如此，她还是亚瑟王的时候就不必为餐费透支而大伤脑筋——她可以让总管直接将供品送回厨房二次利用，无法食用的物件也可以另行变卖减少赤字。
吉尔伽美什望向她，红玉双眸蕴藏着世间至美的不怀好意。欣赏高洁的骑士王向欲望屈服是独属他一人的权力。
“一起吃吧。”
他的声音极轻，诱丄惑力却大得惊人。献给神的食物自然是优中选优，比国之广场的盛宴更为精美，味道亦无可挑剔。
静止。
然后，骑士王不假思索地堕落了。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落井下石的嘲笑。他只是看着她。待她用餐完毕，他抱住她，动作温柔，仿佛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我对伊南娜和杜木兹的情史毫无兴趣，更无意重复他们的结合。相比之下，我宁愿重新演绎恩利尔与宁利尔的故事。”
她知道圣婚是模仿国王杜木兹和女神的结合，一时却记不起恩利尔与宁利尔之间发生过什么。冥思苦想之际，他的吻落在她胸口。
恩利尔以自己的欲望占有了女神宁利尔。即使他是大神，依然要为自己的迷恋付出代价，降入冥府。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
紧拥少女纤巧坚强的身体时，他想到了梦。她曾告诉他美梦与噩梦的区别，但他并不赞同。人们往往以梦境本身的好坏决定梦的兴致，却忽略梦境与现实的对比。或许，醒来后让人长舒一口气的梦，才是真正的好梦。
沉醉时分，她给他的吻，是他曾有过的最温馨的感受。
“你向我提出的问题……我想知道它的答案。”
喘息还不均匀，可她执意发问。她伸出双手捧住他脸颊，不许他侧头。就这样，凝视许久。
“答案是预言。‘倘若不重建埃安那，无人能缓解一个世界的倾颓。’说来可笑，明明是荒谬至极的主意，不知为何，竟无一人反对。包括你我。”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他的眼睛吸收了所有的颜色，血的颜色、火的颜色、痛苦的颜色、光明与黑暗，就像不久前她见到的影像。所不同的是，她的手能触到他真实的温度。
“人可以做梦，只要还有从梦中醒来的觉悟。”
听到她的话，他笑了，笑容纯粹。她的觉悟不比他少，因而无须多言。
世界不断被混沌侵蚀，承受着人类的过失与错误。世界也不断地更新，经由人类而再度被创造。
无论噩梦美梦，有朝一日，终会从梦中醒来。
最后，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仪式的真正含义。
——国王死去，世界重生。
